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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展览中的“绕行”叙事设计研究①

2019-05-28南京艺术学院工业设计学院江苏南京210013

关键词:纪念馆仪式空间

庄 元(南京艺术学院 工业设计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我们在展览流线设计上经常会实施绕行某个重要展品的设计,从而更好的突出重点。从心理学上,绕行是一种空间叙事设计对行为的引导,通过引导观众绕行来营造仪式感,是一种对待事物的尊敬态度,这与创伤纪念的诉求相一致。正如基督教绕行修道院的回廊、伊斯兰教中的绕行卡法树、佛教中的绕行佛堂等。向祈祷对象绕行,是对被绕行对象的一种敬仰。观众在行进的过程中创造了内心叙事的时机,对过去发生的事和将来进行反思。[1]32例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内观众绕行万人坑遗址厅就是如此布局。(图1)

图1 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万人坑遗址厅 图片来源:作者拍摄

绕行行为经常出现在日常生活以及一些纪念活动中,但专门针对绕行的相关研究几乎很难看到。日本建筑师在《长崎和平纪念馆祈愿厅》的创作文章上提及关于绕行叙事的设计思路,他希望向祈祷室行进的途中为观众创造一个可以反思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机会。[1]32这也仅限于单个案例的设计想法,并没有上升到系统的相关理论研究。北京建筑大学的苗保军在《仪式感建筑空间设计研究》一文中认为,仪式感逐渐从神圣性向世俗性转变,现代仪式感建筑空间在唤醒人们的情感及增强人的体验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2]虽然没有直接讨论绕行的相关理论,但文章中的仪式及仪式感的研究与绕行所形成的仪式感有一定的逻辑重合。文学中出现的有关行走叙事的研究,池雷鸣在《在行走中发现——谈陈河的小说创作》一文中认为,文学家的行走叙事有现实生活中的亲历性行走叙事;有通过书籍、影像、讲述等方式来感悟世界的间接性行走叙事;还有那通过自己的想象力来思考世界的想象性行走叙事。[3]34-35强调唯独想象性行走可以摆脱人的困境,可以在一个无限的空间中任意驰骋,与展览空间中的绕行过程所产生的内心叙事有着本质的联系。

为了更好地体现研究的典型性,本文结合安徽革命烈士纪念馆有关绕行叙事设计过程,列举人类历史当中典型的创伤主题纪念馆,例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以色列的犹太大屠杀历史博物馆,德国柏林犹太大屠杀纪念馆、美国911事件纪念馆等案例,着重分析绕行在创伤叙事设计中的叙事途径,绕行叙事在创伤展览叙事中的意义,以及如何进行绕行叙事,试图去总结创伤展览中绕行叙事设计的一般规律。

一、创伤展览与“绕行”叙事

1.相关概念

“创伤”在《现代汉语词典》中被解释为“身体受伤的地方,外伤;比喻物质或精神遭受的破坏或伤害”[4]创伤展览中的“创伤”既有真正的病理意义上的看得见的创伤事件展示,也有类比意义上无形的创伤展示。[3]34-35创伤展览叙事就是对创伤的叙述,一方面宣泄情感,另一方面又可以起到疗伤的作用,通过创伤叙事能够起到更好的警示、感染、触动、教化和引领作用。创伤展览叙事设计是指设计者将零散的、杂乱的、片段式的创伤内容转化为视觉与体验的具体形式,赋予创伤事件一定的故事情节,通过叙事与设计将其重新编码形成完整的展览。正如罗兰·巴特所说:“文学文本有一种清晰的结构感和秩序感,因为组成故事的因素和事件是被作者精挑细选出来的,而支离破碎的因素己经被‘清理’出去。与经过认真处理的故事不同,生活本身不可能有这样清晰的结构。生活中每件事都是杂乱无章的信息,是混乱而无秩序的。”

