王义东

这天上午，李二嫂一看到董老汉遛弯回来，便跑过去告诉他：“老古董，你家大国不想在城里干了，想要回来啦！”

董老汉听了大吃一惊：“谁说的，我咋不知道？”其实，之前儿子多次跟他提过这个想法，都让他给否了。

李二嫂忙解释说：“刚才，大国打来电话，说过两天他要回来租我家那处空房子开网吧，想赚点钱买轿车。你说大家都是老亲古邻的，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董老汉气哼哼地说：“这个臭瘪犊子，买啥轿车呀，这不是烧包吗？你别搭理他。”然后，他便摇着头回家了。

董老汉一到家，便嘟嘟囔囔地对董婶说：“你说，大国这孩子怎么老想着回村里，当初还到城里读啥大学呀，这不是让我在街坊四邻面前转圈丢人吗？”

董婶心想，丢啥人呀，就你个死脑筋，现在都啥年代了，谁讲究那些鲤鱼跳龙门、光宗耀祖的老观念，难怪别人都叫你老古董。她不由地叹了口气，说：“他爸，你咋就不替儿子想想？他在大学里学的是畜禽养殖专业，在城里能有啥用武之地……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在城里过得咋样， 我还真有点担心。”

董老汉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一个农学院大学毕业生在广告公司打工，能干出啥名堂来。即使如此，那也不一定非要回村里来，城里那么大，找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有那么难吗？董婶看他的脸色有些缓和，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如今大国一门心思想回村里来发展，要不，我们就出点钱帮他一把？”

不想，董老汉眼睛一瞪，火气又上来了：“上次刘三开网吧的那些烂事，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董婶立时哑口无言。

两年前，李二嫂的空房子曾租给村里的刘三开过一次网吧，把村里的孩子祸害得不轻。好在，后来受到众多孩子家长的举报，被执法部门强制关停了。

董老汉皱着眉头不停地抽烟，最后一拍大腿决定，西沟有几家小煤窑，工钱挺高的，他要去挖煤赚点钱给儿子开网吧。

下午，大国便急三火四地从城里赶回来， 一进屋， 就问道：“爸，你真打算到西沟小煤窑去挖煤呀？” “不去，上哪儿给你弄钱？你不仅要开网吧，还要买轿车的，整得挺大扯呀，臭显摆个啥，你有那个显摆的资本吗？”

大国几近哀求地说：“还是别去了，你要是出点啥事，让我这做儿子的还咋活呀。”董老汉心中的火气稍微小了点，说：“你小子还算是有良心，我没白养活你一回。若不去挖煤， 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大国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对父亲说：“爸，实在没这么多钱，开网吧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董老汉有些吃惊地问道：“当真？你想好了？”

大国点点头：“是的。不过，家里要出点钱帮我在村西海边开一个养鸭场。我调查过了，周边乡镇也有一些养鸭场，可他们圈养的鸭子销路越来越差，因为人们都喜欢吃散养的鸭子。咱村西面有大片的海边滩涂，是极为理想的养鸭场所，滩涂上丰富的小鱼、小虾、小蟹能让鸭子吃个七八分饱，仅饲料钱一项比圈养的能省下一大半，加上每天还要在滩涂上跑上几公里，体格都强健，患病率也低，防疫费用也将大大降低，投资个六七万元就够了，绝对是一个挣钱的好项目。”

董老汉沉吟道：“嗯，这个想法还靠点谱，跟你所学的专业也对口，只是咱家那点存款恐怕不够啊。”

大国微微一笑道：“只要您肯把家里存款拿出来让我暂时用一下，剩下的，我手里还有一点。”

董老汉当即痛快地答应了：“你这才是过日子的道儿，我完全支持！”大国高兴地回自己屋里去了。

见大国进屋了，董婶悄悄问董老汉：“你真想把家里的存款全拿出来给儿子建养鸭场呀？我还以为你真想去西沟小煤窑挖煤呢，想到你转得这么快。”

董老汉嘿嘿一笑说：“我不大张旗鼓地这么做，他能打消那开网吧的念头吗？”董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这是虚晃一枪呀。”

董老汉得意地笑道：“可不，西沟小煤窑我能去吗？大国也不是傻子，我这么大岁数去挖煤，他不觉得丢人呀？我若不装腔作势折腾他一下，他能开养鸭场……”

然后，董老汉高高兴兴地出门了，他便直奔海边去了，想实地再琢磨一下大国即将开办的养鸭场，或许多少也帮上一把。

大国从屋里出来，高兴地对董婶说：“妈，这事成了，我爸总算同意了。要是没有您和李二嫂提前在老爸演了一出戏，我爸说啥也不会出钱帮我建养鸭场呀，看来，您比我爸的道行高多了……”

董婶哈哈一笑，说：“没有金刚钻，我哪敢揽你的瓷器活。你爸那几斤几两，我心里能没有数吗？

他孫猴子蹦得再高也翻不出我这如来佛的手掌心……不过，这次你爸把我老两口的棺材本都拿出来了，你一定把握好这次机会。”

望着妈妈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大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