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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对 《天香》 创作的影响

2019-06-14杨倩

文教资料 2019年11期
关键词:天香王安忆红楼梦

杨倩

摘    要: 《天香》以明末上海“天香园绣”的发展为主线,描写了申氏家族由盛及衰的命运。本文从人物形象、俗情写作、物道主义、主题思想等角度分析《红楼梦》对《天香》创作的影响。

关键词: 《天香》    王安忆    《红楼梦》

一、引言

当代女性作家王安忆的长篇小说《天香》讲述自嘉靖三十八年至康熙六年沪上申氏家族由盛及衰的故事。作品以天香園绣的形成为线索,重点描刻创造天香园绣的申家女性的日常生活、性格命运,涉及历史、时代、园林建筑、器物文化和刺绣工艺等方面。

晚明时期,申家长子柯海妻子徐氏小绸将妾室苏州织工家闵女儿传入的绣艺加以诗书点化,自成气候。小绸侄媳希昭以绣为画,写实传神,“天香园绣”因此名传四海。希昭侄女蕙兰以绣持家,收徒授艺,使绣艺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绣品世称“顾绣”。

2012年7月,《天香》得到第四届“红楼梦奖”首奖。许多学者注意到《天香》和《红楼梦》之间的渊源,《红楼梦》作为世情小说的代表,文中的衣食住行、宴会游冶、嬉笑怒骂等无一不是人情往来,无一不是人间万象。本文研究两部小说相似而又不同的主题、内容、人物、情节等,探讨《红楼梦》对《天香》创作的影响。

二、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

(一)“富贵闲人”式的男性形象

《天香》与《红楼梦》的故事发生地都是一个园子,园里的男人们无心事业,游戏人生,女人们则聪慧坚韧,个性独立,支撑家用,就像书中的评价:“阴盛阳衰”。

明世、柯海聪颖多情,阿潜娇柔细心,就像怡红院里的富贵公子宝玉。儒世、镇海端正沉着,就像严谨守道的贾政,镇海的出世暗合了宝玉出家的结局。阿奎蠢笨无用,如同心思不善的贾环。阿昉、阿暆善良上进,是家族将来的希望,如同专心致志的贾兰……

相较于《红楼梦》中纨绔子弟强买妇女、殴打虐待、贪财好色的糜烂生活,申家人虽然同样做事随着自己的心情,不瞻前不顾后:柯海创造了“一夜莲花”的盛景、开墨厂,明世的寻木料、“香雪海”,阿昉的豆腐店,阿潜随戏班出走,但出发点是源于性情中人那一份天真无邪,不同于贾家子弟蛮横跋扈的本性。王安忆坦言她笔下的申家男人:“都是不成事,就是好看,都是艺术的人生。”

(二)“闺阁传奇”式的女性形象

“维持着天香园名声不坠的,是天香园的绣,最为恒久的香,是园子里的女人香”。王安忆表示,小说的主旨意在描写女性。她善于体察女性的细腻心思,从而塑造出性格鲜明、惹人喜爱的女性形象。

《红楼梦》和《天香》中的女性都聪明灵巧、有勇有情,更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心。绣是申家女性用针线和时间凝成的心血,也是她们得以诉说心事,养活自己的技艺。就像文中希昭所言,天香园绣的难处,不仅仅是巧妙的绣艺,还要提升绣的艺术境界,最关键的却是一代代女儿最纯净真挚的心。且后者“唯有揣摩体察,同心同德,方能够得那么一点一滴真知”。

相较于《红楼梦》,《天香》一是写出了令人动容的女性之间的真情,《天香》中无论妯娌、姑侄、婆媳之间都有令人动容的情感,至死不渝的小绸和镇海媳妇,两人互诉乳名的情节不由令人想起《红楼梦》中黛玉和宝钗“金兰契互剖金兰语”。希昭与自己不同辈分的蕙兰更像是闺密,蕙兰与婆婆张夫人互诉心事,补贴家用,两人相信前世一定是母女,今生方能厮守终身。作者自称并不愿意写所谓的姐妹情谊,她笔下就是女子间干干净净、扎扎实实的感情。

二是对婚姻和家庭有了不同的见解,不同于《红楼梦》中凤姐、夏金桂对丈夫偷情对象或小妾的憎恨虐待,面对丈夫柯海的情感背叛,小绸果断与其决断,别院自居。闵女儿也无意争宠,宁愿和小绸相伴着一起刺绣。蕙兰与婆婆一起靠绣艺持家,也是女性合作这种生活方式的成功例子。戥子、乖女立志不嫁,学绣立足,充满了女性的反抗精神。

三是《天香》表达了自立自强、积极生存的女性精神。《红楼梦》中也有饱读诗书、见地深邃的女性:宝钗可以写出意味深长的螃蟹讽;抄检大观园时,探春发出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感叹。但《红楼梦》中的女性并没有真正为改变命运做出行动:迎春被家暴致死,探春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靠着针线养活自己的申家女性,做到了自我拯救,更具行动力、生命力。

