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莉

《诗经》,多么古老,成于春秋时期;那么难读,很多字不认识,开篇“窈窕淑女,君子好述”的“好述”(好伴侣)就令人费解;很是复杂,三百零五首分为“风”“雅”“颂”,民间歌谣风土之曲,朝廷官吏所做的朝堂之乐,重大典礼专用的庙堂之音。

嗯,好像有很多借口让我们对它敬而远之。可是,它一直在我们的生活里。婚礼上我们祝福新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祈祷岁月静好,“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们还常常引用成语:天作之合、他山之石、兢兢业业、惴惴不安、泾渭分明、参差不齐……它们都出自《诗经》。

《诗经》还有另一种平易近人的打开方式,一种打通自然科学、先民生活、古典文学的阅读方式,一种走进郁郁葱葱、五彩缤纷的田野与园林的方式——阅读《诗经植物图鉴》。

《诗经植物图鉴》(以下简称《图鉴》)是一本有趣的书,作者是美国夏威夷大学农艺及土壤学博士、学者潘富俊。潘先生在台湾多所大学任教景观、植物学等课程,热爱中国古典文学,田野工作与古典文学都是他的最爱。

《图鉴》为彩印繁体,列有《诗经》植物138种,依生活类型分为木本植物82种,草本植物73种、蕨类植物2种、著生地衣类1种。每种植物都分成七个版块进行介绍:《诗经》引文,艰涩字的注音注解,植株古图谱,植株及其花朵、果实的实拍照片,生动通俗地说明正文,关于植物形态、形状、分布地区的小档案以及《诗经》和其他诗篇的另见出处。

于是,本来比较艰深、把人弄晕或者倍感沉闷的《诗经》,就有了一个朴实而直观的阅读方式。

比如《周南·关雎》里的“参差荐菜,左右采之”,《图鉴》配图三幅,古图谱、金色花朵特写、满湖荐菜的全景图。文字说明:荐菜又叫金莲儿、水荷;叶漂浮水面,径5-10厘米,基部心形;可采嫩茎烧熟,油盐调食等。看到图,回忆起我小时候池塘里面很常见呢,原来可以吃啊。

再比如《周南·卷耳》里的“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图鉴》介绍,卷耳的果子长椭圆形至卵形,长1至1.8厘米,径0.5至1.2厘米,疏生具钩的苞刺。我一看图,乐了,这东西不就是小时候淘气,采来往小伙伴头上一扔,粘住小伙伴头发的玩意儿么?我们叫它毛辣子。

再比如,《图鉴》介绍:水芹成群集生在水田沟渠旁和潮湿处,嫩茎叶柄为佳肴。一看介绍,这水芹我们现在还在吃,芹菜炒肉丝、芹菜炒香干真是美味。《小雅·采菽》说:“翻腾涌泉旁,采摘芹菜忙。诸侯入朝见我王,遥看龙旗已在望。”看这水芹配图,可不就是一行行竖立于浅水中,整齐如仪仗队么。百姓以水芹为美味,“美芹”比喻微不足道的东西献给他人;辛弃疾写给皇帝的策论《美芹十论》就以“美芹”谦称,自从有了辛弃疾这十篇策论,“美芹”成了忧国忧民的代名词。

我们习惯于从《诗经》的比兴手法(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物)来分析,未免还是抽象。认识了这些植物,知晓它们的功用,再读《诗经》,就形象地想象着古人一边劳作,采这个伐那个,一边抒发感情;《诗经》变得有趣活泼、平易近人起来,对寓意的领会也深了一层。而且,植物生态、古典文学、生活常识融为一体。

对了,潘先生还著有《楚辞植物图鉴》《唐诗植物图鉴》《成语植物图鉴》《红楼梦植物图鉴》等,他真是一位跨界达人。好想把这些图鉴都买回来,一直读下去。于是,我们走到哪里,诗意就到哪里,对植株亲切熟悉,关于它们的诗句随口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