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里（一）
2018-10-27忻鼎稼
忻鼎稼
编前语：对美国甚至全世界人民来说，《可爱的家》这首歌可谓耳熟能详。事实上，这首歌曲可以称得上“全世界范围内流传最广”的歌曲之一，而研究这首歌的历史也有了特殊的意义。
关于这首歌，它的词作者是约翰·霍华德·佩恩（John Howard Payne），曲作者则是亨利·罗莱·毕肖普（Henry R.Bishop），它是毕肖普创作的歌剧《克拉里》中的一首主题曲。歌剧《克拉里》讲述了一名经不起诱惑而离家私奔，结果误入歧途、苦恼万分的女孩，在家乡民歌《可爱的家》鼓励下，克服重重苦难，回到伤心不已的父母身边的故事。歌剧语言纯朴，感情真挚，虽为西方古典歌剧，讲的也是我们中华民族推崇的美德——“亲情无价，乡情无价”。一百多年过去了，《克拉里》这部歌剧已经渐渐被人们遗忘，而《可爱的家》却家喻户晓。但这首歌的名气大于歌剧《克拉里》本身，且被广为传唱，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其实，《可爱的家》这首歌的诞生颇有一番传奇色彩。1821年，毕肖普被委托编撰《各国歌曲集》，在收集的过程中，毕肖普发现缺少一首歌曲，出版商就建议他选择一个没有著名民族歌曲传世的国家或地区，自己创作一首相对应风格的歌曲。于是，毕肖普就创作了乐曲，再结合佩恩的歌词，竟然出乎意料地契合，《可爱的家》这首歌曲就诞生了。相对于今天的受人瞩目，《可爱的家》出现在歌曲集时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直到两年后的1823年，毕肖普创作了歌剧《克拉里》，在这部歌剧里他使用了这首带有西西里风情的歌曲。
在创作《克拉里》时，民歌在英国的地位还不算太高，所以这部歌剧并没有得到持续上演，到毕肖普创作他的第二部歌剧的时候，民歌已经在欧洲大部分国家取得了不可小觑的地位。
《可爱的家》是一首将民族情感和简单旋律结合得非常棒的歌曲，这是毕肖普的功劳，也是词作者佩恩的功劳。佩恩的词作使这首歌温暖动人，这首歌也使整部歌剧都散发出迷人的民族风情。由于这首歌是整部歌剧的主题曲，这种创新的手法也让毕肖普成为第一个用创作主题曲的方式来创作歌剧的作曲家。
《歌剧》杂志将从本期开始连载剧本《克拉里》（1823年首演版）译本全本，以飨读者。
三幕轻歌剧
克拉里（Clari）（1823年首演剧本）
编剧：约翰·霍华德·佩恩
作曲：亨利·R.毕肖普
首演地点：伦敦科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
第一幕
第一场
一间宏丽的大套房。客厅的左方是一座优雅的梳妆台，边上是一盏小巧的脚灯，有抽屉的大立柜，它的右边是大尺寸的可转动的镜子，往上一点是一张沙发：一扇很大的法式落地窗，中间打开，从落地窗看出去是远处的村庄。客厅往外是一个向外延伸至马路上方的阳台：阳台右边是一道门，往里开向克拉里的卧室，左边也有一道门，是通向这间套房的总出入口。
克劳迪奥、比特洛、居里奥和其他仆人们，从右边门进入，他们带着大箱子、小箱子和各种各样的包，里面都装有各式女帽、装饰品和礼品。
（三人在交谈着）
克劳迪奥：到这边来，到这边来，放在这里。这里，这里
居里奥：就放在这里（指了指卧室的门），不能太靠近。
三人齐声：轻点，不能惊醒我们的主人。
克劳迪奥：（对着另一仆人）动作轻一点，不要把箱子弄坏了。
众佣人：现在我们走了。
（威斯比娜上场）
威斯比娜：不得了，这些箱子哪里来的？
女仆：报告夫人，有些是从……，其他是从巴黎一路过来的。
威斯比娜：从巴黎来的！送到谁的地址？
女仆：克拉里女士的地址。
威斯比娜：（傲慢地）够厉害的了！大家都关注着她，大家都为它们奔忙，就是这些礼品，把大家弄得大惊小怪。就为了这只对谁都没好处的小猫。
众佣人：轻点，她要听到的。
威斯比娜：我告诉你们，谁不高兴，尽管离开。只要是长得还不错的姑娘，感谢老天，自有地方去。（对着镜子，摆弄自己的裙子，卖弄风骚）
