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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孜往事

2017-12-28舒琼

草原 2017年12期

舒琼

康定,忧伤而美丽的情歌

抵达康定,已是黄昏。

康定,一直向往的城市。神奇迷人的康巴高原,一曲千古绝唱的情歌,醉了天下人。不过,还是最喜欢康定的古称:打箭炉。偌大的城,竟是一座打箭的炉子,多么的豪气浩荡惊心动魄呵!

那炉里造出的箭,该是多么的锐利。佩着如此利箭,潇洒英俊的张家小伙骑着骏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怎能不令俊俏的李家大丫芳心暗动呢?

放下简单的行囊,徜徉在夜色漫延的康定城,想念着,抑或遗忘着。

夜渺渺,帘幕垂。初秋的寒气在高原小城里薄薄地氤氲铺染,凛然,清绝。溜溜的跑马山上,那朵飘浮了千百年的云儿,已静静地匍匐在苍茫的跑马山下,拥着一朵朵帐篷安然睡去。

一弯溜溜的月儿,就像你害羞的脸庞,端端地照在康定城。静美,圣洁。

折多河旁若无人,占据着街道中央,哗啦啦跳着欢快的锅庄,穿城而出。微暗的河水反射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闪闪烁烁,仿若一匹斑斓的锦缎。

跑马溜溜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

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

康定溜溜的城哟……

广场上,穿着美丽藏服的男女,和着音乐,欢快地舞着。围观的人,也不由随之边跳边唱。心想唱歌就唱歌,想跳舞就跳舞吧。在这个夜晚,就在这美丽雪域康定,洗去一切俗世的风尘,找回那颗纯净而没有被污染的心。

街道上,藏式风格的店铺挨挨挤挤,透出朦胧温暖的灯光。三三两两行人悠闲地走走停停。一条黑狗横卧在人行道上,时而懒懒地抬一下头,随即又缓缓垂下,面无表情。

街灯昏黄而幽长,斑驳的石板路灰白灰白的,高原的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冷峭清冽,缱绻缠绵。

烧烤摊。停下脚步。

一份烤肉,几串土豆,几串藕片和小瓜,还有一壶青稞酒。就着冷峭峭的风,就着随风飘来的情歌,不紧不慢地吃着。

这情,这景,与多年前故乡小城的那个夜晚多么的相似。依稀恍惚中,折多河边,踏沙而行,缓缓走来,那参差的步履,那俊朗的身影,是他吗?

倏地,心没来由地疼了一下。

那个夜晚,街道那么美好,霓虹灯流光溢彩。

梧桐树下,他们在一起喝酒。喝得天长地久面如桃花釉,喝得时光一点点沉下去了。渐黄的梧桐树叶一片一片落下来,落在他和她的身上。

醉。醉得忘了来时路,醉得忘了前世今生。

却,依稀记得,他说,陪她一起醉。

依稀记得,他说,要陪她看细水长流。

依稀记得,他说,要陪她去康定,一起在跑马溜溜的山上同唱那醉了天下人的千古绝唱《康定情歌》。

依稀记得,依稀记得……

然,此刻,她,素衣翩袂,徘徊在这陌生的雪域康定。他,在哪儿呢,在天涯的何处呢?浮光辗转,苍凉暗长。那些美好的时光,就这样,一点一点错开了,失散了。

一些曾经的花朵,开了,谢了。一些细碎的光影,来了,又走。溜溜的情歌亦慢慢消逝在迷离静谧的夜色里。

唯,那弯溜溜的月儿,悬在幽蓝深邃的夜空。这样忧郁,却又这样美丽。

炉霍啊,炉霍

这个8月,走317线到炉霍,真是痛苦的旅程。

早上6点从康定车站出发,一路颠簸堵车。沿途道路修修补补,狭窄坑洼的土石路蜿蜒到天边,让人绝望至极的路况啊。一辆接一辆的重车吭哧吭哧,扬起漫天尘土,司机只能睁大火眼金睛,茫茫烟尘里看花了。