“绕行”,从字面来看就是围绕行走的意思,是人们日常生活中行走的一种方式。人们有目的的围绕某件物体行走,在原始部落的祭祀活动中比较常见,比如安徽蒙城尉迟寺出土的鸟形器以及发现的祭祀遗迹,推导出当时的先民在祈祷祭祀活动中围绕信奉的神器来展开。(图2)这种集体绕行的习俗在现今国内外的传统活动中依然可见。比如藏传佛教中的“转经”仪式,信众手持经轮或念珠,口诵六字真言,顺着佛寺、佛塔周围的经道行走朝祝;(图3)中美洲纳弗和印第安人的太阳崇拜仪式,当黑夜降临时,他们围着空地中间象征太阳的燃火巨柱,排成紧密的行列跳舞,模拟太阳的运行。这些绕行活动中都传达着或对被绕行主题的敬仰与崇拜,或寄托其哀思、或思考着未来的方向。在创伤性题材的展览活动中,经常将创伤主体置于展厅中央,供观众进行绕行祭奠,寄托哀思。广场上建造的大型纪念性建筑物是人们祭奠哀思的场所,通常四周空旷,方便人们围绕行走开展祭奠活动。

2.“绕行”叙事途径

在绕行的过程中,人们的内心自发的产生了叙事的过程,这是无意识的心理反应,进而将这种自发无意识的内心叙事与被绕行对象的叙事紧紧联系在一起,思考并解读被绕行主体的表象意义及背后的深层含义。绕行过程中的创伤叙事主要通过以下途径实现:

一是通过绕行对象自身进行叙事。因此,在设计过程中要考虑哪些内容被安排为绕行对象,充分分析绕行对象在整个创伤展览中的地位及重要意义。确定绕行内容之后,一部分是直接利用创伤事件的原生物,或稍加整理,保持创伤的本真性。这样的展品本身就是叙事的主体,也最能说明故事,直击观众的灵魂深处。另一部分是需要设计师将筛选出来的内容进行再设计或再创造,使之传递创伤的信息,这样的展品常常通过文字、数字、名字、形体等组合设计,或者根据故事的发展特点进行艺术创作,形成可供绕行的展品。这样的艺术创作要求作品本身具有360度视角的观赏面,观众绕行的过程始终保持信息传递的连贯性。例如美国9/11纪念馆广场上方是用遇难者的名字镂空雕刻围合而成的方形纪念台,观众绕行的过程中可以连续查看、触摸逝者的名字信息,形成360度的连续的信息传递。

二是通过绕行者内心的独立叙事。绕行的过程通常时间较长,观众在行进的过程不断补齐画面,使创伤的画面形成以个人为中心的想象完整性,这是快速参观所不能完成的。在行走的过程中不断修复、完善、丰富着被绕主体的故事或图像,使叙事过程以及叙事内容得以完整。例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内万人坑遗址,观众围绕展厅四周观看中心下沉式的遗址现场。四周不设其他展览内容,让观众自身去体会伤痛,在行走过程中仔细观看创伤事件的结果。展览主体承担着自我叙事的功能,每个人心中也产生了对于事件的理解和想法,观众的内心叙事和陈列主体的自我叙事构成了双重叙事。这种看得见的叙事和内心叙事,可能会产生一定的重合,也可能二者相互冲突,这种重合与冲突的产生也是绕行者内心叙事的特点。

三是通过在绕行空间中设置叙事节点,用以补充和完善绕行对象的叙事内容。例如设计的声音装置、多媒体触摸查询信息、灯光环境的氛围营造,都是为了进一步补充说明绕行主体的信息。

四是绕行者相互交流产生的叙事情节。当所有人都围绕同一个主体并朝着同一方向行走时,参观者之间偶尔也会产生思想的碰撞与交流,这种偶遇式的交流为叙事增加不确定的因素,某种意义上也是进一步丰富了故事,使故事的发展朝着多元化的方向迈进。

图2 原始部落绕行鸟形器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3 转经仪式 图片来源:花瓣网

二、“绕行”叙事设计的意义

1. 一种疗伤的仪式

仪式,多指典礼的秩序形式。绕行过程体现的是一种仪式,这种仪式本身也是叙事的方式。天安门广场上的升旗仪式叙说着崇高的爱国精神,点燃着大众的爱国激情。中国古代帝王上朝时的口号与跪拜仪式诉说的是对皇权的敬畏。宗教绕行的仪式诉说着对信仰的虔诚。