众佣人：哈！哈！
威斯比娜：你们敢这样笑！也太轻佻了，少来，你们都给我下楼去，我请你们下楼去！
众佣人：哈！哈！
威斯比娜：走开！走开！
克劳迪奥：你怎么发出这么大声，你的女主人要被闹醒的。
威斯比娜：給我滚开，先生！
众人：是！是！（退下）
威斯比娜：着实招人讨厌！你看这些人小题大做的样子，让人摸不着头脑。谁也不知道她是谁，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这位克拉里女士，无疑是不错的女孩，我只是想知道伯爵究竟看上她什么，一个乡村女孩，除了哭闹，什么也不会，那是我敢肯定的。（朝镜子看了一看）其实人们稍微下一番功夫，会发现还有不少更漂亮的脸蛋呢！是呀，难怪人们常说“一些人总比另一些人走运”，但是，（看了看紧闭的箱子）衣着的漂亮总是过眼云烟。我只是随便看看，想弄明白她是否还有其他吸引人的地方。（走向卧室右边的门，轻轻地推开，并转身过来蹑手蹑脚地走开）不！不必马上离开，我还要再看一眼。（打开箱子，站在一旁得意地看着）哦，多漂亮！（从箱子中拿出一顶女帽）在这里！（戴在头上）现在还有谁能说“好鸟不是好羽毛妆点”的？（朝镜中人看了看）你们的夫人今天怎么样？（无比得意）希望你们的夫人今天不错。说实在的，这真是不错，看上去迷人极了！但我必须把它取下来！（取下帽子）是的，不行，令人讨厌，漂亮的女帽，给我滚！到那边去！去！去！因为我必须放弃你，给我滚！给我滚！（随手将女帽丢进箱子里）哦，这条镶有花边的披肩好漂亮！真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我明白所有的有身份的男人愿为了我的爱牺牲一切，所有的女人都妒忌我。我都明白……
（当威斯比娜整理帽子时，约克索蹑手蹑脚地进入了房间，在她正对着镜子自我欣赏时靠近她，并将头顶向她的肩上，这样她正好通过镜子看到他）
约克索：（用粗哑的声音喊了起来）哇！
威斯比娜：（尖叫，并摔掉披肩，转过身来看着约克索）怎么能这样吓我？你是个不尊重人的人，有毛病，不干好事的家伙，就是你！
约克索：上帝保佑！人们都认为我们早已经是夫妻了，但你对我的到来竟表现得这么紧张，你不喜欢我出现。
威斯比娜：先生，让我告诉你，不管是不是夫妻，不经敲门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约克索：这话不错。怎么样！为了让给你献殷勤的男人有时间从烟囱爬进来，再从窗户滚出去？我相信，我也什么都明白，现在一定有人在这里，因为我在进来前听到你在说话（转身向右），我要把他找出来，我必须这样做。（当他走过她面前时，威斯比娜制止他）
威斯比娜：干什么？你之前的疑心病又发作了。
（二重唱）
威斯比娜：你知道羞耻的话，给我走开，先生！
约克索：过来，这里没有人。
威斯比娜：我从未想到过你的行为如此糟糕，从未想到过。但我敢肯定，没有人会理睬你这样的行为。
约克索：你现在愤怒的样子使你看上去如此诱人I转过来，到这里来。
威斯比娜：不！
约克索：我请你转过来。听我说一句话。
威斯比娜：我不想听你说话，这些以前都对我说过了。除非今天有什么新的要告诉我的。
约克索：但不要总期望会有什么惊喜，看看当你真是一个人独处时，你将会是怎样。
威斯比娜：你是不是为你所做的感到抱歉？
约克索：上帝！我仅仅是开个玩笑罢了。
威斯比娜：哦！那我就对你说实话，这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两人合）：亲爱的，牵起手来，让我们发誓：我们不再争论和忧伤，我们不仅仅为了追求今天的快乐，还要为了明天迷人的微笑。
约克索：相信你是个好女孩。过来，我要告诉你一些新闻。哦！真是不可思议！你想一想我们今天有什么新闻！你猜是什么？
威斯比娜：那我怎么可以瞎猜。不会是一场音乐会吧？我不想看昨晚音乐故事中的人再“死”一次了。
约克索：哦，不，每天的事都不会是相同的，不然生活就成了马拉磨那样重复的故事。即使你美丽的脸庞如阳光一样，也会变得越来越干枯，但如果每天来那么一两次风暴的确令人兴奋。不，不，亲爱的，我不是在说你单调I打开（看着她的眼睛）你丘比特的箭囊，你会惊讶，我们今天有场戏看。