高原的太阳透过毫无遮拦的车窗直直射进来。没有空调的破旧大巴车闷热无比,又不敢开窗,浑身汗淋淋的,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十分难受。车上,嘈雜,混乱,肮脏,塞满了人和行李,汗味、体臭味、酥油味、干粮味、烟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充斥弥漫着,不时伴随着有人晕车呕吐的脏物味……只好用魔术巾捂住口鼻,屏住呼吸,窒息,崩溃。

肖肖与sarah倒还如常。莲花在我旁边,看我苍白的脸色,不停地问我能否坚持。我点点头,说,行。

早在出发之前,莲花与肖肖就盘算着,要把我和sarah扔在康定,让我们知难而退。我绝不能让她们的“阴谋”得逞,扔下我们俩逍遥自在。

都说,最美的风景在路上。可从康定到炉霍这一路,我蜷缩在逼仄的座位上,根本没力气欣赏窗外的美景。

八美的白塔林,雄奇的土石林,道孚迷人的藏式民居;高远的天空,柔软的白云;辽阔的高山草甸,幽蓝的海子;悠闲吃草的牛儿,斑斓的野花;镶嵌在绵亘逶迤群山间的白色的六字真言,如一幅巨大画卷悬在绿幽幽的山腰,又似灵动飘逸的舞蹈从车窗前慢慢游过……这些,都不能稀释缓解我的难受。

如此崎岖坑洼的烂路,坐车都要崩溃了,居然还有一个独自骑行者!肖肖、sarah和莲花兴奋地打开车窗,大喊:“帅哥——加油!”尤其是莲花,这个去年暑假从成都出发,用26天骑行318到西藏拉萨的牛女,更是如见故人,无比激动。

望着在海拔3 800米左右的高原上,默默地顶着烈日,坚韧、勇敢的骑行者,我的眼睛似乎有浅浅的水汽。

摇摇晃晃,走走停停,291公里的路程纠结近13个小时,这辆斑驳破旧的大巴终于在傍晚18∶40抵达了炉霍。

如此辛苦地来到康北明珠炉霍。炉霍啊炉霍,你能给我们什么惊喜呢?

背着沉沉的行囊,走出炉霍车站,我们都已疲惫不堪。顾不得四下张望,径直按事先搜寻的网上攻略,找到了距车站不远、明珠新路上的那个大酒店。

这是一座藏式风格的酒店,极具雪域高原特色,地上铺着柔软的藏毯,墙上挂着色彩艳丽的唐卡。总台服务员是一位高挑漂亮的藏族姑娘,穿着鲜艳的藏服,乌黑的发辫,头上戴着莹莹的绿松石。

60元的标间,还有电视、热水淋浴。这应该是这次旅行中最便宜而条件最好的住宿了。在以后很多天的旅程中,我都无比想念那个大酒店舒适的热水,虽有酥油味却还干净的白色棉布床单。

洗去一身的尘土与疲惫,换上干净的衣裤,神清气爽。我们四个女妖开始游荡在暮色笼罩的炉霍城。

天光渐暗,云翳灰白。柔美的晚霞在天际静静地渲染,整座县城沐浴在昏黄迷离的光影里,格外圣洁神秘。寒凉的空气里飘着浓浓的酥油茶的味道。

临街,一座座双层木质结构的紫红白边藏式小楼,木结构处用棕色颜料染涂,特别漂亮。房门和梁柱上一般都绘满了精致典型的藏式壁画,丝毫不逊于名扬中外的道孚民居。房顶插着写着经文或绘有佛像的各色经幡,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使得整个城市熠熠生辉。

这些藏式民居内部的装饰陈设又是怎样的呢?我们没有机会进到里面看看。套用《大话西游》里的一句经典台词:“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发觉机会不再来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中午途经道孚,车刚出城不久,因为前方修路堵车,肖肖和sarah跑到附近一位热情的藏族阿妈家里煮方便面,美美地参观了藏式民居,还摆出各种pose照了许多馋人的片片。我和莲花那个后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坐在门口的藏族老人,花白的头发,褐红的脸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慈祥而满足的微笑,与世无争。一条黑色的藏犬安静地卧在身旁。