当观众以一定的仪式去参观某件展品时,叙事便开始了。创伤展览的目的是希望通过展览告慰伤者,抚慰大众,帮助人们走出创伤的阴霾。构成创伤展览的要素中有创伤事件、创伤人物、创伤物体、创伤影响以及疗伤功能。观众通过参观创伤展览,表达哀思、祭奠与缅怀伤痛,面向未来,达到疗伤的目的。展览需要可供瞻仰与疗伤的空间与展项,获得更多停留、哀思的时间,这就要求设计者设计出符合特定祭奠场所的空间。那么绕行以及绕行相关设计就是一种被认为很好表达哀思的方式,通过这样的仪式完成相关叙事。美国9/11纪念馆进入参观之前,先经过方正的祭奠广场进行祭奠和疗伤的仪式。四周的观众绕行安静的水面,抚摸雕刻着遇难者的名字,亲吻逝去的生命,一系列的仪式过后再进入展厅内部感受创伤发生的过程。(图4-图6)

图4 美国9/11纪念馆祭奠水池 图片来源:花瓣网

图5 美国9/11纪念馆祭奠水池 图片来源:花瓣网

图6 美国9/11纪念馆祭奠水池 图片来源:花瓣网

2.增强创伤的体验感

绕行的过程也增加了观众体验伤痛的时间,面对反复观看的展品,体验伤痛的各种角度,拉长了观众想象还原创伤事件的时间,内心叙事的细节更加丰富和饱满。李桂荣在《创伤叙事:安东尼·伯吉斯创伤文学作品研究》中概括创伤叙事达到其艺术效果时说:“叙事的过程中,创伤事件、创伤心理、创伤景象、创伤源不断闪回,不断重复,一次又一次加深印象,给人的视觉、听觉、感觉、触觉和心理感应打下深深的印痕。”[5]显然,当观众重复绕行的过程强化了创伤的表现力,增强了创伤的体验感。通过绕行体验,观众可以更加真实地感受到创伤事件的真实感,创伤感。体验可以调动观者的各个神经系统,进一步加深对绕行物体的印象。体验的过程可以通过空间形态、声音、多媒体等一切必要的手段来完成,有助于快速地完成展览信息的传递。

3.提供多维叙事视角

多视角下的观展体验打破单一叙事的方式,每个不同的视角呈现出不同的信息。可以是水平方向的360度视角设计,也可以是垂直方向的360度视角设计,在某些特定的展品需求下,甚至可以进行水平与垂直并行的立体化视角绕行,由上至下,从左到右,由表及里的多维视角的绕行,对被绕行物体进行深入细致的叙事。视角与视距的差异也会导致叙事内容的差异。相同视距的不同视角,与同一视角的不同视距所传递出的信息可以是互补的,这种信息的弥补可以从整体到局部,从宏观到微观,进而构成相对完整的故事情节。

三、“绕行”叙事设计策略

1.绕行主体设计

在绕行主体的选择与设计上主要有创伤纪念物、创伤事件场景、创伤纪念装置三种类别。创伤纪念物通常体量不大,对于重点展品会设计在展厅中心位置,可以单个也可以多个组合陈列,观众形成小范围的绕行路线。创伤事件场景主要将真实创伤事件陈列在展厅的重要空间供观众围绕参观,往往带来最直接有效的震撼效果。例如美国9/11纪念馆陈列了当时遗留下来的一根建筑立柱,陈列在展厅中央供大家绕行观看。(图7)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内的遗址厅,将骸骨设计在空间的中心位置,供观众绕行、谴责侵略者的罪行。(图8)创伤纪念装置通常将创伤事件的相关信息以艺术的手法进行再创作,形成具有一定联想和想象的艺术品,艺术家或设计师为了营造震撼的视觉效果,体量相对较大,可以是灯光装置艺术、也可以是抽象的装置艺术,强调视觉的冲击,与创伤事件形成一定的关联性。例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内利用300000数字石碑与悬吊的掩埋遗骸的泥土形成一组供观众绕行的装置,绕行一周会唤起观众丰富的联想和想象。(图9)

