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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故乡

2018-12-11河北

散文诗 2018年17期
关键词:北河劈柴田埂

河北◎江 峰

亮相/粟跃资 图

母亲对父亲的怀念

在母亲的老屋里,整整齐齐码着,齐腰高的一堆劈柴。

母亲从不舍得用它来生火。

每次探望母亲,她都拽着我去看。

摩挲着那堆发亮的劈柴,叨咕说,老闺女又回来看我们了。

这些劈柴可足有一百斤呢!

它们都是父亲,用砍斧,用他最后的力气,一斧一斧,劈开的。

劈一块,就微笑着看一眼母亲。

一堆,一百斤的劈柴,究竟包含了多少父亲对母亲的不舍?

我不知道,母亲知道,可她从不说出来。

那些隐形的过往

走进故乡,在祖辈们世代耕作的田野,靠着童年的记忆,触摸着那些已隐形的过往。

这是什么地方?

还是儿时光脚在河里踩蛤蜊摸鱼虾的青龙河吗?

曾经的河套里没有了清洌洌的河水和蛙声,曾经葱郁茂盛的杨树林没有了蝉鸣。

河岸粗壮庇荫的老槐树、稻田、抽水浇地的机器嘶鸣,还有麦场上的独轮车、挑麦秸的三股叉,和那一把把弯月镰刀。如今,都已在逐渐消失。

它们,在老宅的角落里散架、生锈,或还原为泥土和空气的一部分。

此刻,我抱着阳光与雨露在河岸行走,寻找着父辈们集体劳作,收割忙碌的身影。就像怀抱桃花一样,怀念着童年的韵味与情调。

我回来了,万物皆已陈旧。

唯有爱,还在闪烁。

坐在弯弯扭扭的田埂上

坐在弯弯扭扭的田埂上,感受着初冬的薄情。

细碎的花草,已然洗尽铅华,凋谢后留下的美丽质感,像一种神秘的纹身,镂刻下繁复的脉络。

坐在弯弯扭扭的田埂上,静听流水、虫鸣,心柔软成一片羽毛,随着风,实现了飞翔的愿望。

一片枯叶像飘逝的精灵,偶然来到脚边,一丝空寂中,叫人觉得不管是什么老了,都带着一股寒意。就像这绿,仿佛在瞬间就走向了苍老,从黄、变黑、变成泥土。

于是,有那么多莫名的情绪,在风中纠结、消失。

坐在弯弯扭扭的田埂上,一个人静静地,张望着静默在初冬中的田间小道,一条条灰烟一样,所有的喧哗似已沉睡。

季节嬗变,草木荣枯,剩下的只是空灵的回忆……

我的父亲

父亲时常说,寸土寸金,祖辈儿传下的规矩,不能让一粒土闲着。

父亲憨厚、耿直、任劳任怨。一辈子像惜命一样,爱着他的那片土地。

记得小时候,农忙时节的每个黎明,几声鸡鸣,惊醒了沉睡的早晨,也划破了父亲的梦境。

那个年月,父亲是我们家的大梁,全家的日子都靠父亲一个人担着。

每天,父亲都把镐锄擦得锃亮,挽着裤腿,披着阳光,赤着枯瘦黑红的脊梁,在土地上播种生活。

父亲还是个撑犁的好把式哩,每次驾驭着老黄牛犁地,一犁紧贴一犁,深度均匀。

泥浪在他的脚前翻滚,就像一朵朵绽开的黝黑色花朵。

母亲领着我站在地头儿守望,看着父亲就像一叶斑驳的小舟,在泥浪翻腾的田野,越走越远,越走越小……

父亲真的走了。

父亲在五十八岁那年,穿了庄重的衣服,躺在棺柩里。

那时候,我觉得父亲更像睡着了,只需片刻,眼睛睁开,就会翻身坐起来,像从前一样,吧嗒吧嗒,抽着老旱烟。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在另一个世界行走的父亲,是不是,已变成了一位垂暮老人?

而我的生命,行至今日,内心潜藏着恐慌,一直害怕失去。

曾在无数个凌晨,我多想,叫醒深埋地下的父亲啊。

在阳光射进天地的那一刻,看父亲,披着褐色地毯,在大地上,奔跑。

我与母亲

还没来得及进村子,雨就下起来了。这次来,我没有提前通知母亲,怕她早早站在街巷里等。

冒雨走进母亲的堂屋,看见她正坐在小板凳上,孤单地听着窗外的雨声。

看到我进来,母亲羸弱的身子,突然一下子变得灵巧起来。踮着那双小脚,急切地牵住了我的手。

嘴里叨咕着:下这么大雨,咋还来了?责怪中,又掩不住满心的惊喜。

而后,陪母亲坐在炕沿上,听她滔滔不绝地说。说她收养的那只流浪猫,能吃能睡;说她菜园子里长的那些新鲜蔬菜,送了谁;说她侍奉的三只母鸡,有多么肯下蛋;还说,她昨晚又梦见了我的父亲,赶着一辆大马车,来接她。她没有去。

在母亲的诉说中,我突然地忧郁,或瞬间安静。偷偷抬起双手,徒劳地去接住汩汩流出的孤独。

最老的美人儿

她实在是老了,老得孤独、寂寞。

耳朵已然不是她自己的了,眼睛看不清东西。整天说的,是年青人不懂的话。

一个一生生养过八个孩子的女人,踮着一双小脚,丈量了九十五年的人生,走过了一段漫长的历史。

日子在她的背脊上打盹,温暖的阳光照耀蹒跚的影子。

这副散了架的骨头和被岁月剥蚀去了润泽的容颜,却仍时时绽放灿灿的花朵,看着令人心颤。

这个曾经如花的美人儿,她真的是太老了,老得不能再为儿女们牵肠挂肚,不能再用拐杖咚咚地杵着地,斩钉截铁地、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个早逝的狠心男人。

她洞明的眼睛,没有了丝毫的湿润,小巧的三寸金莲,再也摇曳不出半瓣莲花。唯能感觉到,大浪淘沙后的安详中,那份无法搁浅的深情……

一个人站在北河大桥之上

月亮,缓缓从北河大桥的一侧升起来,放出一道道光辉。

寂静无人的大路上,覆盖着一层清透的露水。

一些茂盛的叶子和张开的花朵,在羞涩地、缓慢地抱紧双肩。

空气中飘荡着一丝暧昧的气味,仿佛到处都站着美妙温馨的男人和女人。

北河水绸缎般柔软的身子下,似有私语声。时而很响,时而很轻、很柔。

我站在北河大桥之上,四周,万籁俱寂。

我不敢说话,我怕一出声,就会把这个夜晚弄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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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全元文》的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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