威斯比娜：（朝向左面）上天保佑！一场戏？
约克索：对！一场戏，我亲爱的！这天正好是我们新的女主人，克拉里小姐的生日。
威斯比娜：哦，那我知道了。
约克索：有一群远道而来的演员，我正巧认识他们的经理，并同他谈论伯爵的事，他已经把所有关于他们的安排交给了我，所以我——
威斯比娜：你就管起经理来了。
约克索：啊，姑娘，比之前我们所做的高等一点。可是你甚至连一半都不知道接下来我可以怎样做。
威斯比娜：知道不多，我能不能从已经知道的事情中去判断？
约克索：我的能力已无法做到。但你将会明白克拉里小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威斯比娜：哦！克拉里小姐！克拉里小姐！正是这个名字让我非常烦恼！我已经有了辞去侍候伯爵的打算！我们彻底离开米兰去侍候一位——
约克索：嗨！嗨！
威斯比娜：好吧，约克索，我敢肯定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约克索：恐怕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威斯比娜：伯爵娶了她没有？回答我。说话呀，约克索！还有，她凭什么在这里？明明还不是伯爵夫人，却像个太太一样在这里生活？
约克索：她该怎么才能解脱她自己？难道伯爵下过什么命令吗？她永远不可能走出这座公园的边界，也不能大模大样地走出这家赌场的花园！门没有上锁，晚上也没有警卫看守，她却过得好像一个犯人！我敢说，她并不愿住在这里，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她太天真了，我可以保证，我生命中从未见过任何人一个像她这么天真的。至于那些漂亮的衣服，若权贵们不给她普通一些的衣服，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只能那么穿着，不是么？
威斯比娜：天哪，约克索！
约克索：我认为伯爵已经用花言巧语引诱了她，我从心里为这个女孩感到遗憾。但这话只能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说说。
威斯比娜：要是这种情况的话，我也真为她遗憾。
约克索：无论如何，威斯比娜，让我们往好的方面看待这件事，除非有证据说明事情的发展走向它的相反方向。我很高兴演员们已经到了，他们的表演也许会驱散她的忧伤。
威斯比娜：她还从未看过戏——我曾听到她这样说。
约克索：这更好了，她将会无比高兴。天哪，天哪，还记得我第一次看戏时是多么激动，我会告诉你接下来的一切。
约克索（唱）：
我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哦！来了一出好戏的一天。
你听！你听！乐队奏得震耳欲聋！
序曲声正起。
那引人迷惑的声音，
然后是圆号的独奏。
再跟上单簧管。
还有连音的巴松，
更有在流水般的小提琴哀怨的陪伴下，
那凄凉的女高音。
等到结束应该离开时，
一遍一遍的欢呼，
在铃声下，幕布升起。
再現接下来的快乐场面。
罕见的宫殿，漂亮的女士。
和那神气的暴君大声的怒吼。
一会儿斗杀，一会儿相爱，
一会儿游荡，一会儿平静，
搅得各方不得安宁。
暴君和大幕终于一起降下。
那出戏给我带来兴奋。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威斯比娜：嘘！她的公爵过来了。
（维瓦尔第伯爵上场）
伯爵：（对威斯比娜）你的女主人入睡没有？
威斯比娜：公爵，我这就去看看。（进入卧室）。
伯爵：（在一旁自言自语）一个奴仆竟都有如此高贵的爱情，为何你的爱情必须受罪？他心甘情愿地同农民交朋友，给身份低下的新娘带来幸福，他的公爵身份会因此招来麻烦，竟同愚民拴在一起，也许真诚的爱情一场空，或是天真为他的选择而牺牲。（暂停片刻）我不能出卖我自己！可以不结婚——但我不能终止爱她。
（威斯比娜再次上场）