大街上,戴着墨镜的藏族小伙子们,英俊剽悍,骑着一辆辆摩托车疾驰而过,要么把藏歌放得震天响,要么打着欢快的口哨。车头上系着洁白的哈达,或是用经幡做成的花,插着四面彩旗一样的经幡,顶上还装饰着各色塑料花,威风凛凛,鲜艳喜庆。

那些停放在街边的各种车辆,也正在装扮中。金黄、橘红、藏蓝、苍綠、大红、纯白、墨黑……各种颜色,五彩斑斓地堆在一起,轰轰烈烈,浩浩荡荡,极不协调,却透着俗世的欢喜,让人温暖而满足。

看着看着,我忽然心生喜欢。喜欢起这样的不搭配,不美感,因为漫延了祥和的喜悦与期盼。

如此盛大隆重,该不是要过雪顿节或是赛马节吧?

我们上前询问一个正在装饰面包车的藏族小伙子。他兴奋地指着车里的一张活佛照片,用不太熟练的汉话,夹杂着藏语比画着。原来是他们的永图大活佛从印度回来了,他们要装饰好车辆,次日凌晨5点出发迎接。

无限的喜悦,如高山上融化的纯净雪水,在灯火阑珊的炉霍城流淌着,漫延着。

天色黑透,我们回到了大酒店。

洗净傍晚换下的沾满尘土的衣物,到楼顶晾晒。

高原的夜空,如一块青色的帷幔,绣满闪烁的繁星。天空,离我如此的近,星星是那么的大,那么的璀璨。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颗硕大的星星。北斗七星如一把巨大的勺子,盛满了香喷喷的酥油茶,那浓浓的醇醇的香在星空里弥漫着。

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近,这么美的星空啊!美得让人无法呼吸。干燥冷冽的夜风吹来,屋顶四周的风马旗凛冽冽地响。我黑色的长发轻舞,如一朵美丽的酥油花在清冷的空气里绚丽绽放。

闭上眼,迎风,张开双臂,身体似乎轻了,轻了,离开了楼顶,在幽邃静谧的夜色里飘啊,飘啊……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耳畔,依稀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歌声,仿佛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快乐的童年……

过了许久,许久,慢慢睁开眼睛,我依然在楼顶,在康北高原的星空下。抬头仰望,一滴晶莹醇香的酥油从北斗七星那巨大的勺子里,轻轻地、轻轻地滴落在我的心上……

色达,神秘之境

从炉霍出发,到色达不过半天的时间。经历了两天的颠簸,这小半天的路程,于我们而言,简直是无比的轻松。

对色达,我是一无所知。

事先做足功课的肖肖和莲花介绍说,色达,离佛最近,四川甘孜州最神秘的地方,是《格萨尔王传》的发轫地之一。色达,藏语意为“金马”,因历史上曾在色塘境内出土一马形金块而得名。

对“色达”这个名词,我更愿意这样理解。《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因缘和合而生的有形物质“色”,到了“达”,到了离佛最近的地方,都应归于祥和、淡然吧。

色达,你果真如此吗?

色达,小小的城,简单朴素。不繁华、不高楼林立,就连当地藏民引以为豪的金马广场,也小小的,不过有一座驰骋的金马像,几盏简洁的路灯而已。不大的草坪上,花草稀疏,几条黑狗慵懒地躺卧其中。窄窄的街道,坑洼的路面,有的地方,站在街道的这端,一眼就可望见街尽头那绵延的群山。毫无风格、略有几分现代气息的小楼,安然立在街道两侧。狭小的商店挨挨挤挤,幽暗逼仄。里面的东西大多跟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们小时候见到的供销社里卖的差不多。由于特定的原因,加之路遥且难行,这座海拔4 000多米的雪域高原小城,还保留着较原始的生活状态。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城,却吸引了我们长途跋涉,从德阳出发,走了三天,来到这里。因为,在色达附近有一个叫喇荣沟的山谷,山谷中有一个叫五明佛学院的神秘之地。

出城,约行20余公里,就到了喇荣沟,顺沟上行数里,远远地,就望见佛学院的山门巍然屹立。金色的琉璃瓦,上翘飞扬的檐角,装饰着色彩艳丽的藏画,气势恢宏。山门上方,蓝底,分别用藏、汉文写着: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

“一入山门,七世不堕。”缓缓地走进山门,过了山门,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僧舍遍布山谷,绵延数公里,一眼望不到尽头。心一下子震撼了,多么的壮观恢宏、摄人心魄啊!

