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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特VS加拿大,盟友开撕

2018-08-15陶短房

看天下 2018年22期
关键词:沙特加拿大

陶短房

沙特做了一个“神奇”的决定。

8月6日,沙特外交部宣布,自即日起驱逐加拿大驻沙特大使,同时召回本国驻加拿大大使。稍后,沙特教育部要求全部沙特在加拿大留学生,无论公费与否,新年前必须全部回国,否则将停发一切奖学金和补贴,并表示“已着手安排这些留学生去其它国家留学”;沙特经济部则表示,自即日起冻结与加拿大所有新的贸易和投资交易行为。

这几乎是国与国间除断交外最严厉的外交报复行为——即便英俄间爆发“前双料间谍中毒门”,双方也仅互相驱逐了若干外交官,而并未召回大使。

加拿大和沙特曾在海湾战争中并肩作战,虽不算亲密盟友,但大体上关系尚算不错。加拿大是沙特轻武器和装甲车辆的重要供应国之一,而沙特在试图为本国最大的国营公司——阿美石油公司募集外国投资时,也曾专门赴加拿大宣传。

沙特的强硬,加拿大乃至世界都措手不及,有些懵。

一则批评和一对兄妹

危机源起于一则批评和一段尚未了结的公案。

7月30日,沙特司法当局逮捕了3位沙特著名女权人士:争取妇女选举与被选举权活跃人士纳西玛·萨达赫、沙特“公民与政治权利协会”创始人之一阿玛尔·哈尔比,以及2012年美国国务院“国际女性勇气奖”获得者萨马尔·巴达维。

8月2日,加拿大联邦外长方慧兰为此在社交媒体上谴责了沙特政府,翌日联邦全球事务部(即外交部)官方账号也敦促沙特当局,“立即释放她们及所有其他采取和平方式发表诉求人权活动家”。

加拿大联邦政府之所以发表这则声明,主要因为萨马尔·巴达是另一位沙特民权活动人士瓦利德·阿布凯尔的妹妹,后者的妻子海达尔和3个孩子在今年7月刚刚入籍成为加拿大公民——“为海外公民代言”是加拿大这个移民国家的惯例——更何况海达尔刚刚公开表达了对自己丈夫兄妹境遇的担心。

那么,阿布凯尔兄妹到底是怎样的人?

阿布凯尔是一名经常在网上批评沙特人权状况的博主,因为不对沙特王室胃口,他被多次逮捕。2014年最后一次被捕后不到3个月,他被以“恐怖主义”罪名判处徒刑15年、罚款20万里亚尔(约合26.67万美元)和1000下鞭刑。

阿布凯尔的妹妹、此次事件的主角之一巴达维自幼被生父虐待,2008年逃入吉达一座妇女庇护所,随即和自己的“法定监护人”父亲进行了长达两年多的诉讼。尽管其父虐女证据确凿,但由于沙特实施所谓“妇女监护法”,即女性在社会上的任何重大行为,包括出国旅行、结婚、上学和就业,都需经过“法定监护人”的同意,27岁的巴达维历经周折才总算胜诉,摆脱了生父的“法定监护”——改由另一名叔父继续“监护”。

此后,巴达维积极投身女权运动,呼吁取消“妇女监护制度”、推动妇女获得平等选举和被选举权等,因此获得一系列国际荣誉,却也深为沙特王室所忌。2014年12月,她被禁止出国旅行,今年稍早,她第三次被捕。

在加拿大看来,对沙特的批评不过“例行公事”,但沙特政府和王室却被激怒,作出如此激烈的外交举措。

“杀鸡儆猴”?

加拿大滑铁卢大学政治学教授莫马妮和该校公共与国际事务研究生院学者朱诺指出,沙特寻隙对加拿大大动干戈,而非在批评沙特类似作为上走得更远的英国和德国,是“柿子专捡软的捏”、“杀鸡儆猴”:德国是沙特在欧洲最主要贸易伙伴和沙特王储穆罕默德·萨勒曼“愿景2030”吸引外资计划的重点目标之一,而英国不仅同样是“愿景2030”所要钓的大鱼,更是许多沙特王公贵族钟爱的“销金窟”,与之相比,加拿大就“好欺负”得多了。

英国著名穆斯林权益保护人士撒哈尔·法伊菲则一针见血的指出,美国总统特朗普出于自己利益和“口味”的考量,将沙特选择为自己任期内中东“铁三角”(美国-以色列-沙特)的一角,对其百般支持庇护,并对沙特在人权保障方面的斑斑劣迹视若无睹。

在其庇护下,国际间对萨勒曼王储借“反恐”、“反腐”在国内外打击异己,不断强化自身权力的行为无动于衷,却津津乐道于诸如“恢复电影院”、“允许妇女开车”等“花边”。

事实上,沙特仍然是一个从法律上认定男女不平等、宪法和选举体制聊胜于无的国家,王权、教权在萨勒曼王储2015年上台后加强,所谓“开明、开放”,不过是一种公关手段罢了——非但像巴达维这样真正的女权活动家被捕,著名神学家萨尔曼·奥达赫仅因未公开支持沙特孤立邻国卡塔尔就被捕。

