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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就去,不怕做自己

2018-01-23柏邦妮

哲思 2017年11期
关键词:戏文头儿艺考

◎柏邦妮

一个我认识的姑娘写过这么一句话:生命总会给你甜头儿,你只管伸出舌头,舔着那股甜,一直跟着去。

我很信这句话。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这是我们的生存本能。什么甜,什么苦,人都是跟着甜头儿在走。没有人为了吃苦而活着。问题就是,是现在甜,还是以后甜;是甜一阵子,还是甜一辈子?这个分辨不了。

讲道理讲不明白,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我从小喜欢读书,喜欢写字。8岁时我生了一场大病,住隔离病房,父母每天只能探视一次。隔壁病床的病人留下一本《大侠陈真》,我一边翻字典一边读完。9岁还是10岁我就开始在课本的天头地角写小说,对,是武侠小说,写得密密麻麻。到了18岁,我功课荒废,数学考9分,语文考一百四十多分,除了写字,什么都不会。

那时候靠写字为生的念头,在我心里还模模糊糊,并不成形。一天,我在报纸上读到艺考的广告,回家跟我妈说,我要考艺术类学校。我妈正蹲在地上洗衣服,我爸妈都是工人,从来没听过什么艺考,说不许去。

我说,你让我去,你顶多后悔一阵子,不让我去,我会后悔一辈子。说完就完了,这句话我妈却记住了。有一天,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你去吧,我们同意了。但那一天,艺考报名已经结束了。我飞快骑车到学校,老师都傻了。最后,我是以体育生的身份,加塞儿进了艺考,准考证号是全省最后一个。

我还记得那年春天,我爸给了我们两千块钱,说,就当去春游一趟吧。我妈带着我去了南京。临走前,我人生第一次可以自己选衣服,我选了一件领子有绣花的白衬衫,一件灰色开襟毛衣。艺考的时候,我在考场里头眉飞色舞,写得酣畅淋漓,我妈在外头凄风苦雨,看着其他家长和老师攀关系。回家的大巴上,我妈含着眼泪说:“孩子,我们对不住你,爹妈没本事。”

18岁的我,牛气冲天,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本事,我说:“没事儿,妈,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后来我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遇见不公平,遇见委屈,遇见这个社会的黑暗和倾轧,我随处游荡。遇见一个机关里的干部,大概四五十岁,这个人跟我说,才华和关系,当然最好两个都有,如果只能选一个,选有才华,因为才华是你的,别人弄不走,关系是别人的,随时都可能没有。

我如愿考上大学,专业是戏文,读到一半,不想读,偏执地想去电影学院学电影。于是离开南京,一个人去了北京。现在很多小朋友问我,编剧的就业情况怎么样,怎么能出版一本书,怎么卖掉第一个剧本……

在他们的年纪,我似乎从未想过这些事。我只是喜欢写,想写,想写好,想写一辈子。之所以高考选专业时,在中文和戏文之间学了第二个,是因为我觉得戏文的创作自由更大。

中文要学很多理论,我怕把自己给绑死了。之所以想去北京,是因为电影是我生命里第一有趣的事情,我想弄明白它。我一头扎进去,想浸泡在里头,永远不出来。

这都是我1 8岁做的决定。当时的我对社会几乎一无所知,信息也不健全,可这就是本能,我就是想往这里走,往这条路上走。

我知道这是我真正想要的,愿意为之付出的,哪怕在外人看来这些决定都冒险而荒诞。

想去就去,不怕做自己。因为每个生命都有根,都会往有水的地方扎;每个生命都有叶子,都知道要往光里、往宽阔里舒展。你觉得有意思,有激情,这个东西滋养你,实现你,在这个东西里,你感到快乐,好多时候,你忍不住赋予它意义,那这个东西就是对的,这就是热爱。

不怕选择你的热爱,因为热爱,你才成为你自己,你才在人群中与众不同。就像经常有人问,写作是不是很苦?有人说,你们写东西的女人,怎么都命那么苦?我有时很想笑。说句实话,反过来想,我一个相貌平凡的女人,家境很普通,出生在小城,如果不写作,我会怎么样?我生活里的一切,都是写作带给我的。我现在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屋,安身立命于这个世上,能养活自己和亲人,而且活得还挺好,在我的生活里,没有谁能勉强我。这已经够了。

生命总会给你甜头儿,你只管伸出舌头,舔着那股甜,一直跟着去。

我十几岁的时候,看过一部乌比·戈德堡的电影,她说:“当你早上醒来,脑子里只有你要写的东西,你就是一个作家。”

这句话曾经激动我的心,我现在还相信。喜欢写东西,这是我的核心,是我身体里最坚强的东西。人生好多不如意,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退守,退到这块地里,退到我的书桌边,退到我的电脑屏幕前。夜深人静处,微微白光反照在我脸上,敲击键盘的声音格外清脆,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又幸福又孤独。退到写作里,一个我喜欢待着的地方,我知道它一直在,永远在。这就够了。

我喜欢写东西。写作让我快乐。我的身体喜欢写作,但肯定是我的手指最喜欢。当一段日子不写了,又开始写,我的手指轻轻触碰我的键盘,有一种很大的感动和快乐的心安。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自由跳跃,它们不经过我的大脑,完全是,那些句子像一道风,它们穿过我,落成文字。

我把珍贵的花摆在我的案头。键盘旁边,有一个小祭坛:发亮的精油灯,写稿机,美丽的镇纸,小魔女,一个抱着面包的女人,一只猫铃铛……有点儿迷信,我想把美好的东西都归拢在这儿,像祭品一样,供养给我的创造力,我的写作。

最后两句话,给那些想写不敢写、想去不敢去的人们。一句是,“做你喜欢的事很难,但是一年比一年容易;做你不喜欢的事容易,但是一年比一年难。”常有人跟我说,想全部想好了再写。但是,“写作就像夜间开车,你的车头灯只能照亮前面三两米,但你还是可以平安开完全程。”

人活着,就没有全部想好这件事。

你选什么做你的车头灯?你相信什么发出的夜间的光?

我选我喜欢的,跌跌撞撞又丰丰富富的这一路。想去就去,你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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