图7 美国9/11纪念馆内景 图片来源:新华网

图8 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内景 图片来源:作者拍摄

图9 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内景 图片来源:作者拍摄

2.绕行叙事空间设计

经过考察发现,无论是远古的祭祀活动还是现代的祭奠活动,大都是以绕行主体为中心呈向心式空间形态。这种向心式的空间形态可以是方形、圆形或不规则形的单一绕行空间,也可以是由多个绕行主体构成的复式绕行空间。

单一绕行空间,无论是水平方向的绕行还是垂直方向上的绕行,通常只有一个中心,绕行方向明确,简单明了。例如以色列犹太大屠杀历史博物馆的名字堂圆锥形纪念空间,观众在单一空间内可以反复绕行观看上面的遇难者照片。(图10)除了水平方向的单一绕行空间以外,有时为了多角度立体叙事的需要,设计垂直方向绕行空间,形成不同视角高差体验。

复试绕行空间是由多个被绕行对象组合而成,观众绕行方向、绕行次序不固定,通过重复绕行的手段形成创伤的震撼效果。绕行主体由设计师设计创造而来,经过艺术加工,突出创伤的某个痛点,利用夸张、放大等手法进行不断重复出现。观众短时间内置身其中,形成多重包围式的体验效果,感受巨大的创伤体验。例如,德国犹太大屠杀纪念馆的户外广场纪念空间,设计了数量众多的水泥体块,象征着无数的墓碑,观众置身在墓碑群内,感受着死亡的压抑和恐惧,形成对死难者的祭奠叙事。(图11-图12)

图10 以色列犹太大屠杀历史博物馆名字堂 图片来源:张晓黎.犹太大屠杀历史博物馆,耶路撒冷[J].世界建筑,2011(8):54

图11 德国犹太大屠杀纪念馆 图片来源:http://smallcoho.blog.163.com

图12 德国犹太大屠杀纪念馆 图片来源:http://smallcoho.blog.163.com

3.绕行线路设计

图13 单向绕行 图来片源:作者自绘

绕行叙事最核心的内容是绕行线路的设定,不同的绕行线路决定了被绕行对象的特点。归纳起来有以下四点:第一种是单向绕行线路,这种绕行线路一般将绕行主体设置在整个展览的一个节点上,参观顺序不能打乱,观众沿着设计好的路线走下去,从开始绕行到结束不能走回头路,不允许反复围绕行走,是大多数创伤展览中运用较多的一种线路方式。(图13)第二种是单向重复绕行线路,在相对独立的空间内观众可以反复循环绕行展品,也可以自由选择观看或休息。这样的线路方式适合相对独立的展厅设置,有单一的展示内容和明确的出入口。(图14)第三种是多向绕行,这种展示方式是将多个物体置于展示空间中形成创伤元素的阵列展示,观众可以自由选择行走的方向,形成无序的多方向的绕行方式。展览不要求参观的顺序与次序,强化的是整体的穿行体验,从无序的多次穿行中完成创伤的体验叙事。(图15)第四种是垂直方向螺旋式绕行,空间以展品为中心,形成中心围绕式空间形态,绕行方式由下往上,或由上往下,要求展品的尺度要么高度适合垂直方向参观,要么适合俯视,并且随着高度的变化而获得不同的创伤效果。在螺旋绕行过程中,不要求观众能完整看到展品的全貌,可以从局部到局部层层递进,叙事内容需要通过绕行来逐渐呈现。(图16)

图14 单向重复绕行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15 多向绕行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4.绕行节点设计

图16 螺旋式绕行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为了丰富并进一步叙述绕行对象的细节,通常在绕行过程中设计一些具体展项,这些展项在不影响绕行的情况下融入展线与绕行空间之中,它们以声音、图像、灯光等方式存在,是对被绕行物品的一种补充叙事。有的是为烘托展品的氛围,有的是图文的补充说明,通过多种手法的综合表达,激发观众的哀伤情绪,达到创伤叙事的目的。