威斯比娜：小姐起来了，她刚穿好衣服，我的公爵。
伯爵：威斯比娜，当她一个人独处时高兴吗？
威斯比娜：不高兴，但也没那么的不高兴，我的公爵。当她谈到你或听到你提到她的名字，她的眼睛会充满光芒，然后立即消失，似乎有一片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接下来就会悲伤和哭泣，真是极其伤心，我的公爵。
伯爵：果然是这样！（大声呼唤）约克索！
约克索：（跑到面前）承蒙召唤。
伯爵：（用手指着威斯比娜）我已经听到你似乎爱上这个女孩的消息了！
约克索：（左，中位置）上帝保佑她，我的公爵。在我眼中她的脸庞看上去非常讨人喜欢，以至于不想着她我无法上床入睡。
威斯比娜：不同她争吵也没法起床工作。
约克索：啊，相爱者的争吵，只是相爱者之间的争吵，公爵。
伯爵：好，你应该高兴。威斯比娜，好好看着你的女主人，你应该找出一切办法为她驱散忧伤，永远不能让她单独一个人。好好地干，你将會同约克索成为夫妻的，我还会给你精美的嫁妆。（转身侧向右）
约克索：公爵，我们将要……（面对威斯比娜）你为何还不跪下，为了翡翠，还要感谢公爵使你获得成为妻子的荣耀。
伯爵：（从怀中拿出一张小画像，放在克拉里的梳妆台上）威斯比娜，不要告诉你的女主人。
威斯比娜：不会的，公爵，（旁白）那是他的小型画像，这样做只是让她惊喜。哦，真想不到公爵竟用这么好的方式来感化情人！约克索可从来不给我带来如此惊喜！从来没有！
伯爵：她来了！约克索，跟我来。
（伯爵和约克索退出，约克索边走边企图吻威斯比娜的手，她扇了他，退下）
（克拉里从右门登场，她似乎显得心力交瘁，心情忧伤）
克拉里（唱）：
纵然游遍美丽的宫殿，享尽富贵荣华，
可是无论我在哪里，都怀恋我的家。
好像天上降临的声音，将我亲切呼唤，
我走遍海角天涯，总想念我的家。
家，我可爱的家，
我走遍天涯海角，总想念我的家。
当我漫游在荒野上，凝望着月亮，
好像看见我的母亲，把爱女思念。
她正站在茅屋门前，也望着月亮，
那家门前的鲜花，我再也看不见。
家，我可爱的家，
我走遍天涯海角，总想念我的家。
（威斯比娜上场）
威斯比娜：上帝保佑我，小姐，我可以直率地说，多美丽的歌，您也将它唱得很美丽，小姐。请允许我问您，您是在哪里学的这首歌。
克拉里：不论我又学会了别的什么歌，我都不会忘记它的。那是我家乡的歌，是我们老百姓的圣歌，我总是将它挂在嘴边，只要唱起它，我就想起在家乡自由游荡的喜悦，也给我带来远离家乡的负罪感。那是我儿时摇篮边听到的第一首歌，歌中还有我的小木屋，它凝聚着我最初和最亲切的回想，即使我走到了生命尽头也不会停止感受儿时歌曲的魅力。
威斯比娜：多么自然的感情。真像我，我的保姆常唱起一首我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听到过的歌来哄我入睡。
克拉里：你说伯爵在问起我？
威斯比娜：是的，小姐，此刻他已经走了，但请看，他为你留下多美的东西。
克拉里：（望着威斯比娜在展示这些东西）是呀！实在漂亮！（突然变得沉思，并自言自语）但这些花哨的东西能为我带来快乐吗？啊，从来不！我这容易受伤的心被这些奢华的东西刺伤着，它们讥笑我，因为围绕着它们的尽是无聊和沮丧。（她似乎为威斯比娜展示的礼品感到尴尬，寻找摆脱的借口）威斯比娜，你看呢？
威斯比娜：我的小姐。
克拉里：我……我……你去把我昨天看的那本书拿来
威斯比娜：这是摆脱我的唯一的借口。（大声地）女士，我马上就去拿。（旁白）我应该懂得其中的缘故，但无论如何，我不能放着她一个人不管。（大声地）是的，女士，我马上就去。
（威斯比娜退出）
（克拉里看到威斯比娜已经走开，她似乎不再焦虑不安，她从一只抽屉中取出一条浅白色的无褶的裙子，将它挂在右边的椅背上，并目不转睛地看，并剧烈地抽泣。）
克拉里：逃！不，不，我虽可以忍受这命运的打击，却受不了那父亲般威严的眼神，承受不了他的暴怒，不！不！我的内心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逃跑。
（威斯比娜拿来了她要的书）