为难的盟友

沙特的突然发难令西方各国、尤其美国和英国十分尴尬,左右为难。

尽管美、加间近期因貿易战闹到不愉快,但这两个拥有漫长陆地边界的国家毕竟渊源深厚、唇齿相依,加上阿布凯尔兄妹在美国受到广泛同情,于情于理于利,美国政府也不便在此时偏袒沙特。

至于英国,一方面作为和沙特经济、文化交往最密切的欧洲国家,不舍得放弃如此“大金主”,另一方面与加拿大拥有极其密切的历史和现实关系(英国女王兼任加拿大元首,加拿大也是民间对英国王室好感最多的英联邦国家),同样不能伤“自己人”的心。

正因如此,沙特-加拿大外交危机爆发后,美国政府姿态低调,而英国则仅由外交部发表了一则呼吁双方“克制”的含糊声明。

沙特显然将美英的沉默理解为“默认”,随即步步紧逼。8月8日,沙特外交大臣朱贝尔和方慧兰进行长时间通话,但效果并不理想。沙特随即宣布了一系列后续措施:政府指示央行和大型主权基金清理全部加拿大资产(1000亿美元左右,仅是沙特巨额海外主权投资的一小部分);沙特最大粮食采购机构——沙特谷物组织(SAGO)宣布将不再购买加拿大小麦和大麦;要求在加拿大接受治疗的沙特公民转去别国;要求居住在加拿大的近800名沙特侨民离开加拿大。

盡管沙特方暗示“加拿大已默认会道歉”,但加拿大显然并没有照沙特的意愿行事:北美时间8月8日,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在蒙特利尔发表声明,表示“加拿大十分注重与沙特间的关系,但我们希望他们知道,加拿大将礼貌、清晰、坚定地继续支持世界各地的人权事业”。这等于在政府最高层面明确拒绝了沙特方面的要求。

不得不坚持

正如许多人所评论的,此前面对沙特种种争议性行为,加拿大都保持沉默,倘若预料到沙特会如此反应激烈,这次的“马蜂窝”加拿大并不会捅。

但既然已经捅了,特鲁多政府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明年就要举行联邦立法选举,执政党不敢冒险。因此加拿大联邦政府固然不愿把事进一步闹大,但覆水难收,他们也无法从现有声明立场后退。

对于此次危机,加拿大部分人士埋怨政府“欠考虑”,如蒙特利尔大学国际研究中心研究员库伦认为“政府语气欠妥”、“对一个长期军火客户不该用‘必须之类命令式口吻”,但更多人站在政府一边。即便库伦本人也坦承,政府以前“把沙特惯坏了”,“同样的罪行或暴行如果是伊朗或叙利亚政府所为我们政府就大声谴责,倘是沙特政府干的就装聋作哑,以至于如今哪怕一点点最温和的批评他们也会愤怒不已,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

一些商业机构担心,此次外交危机会影响加拿大经济利益。总部位于蒙特利尔的商业公司SNC-Lavalin称,如果沙特全面制裁加拿大经济部门,该公司业绩会受到很大影响。加拿大亏损严重的医疗部门也表示,如果富庶的沙特自费求诊者绝迹,他们会因此少掉一大笔收入。

但更多商业人士认为影响有限。尽管沙特是加拿大在海湾地区最大贸易伙伴之一, 2016年度确认的双边年贸易额仅39亿加元,加拿大对沙特出口最大宗商品是军火,而沙特对加出口最大宗商品则是原油,10%的加拿大原油来源于沙特。总体上看,冻结双边贸易对双方都不伤筋动骨。

在留学生问题上情况稍严重一些:加拿大联邦外交部资料显示,2015年沙特为加拿大第六大长期留学生来源地,共有11650人,平均年消费35100加元。渥太华大学阿拉伯文学教授卡迈勒·迪布称,沙特学生每年为加拿大经济贡献约4亿加元,这“不算少,但也并不是太显眼”——作为世界著名留学经济大国,加拿大经济每年从留学产业中获利150亿加元。

连日来,欧美许多非政府组织和智库纷纷对沙特的做法提出批评。欧亚智库分析公司指出,沙特此次的强烈反应在国际社会很难赢得同情或共鸣,反倒会削弱王储煞费苦心营造的“开明”公关形象。这不仅可能造成公关危机,更会严重影响沙特为“愿景2030”吸引外资的努力——而且被吓跑的恐怕远不止加拿大一国资金。

许多分析家指出,鉴于沙特“负面消息”不断曝出,美国国会对特朗普纵容沙特的忍耐度也越来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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