(1)声音装置。声音是最直接的信息发布方式。一般展览中的声音有来自影音的发声方式,有来自观众的参与发声方式,在创伤纪念类展览中观众出于对创伤主体的尊重,自身主动发声的可能性非常小,大都会安静地参观。在设计过程中可以设计观众被动的发声方式来反衬创伤的凄惨,是对创伤的另一种形式控诉,比如南京大屠杀纪念广场上的石子铺路,观众走在上面会有沙沙的声音,形成对战争残酷的控诉。德国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内散落在天井下方的钢铁骷髅,观众经过时由于踩踏形成凄惨的金属碰撞声,似乎在诉说遇难者的凄惨。通过音响而发出的叙事话外音是对被绕行对象的一种叙事补充或氛围的烘托,例如绕行纪念碑时广场上响起的哀乐,能进一步激发人们的哀思之情。

(2)触摸体验。触摸或是抚摸是对物体的亲昵表达的一种,人们习惯性对喜爱的东西进行抚摸,在抚摸的过程中,内心与被抚摸物体贴得更近,叙事在手指间的触感展开。触摸容易使观众与创伤主体形成心灵的对话,例如美国越战老兵纪念碑就设计了一面黑色镜面材质墙,上面刻满了牺牲的战士名字,当观众用手触摸墙体时,墙面将所有观众的影子映射在墙上,现实与虚拟影子在情感上产生一定的共鸣具有一种震撼的力量。纪念碑上的逝者灵魂仿佛在与观众来到同一时空进行对话,这种映射替换手法将两者有机的联系在一起,勾起生者对逝去生命的追思,叙事在触摸体验的过程中展开。

图17 国立长崎追悼原子弹死难者和平纪念馆 图片来源:http://bbs.zhulong.com

(3)点灯祈祷。在很多纪念活动中,灯光是必不可少的一种表达手段。5.12汶川地震后,各地用灯光拼成的同一个大型数字到处可见,人们在灯光的氛围衬托下,安静地为逝者进行祈祷。灯光塑形具有较强的纪念意义,自古就有为逝者点灯来寄托哀思。例如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内静思池,地面星星点点的灯光镶嵌在黑色大理石所形成的意象水面上与消失的生命图像组成思念的叙事表达。日本长崎和平祈愿厅的建筑设计及广场设计:“采用发光的玻璃盒子与70000个LED灯光组成可供人绕行的纪念广场。一盏小灯代表一个逝去的灵魂,他们以不同的强度闪耀着,数量庞大。”[1]32(图 17)

(4)故事影像。影像的介入使展品更加的生动,丰富了展出的视听效果,在纪念性展览中,影像大多是还原创伤经过的真实视频或采访事件经历者的录像,以向观众传达真实的创伤事件。那么在绕行展览中,影像不太适合表达一个完整的叙事情节,观众的视角及状态始终处于运动之中,时刻关注着绕行对象,在这样的环境下,影像往往被用于补充展品的信息,或利用影像增加创伤的情节氛围。

5.绕行时间设定

创伤展览里的叙事时间有故事本身的时间跨度,也有叙事者讲叙故事的时间,我所探讨的是观众在绕行过程中所需要的时间,即体验创伤所需要的时间。创伤展览中的绕行时间过长或者过短都不利于绕行叙事的表达,就像影片的播放时间通常控制在90分钟到120分钟一样。绕行时间的设定首先要合理设计绕行对象的自我叙事时间;展品叙事时间的长短影响着观众绕行时间的长短,比如一件多媒体演示装置的演示时间决定了观众观看的时间。其次,合理规划绕行线路的长短;观众绕行距离长意味着绕行时间相对较长,在线路的设计上过长或过短都不利于创伤叙事的表达。线路过长,观者注意力容易分散,线路过短,没进入绕行角色就要离开,叙事不完整。最后,在特定的空间范围内控制观众数量;有的是在门口设置等候区,一定数量的人进去后,相隔一定的时间后再次放行。有的展馆在门票的数量上作限定,所有参观人员事先网上预约,获得入场券方可参观。无论是哪种考量,在绕行单件展品的时间长度一般控制在3分钟到5分钟,如果时间过长,观众会失去观看的耐心,时间过短,又会太过仓促,观众还没进入角色展览就已经结束,不利于绕行叙事的展开。