这些僧舍,是佛学院的喇嘛、觉姆或居士的住所。单体上来说都很普通,甚至可以说简陋,几平方米的一间小木屋,墙体由原木、泥土构成,涂成赭红,一扇小而简陋的窗。室内一张狭小的地铺,几本佛经和一面墙的经坛,光线幽暗、干净素洁。屋顶泥土覆盖,长满青草。那些葳蕤的青草,在屋顶兀自摇曳,让这一间间小棚屋灵动起来。成千上万间这样的简陋木屋如蜂巢嵌在山谷间,构架成了无比宏大磅礴的壮美篇章。

看着,看着,突然心底被什么轻轻触动,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难道,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吗?是的,来过这里。梦里来过无数次,魂魄来过无数次的地方啊!或许,前世,我就是一个小觉姆,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吧。

粗糙的土路蜿蜒着伸向山谷深处,高原的阳光明亮地照耀着。道路两旁,矗立着新修的,还正在修建的房屋。赭红的墙,黑色的窗,蓝、白、绿、黄各色几何图案装饰着墙体,五色风马旗在屋顶猎猎作响。

年轻的觉姆,撑着各色的伞,着深红色的僧衣,挎着明黄的包,或蹲,或坐。有的腿上摊开一本黄色的经书,喃喃念着;有的不停地转着经筒;有的好奇地打量着我们,眼神那样的清澈安静。

气势恢宏的封闭式四合院结构大经堂,正是下课时间,喇嘛们拿着书本,三三两两缓缓步出。大殿一侧,几根巨大的红色圆形柱子,绘着各色藏式图案。两个青年僧人,坐在柱旁的条凳上,拿着经文,专心地研读着。阳光透过窗户,斜斜打在他们绛红的僧袍上,闪烁着朦胧圣洁的光辉。

走出大殿,崎岖的黄土路。几位中年觉姆正背负着修造房屋的建筑材料蹒跚而行。

一老一少两个女居士,拎着两个大塑料桶,慢慢走着,时而低低地说着什么。桶里装满了从几里外山沟汲取的洁净山泉水。

一只乌鸦,静静地停歇在一根高高耸立的水泥电杆顶。蓝得不成样子的苍穹,此刻,没有一丝白云,如同巨大的海子悬在头顶,纯净澄澈,波澜不兴。而那只乌鸦,在如此蓝的背景下,似一滴纯粹的墨汁,正等待着谁饱蘸着在蓝色天幕上书写什么。偶尔,一声低鸣,仿若天籁,轻轻回荡在辽远的山谷里。那海子般湛蓝柔润的天,被这天籁之音微微一劃,裂帛似的,绽放出一朵轻柔的云,波纹般慢慢地扩散开。

佛学院最高的山峰处,金碧辉煌的坛城,华美璀璨得让人目眩。众多虔诚的信徒,或是磕着长头,或是一圈圈转绕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神情安详,在亲人的陪伴下,一圈一圈地转绕着,三圈、十圈、三十圈、五十圈……熠熠生辉的金色转经筒在信徒们的手里吱吱嘎嘎地转动着,那样的轻缓悠扬,那样的庄严肃穆。

耳畔,梵音袅袅,空气中充满了神秘而祥和的气氛。走在这一片明丽的深红里,走在这神秘的世界里,我们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轻点,再轻一点,生怕惊扰了这方静谧、祥和。

