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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永远的尹雪艳》的语言艺术

2018-01-06任亿

北方文学·上旬 2017年35期
关键词:意象语言

任亿

摘要:短篇小说《永远的尹雪艳》是著名作家白先勇《台北人》的首篇,其采用了全知的叙述角度,以一种客观的态度刻画出了尹雪艳及其周围的人物。在这篇小说里叙述者和隐含作者对尹雪艳的态度形成了较为明显的对比,形成了不可靠叙述。同时也可以看出作者运用语言的艺术,叙事语言冷静、客观、不动声色,对话语言以声传神,将语言的推敲和锤炼放在了十分突出的位置,表现出了极高的艺术水准,彰显出了白先勇非凡的语言功力与魅力。

关键词:《永远的尹雪艳》;不可靠叙述;语言;意象

一、不可靠叙述之反讽

韦恩·布斯在《小说修辞学》里这样定义“可靠叙述”和“不可靠叙述”:“当叙述者为作品的思想规范(亦即隐含作者的思想规范)辩护或接近这一准则行动时,把这样的叙述称之为可信的,反之,称之为不可信的。”本篇小说《永远的尹雪艳》则是采用了不可靠叙述,可以看出小说的叙述者在整个小说中对尹雪艳的赞美、钦慕和迷恋。他这样形容尹雪艳“不管人事怎么变迁,尹雪艳永远是尹雪艳”;“一举手,一投足,总有一份世人不及的风情”;“尹雪艳迷人的地方实在讲不清,数不尽”;尹雪艳是上海百乐门时代永恒的象征。但是纵观全文,会发现尹雪艳其实是一个不详的存在,和她接触的几个男人为了她先后抛家弃子,最终走向了命运的深渊。本篇的隐含作者对尹雪艳持一种批评的态度,这正和叙述者对尹雪艳的赞美、迷恋形成了较为明显的反差,因此构成了整篇小说的不可靠叙述。正是这样的不可靠叙事的构成,使得《永远的尹雪艳》这篇小说表现出了浓厚的讽刺意味。例如:

1.叙述者的话:“尹雪艳总也不老……不管人事怎样变迁,尹雪艳永远是尹雪艳……”

作者的本意:孰能不老?即使是尹雪艳,也不可能永远不老。

2.叙述者的话:“洪处长……一年丢官,两年破产,尹雪艳离开洪处长时还算有良心,除了自己的家当外,只带走一个从上海跟来的厨司及两个苏州娘姨。”

作者的本意:其实尹雪艳是没有良心的,洪处长破产时,她不但离弃他,还带走了自己的一切家当。

这样的语言在文章中比比皆是,在文章的后部分徐壮图死后,尹雪艳白天刚参加完葬礼,晚上就又没事一样玩乐。小说写到“当晚,尹雪艳的公馆里又成上了牌局,有些牌搭子是白天在徐壮图祭悼会上约好的,吴经理又带了两位新客人来”足以看出尹雪艳的薄情寡义,以及她身边的人对人性的淡薄。正是有了叙述者话语中所表现出的这一显性含义,隐含作者在小说中蕴含的真实的观点才能表现的更加突出,进而达到反讽的效果。这样看来不可靠叙述中,叙事者观点和隐含作者的观点是不协调的,是矛盾的,这就加重了整个小说的讽刺意味。《永远的尹雪艳》这篇小说的讽刺意味浓厚,并且借由全文之“语调”即叙述者之口有效传达给了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们感受到叙述者对尹雪艳的赞美越强,从中展现出来的讽刺意味也就越强。

二、色彩词语的运用及其表达

色彩词的运用也是白先勇小说语言风格的一个重要表现,在《永远的尹雪艳》这篇小说里表现的尤为突出。整篇小说善用色彩词语融情入色,色彩斑斓,如“红”“白”二字在小说用的较为频繁。描写尹雪艳时这样形容“在台北仍然穿着她那一身蝉翼纱的素白旗袍”;“穿着一袭月白短袖的织锦旗袍,襟上一排香妃色的大盘口,脚上也是月白缎子的软底绣花鞋,脚尖却点着两瓣肉色的海棠叶”。“红”“白”两种色彩可以说是尹雪艳搭配的主要色调,作者偏好这两种色彩,选择的词汇具有主观色彩体验。徐壮图去尹雪艳家里做客时,尹雪艳亲自盛上“冰冻杏仁豆腐”捧给徐壮图,上面却放著两颗“鲜红的樱桃”。在徐壮图死亡之时,象征死亡的白色之上,又增添了象征血腥的红色,“红”与“白”象征着流血和死亡,增加了小说的凄凉意境,同时也让读者感受到了尹雪艳身上的神秘之感。色彩词语的运用是该小说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特点,作者将色彩象征贯穿到整篇小说中。杨若兰在《花落无声》中从色彩美学方面分析了《永远的尹雪艳》中“红”“白”二字的运用,她认为“红色似乎是想表达的造成了人类困苦的欲望标签,它冲动、热烈、而危险,但最终还是要归附到白色的虚无中”这样的语言表达,色彩词语的运用,我们了解到尹雪艳美丽的外表下,所隐藏着的那份危险和虚无。