四、安徽革命烈士纪念馆“绕行”叙事设计思考

本案是旧建筑陈列改造设计,此建筑建于20世纪90年代,分为南馆和北馆,展厅空间形态比较老旧,由展厅、连廊、庭院构成展览的参观空间。展览共分六大主题陈列空间,南馆为序厅——逝去、辛亥风云——新民主主义革命前夜、星火燎原——党的创建和大革命时期、风展红旗——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日烽火——抗日战争时期、文创销售,北馆分为地覆天翻——解放战争时期、艰辛探索——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时期、对越自卫反击战专题、尾厅——重生、领袖语录与相关文献。叙事结构上重点表现逝去、敬仰、祭奠、重生的感情转变。从门厅的“逝去”到尾厅的“重生”,形成烈士逝去的哀思到最后的精神重生,灵魂的重生、信念的重生,二者首尾呼应。总体上以时代变革为背景,人物故事为本,纪实性的物、诗、评价、事为证,三条线交织并行,立体呈现为国捐躯的光辉形象。(图18-图20)

图18 三大线索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19 南馆平面轴侧图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20 北馆平面轴侧图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纪念馆的门厅空间比较方正,布展思路上意图打破传统革命烈士纪念馆的常规做法,即以人物故事浮雕叙事的开篇显得老套而乏味。在空间的策展构思上打破扁平化的空间模式,创造复合式的、可供观众冥想祭奠的空间,以纪念那些为国牺牲的烈士,并为他们祈祷。实现这一构想并区别于大多数展馆常用的浮雕墙的模式设计,“绕行”叙事被用作该空间的设计构思。空间中心位置设计了两个巨大的丰碑造型,逝去的烈士名字采用动画的方式漂浮在虚拟的动态水面中渐渐消失。观众绕行丰碑感受生命的流逝,丰碑既是绕行的精神装置也是烈士精神的化身,通过绕行完成对烈士祭奠的仪式。(图21-图22)

图21 门厅空间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22 门厅空间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纪念馆的尾厅空间以重生作为其策展思路,设计了一个精神重生、灵魂重生、信念重生的装置艺术,那些看似虚无又有实质意义的光线随着烈士去往另一个世界,好似不曾离去只是睡去。观众按下设定好的按钮会在墙上出现思念的语句与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语句。这些互动内容可以向全社会征集进行不定期更换,达到全民参与的目的。观众绕行其间,会沉浸在重生的氛围之中,体验信仰的力量,与门厅空间逝去的忧伤形成一种呼应关系。(图23-图24)首尾两个空间的绕行主题不同,但都是强调观众的体验,强调参观的仪式感,通过这样一种仪式形成创伤叙事的表达。

图23 尾厅空间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24 尾厅空间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25 廊道空间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26 花海装置艺术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图27 水池 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南馆与北馆的廊道与户外庭院形成闭合的绕行路线,在平面规划和策展思路上以绕行作为出发点,观众可以围绕庭院设计的石榴花与玫瑰花海装置艺术来纪念那些无名的烈士,徜徉行走花海间或亲吻或驻足思考。素色的水泥墙面与黑色大理石的立柱,点缀思念的文字。北馆户外庭院空间配合廊道设计了纪念广场,菊花围绕着两侧水池,与中心的祭奠墙形成左右对称的格局,人们绕行两侧水池来到中间的祭奠广场,或者绕行回廊上的祭奠名字墙。两侧水池边上设计了大型浮雕反映从辛亥革命到和平年代的人物组图,作为绕行过程中的叙事补充。(图25-图27)无论是绕行在庭院空间的花海装置艺术,还是感受着水池的宁静祥和,都让观众形成绕行的仪式达到创伤和疗伤的体验。

结 语

叙事心理学认为,可以通过讲故事的方法把心理的创伤和郁结抒发出来,讲述的过程也是理解的过程。这些理论为人们了解精神创伤和化解心理郁结提供一种可行的方法。作为在遭遇灾难和精神磨难之后的创伤展览叙事,对精神创伤能够起到抚慰和治疗的作用。

艺术家或设计师通过寻找一种合适的方法,疗救理想、重振精神。通过叙述活动将希望与幸福点缀在创伤事件的周围,给予自己以及他人继续前行的精神动力。这样的“绕行”不失为一种行之有效的疗伤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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