三、借物观人的物道主义

(一)《天香》中的俗情写作

王安忆认为,小说相当于通俗的曲,表达的是一份俗情。细致如同艺术生活的基础依然是物质,这是雅趣里的俗情。

《红楼梦》里描摹了人间万象:提到王公贵族、贩夫走卒、名伶道士等近千人,涉及府衙园林、宴会游玩等多处场景……《天香》中同样写了服装穿着、设宴设厂、器物摆设……申家的衣食用度精致繁复,就像《红楼梦》中一道茄子的做法程序复杂到令刘姥姥惊诧。阿潜尚未学话就能尝出肉里米粒大的筋,鱼里针尖大的骨刺;裱字的糨糊要一道道工序做下来,稍不成功只能用来糊鞋底;更不论宴会时处处堆满桃子,开一个“蟠桃大会”;因为打赌,一夜购尽沪上莲花,遍地生莲……

天香园里的人们追求对衣食的精益求精,对生活的兴致勃勃,这就是为人的俗情。人们根据自己的生存观念选择用度,通过双手调制的衣食体现自己的行为处世、人生态度。就像制造桃酱更是用到几百个瓦罐,没日没夜地熬煮,还要剥皮去核后蒸熟,和上自家熬的饴糖,煮透冷凉。尽管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但全家人的兴致就在这精密的炊事之中。

(二)《天香》中的物道主义

《天香》中精美的雕梁画栋、丝帛锦缎等让人与《红楼梦》中对器物的描写相联系。文中物件贯穿全文最重要的自然是“绣”。那绣是多么精美:丫头嫁衣上的百花图,各自为政,成百幅小图穿插错落,却没有两朵是重样的。“要将细得不能细的丝辟了又辟,然后再重合……单是一种白,就有泛银、泛金、泛乳黄、泛水清多少色”。这种物本之美是一种自然之理。无论是章师傅设计的园林、打造的羊车,柯海开设的墨厂,还是天香园绣,这种独运的匠心、独到的意趣,本身蕴含的美就值得被倾慕。

希昭评价蕙兰的“发绣”时,认为发过于现成,不像丝,本就是用作针线,“物各有用途,也是物里的德性吧”。“一件物,倘若物表、物性、物本皆全而美,且又互为照应生发,便是上乘,缺一则不成大器”。这是王安忆眼中“实用”和“质美”的关系。“物道”,是无一物无用之道,她的格物之理是一种务实主义,可以观物知人。文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针一线都蕴含着作者务实精神的器物美学。

《天香》相比《红楼梦》,表达出了独有的物道主义:艺术发展的俗雅循环。物,既是衣食住行的物质需要,又能满足教化陶冶的精神需要。天香园绣作为精美的工艺品,向上发展是高雅艺术,向下发展则是生活日用。天香园绣从无到有、从低到高,要面对盛极反败的自然之理,只有散播普及,完成俗、雅、俗的循环,才能继续具有生命力。这种造物之理正是作者想要传达的。

四、温情向善的主题思想

《红楼梦》写尽了“情”字,以及世事无常、悲金悼玉的大悲悯,作假语村言,将真事隐去。《天香》则刚好相反,故事情节基本是虚构的,却采用了真实的历史化背景,出现了筑城疏浚、抗击倭寇、基督传教、东林党争等历史事件,穿插徐光启、香光居士、海瑞等历史人物,使用真实的地名。两者一为虚笔写实,一为实笔写虚,这也是王安忆作为写实派作家坚持写实主义的体现。

曹雪芹笔下的四大家族最终树倒猢狲散,女儿们四散流离,最终逃不出由盛及衰的命运。《天香》不乏悲欢离合,申家由沪上大家到“天香园绣”传为佳话,最后家族败落,天香园只剩断壁残垣。作者此时笔墨却转入了市井人家,蕙兰靠绣艺平淡度日,落苏也能在门前开辟菜园,自力更生,绣艺更是生生不息,遍传天下。人们回归了平淡,这份平民化成为强韧、坚劲的生机。这强大的生机渗入上海血肉之中,为下一轮盛世做准备。衰敗并没有显得触目惊心,反倒令人不以为意,败自由它败,生活还是要继续。就像小说里写道的:“有的花,开相好,败相不好,有的花,开相和败相都好,他们就应属于后者,从盛到衰都是华丽的。”因此,《红楼梦》和《天香》,一个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悯,一个是市井生活、人心向善的真。有评论认为“《天香》其实是反写了《红楼梦》以降世情小说的写实观。结局没有《红楼梦》般大痛苦、大悲悯,有的是大家闺秀洗尽铅华后的安稳与平凡”。

五、结语

《天香》获得“红楼梦奖”首奖的获奖理由是:“《天香》写出上海申姓士大夫家族四代人的故事,整部小说气势恢宏,几十位家族人物的塑造,皆有特色。此小说可说是江南文化的百科全书、女红文化的经典,生动表现四代人的日常生活和志趣节操的传世巨作。”也许《天香》这部作品还不能与《红楼梦》相提并论,但它的行文内涵、艺术成就、现实意义等仍能给予我们一点享受,一点慧思,一点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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