威斯比娜：这是您要的书。（朝椅子背上挂着的那条裙子看着）这条裙子为什么在这儿？上帝保佑！谁把这花里胡哨的东西放在这儿？（拿起来扔到一旁）
克拉里：（上前一把夺下）放回去！这条朴素的裙子是我的，我编织的。替代它的那些漂亮的裙子只能带给我痛苦！爸爸妈妈！哦——被我抛弃的父母！——到我这里来，威斯比娜，在这里我已经没有人可说话——没有人听我诉说我的悲伤，我……
威斯比娜：请你告诉我，坦率地告诉我一切！虽然我身份低贱，但我对你绝对真诚！
克拉里：威斯比娜，如果你知道我离开了怎样的父母和家庭来到这里，那你会同情我的。
威斯比娜：我真是同情你，好日子会来的，你将会像你离开他们时那样的快活。
克拉里：我并不想要离开他们。那时候伯爵经常来看我，装作是偶尔路过的样子，那是我对父母隐瞒的第一个秘密——那是致命的秘密！他答应同我结婚——就是说如果我愿意跟随他，我们到这家赌场的那一刻，就将举行神圣的结婚仪式，然后他带我回到父母的身边，以他妻子的身份。但可怕的一刻终于来到我跟前——我记得天际最后一縷烟云卷过我家乡古老的树林——（她的声音呜咽和激动）我想不起太多的事了——我发现我已经来到这里。伯爵没有兑现他的诺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但承诺依旧只是个承诺，他不把它放在心上。
威斯比娜：（充满自信地）您要过得开心，小姐，他会守信的。
克拉里：他会？——别再让我焦虑。现在就请告诉我最坏的情况。老实说，现在就死去也比遥遥无期的盼望来得好一些，拖延意味着注定的欺骗。
威斯比娜：我亲爱的年轻的小姐，在你谈论死之前你有大量的时间，而且还有证据能说明伯爵并不想欺骗你，请看这个。（递上画像）在一个打扫房间女工的过道里发现的，这不比真实本人相差多少。
克拉里：（激动地向着画奔过去，两眼盯着它站了一会，高声叫起来）啊！画中人物的外观表现得太真切，太珍贵了！简直是法师的魔杖才能把它画出来，甜蜜的感觉让回忆像天堂一样美好！不！不！这样一张美好的面容不会背叛誓言的！但我依然愿意相信他！——他不会对我耍假。
威斯比娜：（指着那条朴素的裙子）我可以将它收起来吗？小姐。我敢肯定伯爵看到它在这里会不愉快的。
克拉里：可以！将它拿走，威斯比娜，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能做任何使他不安的事。
（威斯比娜拿着裙子退场）
（伯爵上场）
克拉里：（走向前去迎接他）啊！爵士！为何给我如此重礼？真让我受不了。（指着那幅小画像）这是我唯一珍惜的东西！这礼物把我带回到过去，让我想起我的朋友、我的自尊心，和我可怜的、伤心的双亲。
伯爵：（尝试着掩饰他的尴尬）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克拉里：（激动得发抖地）说实在的！这话撕开我的伤口！哦，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日子！我的小屋是那么让我开心！双亲祈祷的光环随着早晨太阳的升起降临到我头上；甚至我的小乌们，我的花丛，我的童年伙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生气勃勃，愉快地扬起了头。（哭了起来）
伯爵：别这样，克拉里，要为你的爱欢呼！驱散你的悲伤，丢开那忧愁，相信我的诺言。
克拉里：天堂的微笑回报整个世界，压在我身上的重担已经移走，四周一片欢呼和狂喜。
伯爵：走，最亲爱的克拉里：穿上你最贵重的裙子，好好庆祝这一天……
克拉里：（显出热情）那尊严回到我身边！我的公爵，一切都成过去。（伯爵退出）让人振奋的希望再一次给我的心带来安慰，使我确信愉快和幸福终将到来。
克拉里（唱）：
那穿过悲伤夜空射来的星光在我的心头跳动，
希望的门关上了，欢乐的太阳也破碎了。
愿快乐的灵魂早日从焦灼中解放，
愿生活早日从悲伤的梦魇中清醒！
看！云儿散开，消失在彩虹的光晕中，
回家的日子啊，也随它烟消云散了！
（第一幕第一场完，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