白先勇曾强调,小说里很重要的技巧,就是在人物对话方面。生动形象的语言对话,也让整篇文章充满了现实感。如尹雪艳安慰宋太太时“宋家阿姐,‘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谁又能保得住一辈子享荣华,受富贵呢?”揭示了现实,暗示了即使像尹雪艳这样美丽特别的人也不可能永远不老,无情的道出了世间的真理,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再如,小说中描写尹雪艳和吴经理的对话“阿媛,看看干爹的头发都白光喽!伊还像枝万年青一样,愈来愈年轻……哪里的话,干爹才是老当益壮呢!”在自然规律下,人是不可能不老的,但是经尹雪艳说出,更让我们看出尹雪艳为人处世的聪明以及她自身魅力。这样的对话,以声传神,可见白先勇在语言的推敲和锤炼方面都达到了较高的水平。所以,夏志清评价他为“短篇小说的奇才”。这是对白先勇莫大的肯定,也是对其在文学写作方面的造诣的高度评价。

三、语言的意象化特征

《永远的尹雪艳》叙述语言中的另一特点就是意象化的语言,小说语言的意象化使得指涉的范围扩大,其含义大大超过了所描写物象的原来的非常具体而狭小的意义,从而强化了作为表达具体物象词语的所指功能,增大小说词语的丰富性。《永远的尹雪艳》这篇小说里有许多意象化的语言,都是尹雪艳式的。其中“尹雪艳”的名字里就有着耐人寻味的意义,“尹”旧时官名,暗示尹雪艳也是旧社会里特殊的贵族,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她所处的社会阶层。“雪”字洁白美丽,无论在寒冬里绽放的多么耀眼,最终还是逃不出自然的变幻,在春暖花开之际,其生命也终将走向消亡,暗示了永远的尹雪艳也是不可能永远的。“艳”表明了尹雪艳最终的人生归宿,无论多么热烈,还是会归附“雪”的虚无之中。就是这样简单的名字,在作者的笔下却蕴含着深刻的含义,可见,作者在语言描写和词语的雕琢上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

在描写尹雪艳也是采用了“风”之意象,这样形容“她那么从容,那么轻盈,像一球随风飘荡额柳絮”“像个冰雪化成的精灵,冷气逼人,踏着风一般的步子”这样的描写在文章中出现多次,从现实的观点来说,是比喻她姿态轻盈,从寓意而言,可以看出尹雪艳“无实质”以及她的不可捉摸。增加了她身上的神秘感,深化了文章的主题。“麻将桌”也是小说多次提到的,“在麻将桌上,一个人的命运往往不受控制,尹雪艳用自己独特的待客之道来招呼她的客人们,让人们享受其中……并以悲天悯人的眼光看着这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年的、壮年的、曾叱咤风云的、狂热的互相厮杀,互相宰割”。在小小的麻將桌上,没有一个人会是胜利者,可以看到每个人都在演绎着不一样的人生,因此在作者的笔下就赋予了麻将桌特殊的含义。“麻将桌”进一步变为整个人生的缩影,围着尹雪艳的麻将桌“相互厮杀相互宰割”的朋友们,其实也就是陷在人生的泥潭中,无法走出的人类。

作者在选择字句词语时,精确到位,充分利用并发挥了中国文字的暗示潜能。“晚玉香”也是作者笔下多次出现,尹公馆里处处可见可闻的晚玉香,其实是暗示着一种危险的快乐,是死亡的代表,会将人带入更加迷茫的世界,预示着人类无法逃脱的命运。在这篇小说里,描写了众多意象,可以说,文本就是一个意象集,从尹雪艳的服饰、尹公馆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是一个个意象符号,叙写人的精神内涵,营造一种凄凉的氛围,将小说语言进一步意象化,能让读者在语言中体会出词语背后作者所赋予的内涵。

小说的艺术魅力不单单体现在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更得力于讲这个故事的语言表达和话语策略。在《永远的尹雪艳》这篇小说里,白先勇就是用他独特的语言艺术,精准细致的雕琢,展示出了这篇小说的话语魅力。无论是小说不可靠叙述中所体现的讽刺意味,还是色彩词语的运用,语言的意象化表达等,都让我们在白先勇的笔下深刻的了解了这篇小说的所指内涵,其实并没有“永远的尹雪艳”,只有人类永恒的欲望。

参考文献:

[1]白先勇.永远的伊雪艳[M].长江文艺出版社,1993.

[2]欧阳子.王谢堂前的燕子[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3]韦恩·布斯.小说修辞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4]陈进华.白先勇短篇小说的叙事艺术[D].兰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3.

[5]夏志清.白先勇论[J].台北:现代文学,1969,12(39).

[6]谢非.永远的尹雪艳中“永远”的反讽[M].文化与传播,2010.07.

(作者单位: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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