远处,山峦起伏,经幡飘拂。绿原无际,莽莽苍苍。绿茸茸的青草似锦缎一般,各色的细碎野花静静地绽放。牛羊悠然自得地吃着草,不时甩着长长的尾巴。

绵亘的群山,繁密的赭红棚屋,与浩渺的蓝天,连成了一片。

隐隐的诵经声随着轻柔的山风在山谷里萦绕着,弥漫着,清水般澄净空灵。我的心,亦随着那袅袅梵音,悠悠白云,在空阔的山谷间轻轻,轻轻地荡漾开来。

马尼干戈,那些清澈的眼神

马尼干戈,一个非常西部的名字,川藏北线上的边贸重镇,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神秘而幽美的西部小镇。

我们一行7人抵达马尼干戈时,已是傍晚17点多。

这座藏语意为“转经之地”的小镇只有一条长长的街道,坑洼的路面。两旁是藏式的平房,一色艳红的铁门,有的已油漆斑驳生锈,铁门上装饰着藏式风格的鸟兽、花草图案。屋檐上是赭红、纯白、藏蓝交替的方形几何图案,五色风马旗在屋顶上猎猎飘舞。屋后,便是逶迤绵亘的群山,线条明朗,深浅不一,或露出灰白的岩石。大片的经幡在山间婀娜舞动,嵌刻在绿色的山腰的白色六字真言也是那般的飘逸灵动。

天空高远,浅灰的云翻卷游动。一道彩虹横在天际。

老宋和占鑫一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骑上他们的“宝马”,不见了踪影。sarah这个妖媚女子,说坐了一天车,灰头土脸,发型乱了,非要洗了头才肯出门。在藏区,用水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马尼干戈这个路途遥远、条件艰苦的小镇,根本就没有自来水。随这个妖女去折腾吧,我们可没功夫等她了。

走下逼仄昏暗的木楼梯,出了客栈,我和肖肖、莲花还有jessic在街上随意走着。高原的风冷冽冽地扑面而来,打在我已经干裂起皮的脸上,生生地疼,不由拉起魔术巾遮住面部。

夕阳透过云翳斜斜地照射下来,明净柔曼的光,轻轻笼罩着马尼干戈,给人些许温暖感。由于已近黄昏,天色渐暗,街上行人不多,游客似乎只有我们几个。

街上到处都是小牛犊般大小的藏狗,或慵懒地躺卧着,或悠然地在街上来回巡视。

藏民们有的在提水,有的在洗菜,有的生火做饭。一条黑色的藏狗慢悠悠地跟在拎水的主人身后,一大一小,长长的影子交叠着慢慢移动,犹如静好的光阴轻缓地无声流淌。

时而,有摩托车驶过,骑车和乘坐的都是典型的康巴汉子。长长的黝黑的脸庞,棱角刚硬分明,一头又长又乱的头发,系着红头绳。身佩长长的藏刀,皮肤黝黑,高大彪悍。他们穿着半搭肩的长袖藏袍和高帮的黑色马靴,嘴里不时发出欢快有力的口哨,更显得粗犷英俊,放荡不羁。

这情,这景,再看看走在前边的老外jessic,仿佛走在了美国西部的某个小镇。

随意走进一家商店。里面就是20世纪80年代供销社那会儿的情景。老式的柜台里、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品。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有时尚的,也有在内地城市里早已绝迹的物品。

藏族大姐用我们听不懂的藏语,热情地招呼我们,红红的脸溢满纯朴的笑容。一位可爱的藏族小妹妹倚在门上,睁着清澈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我们。我们拿出相机,拍着她们纯纯的笑容、清澈的眼神。

看见我们的相机,一下子围上来好些藏民,好奇地看着。我们示意想给他们拍照,有的害羞地躲开了,有的大胆上前。拍了照片给他们看,藏民开心地笑起来,用生硬的汉话说:“漂亮得很啊!”

拍完照,那位装扮漂亮的藏族姐姐,拉我们在店铺的台阶坐下。我们给她看刚才拍的照片,她惊奇地盯着那些照片,喃喃地说着什么。一会儿,她好奇地摸摸jessic手臂上长而浓密的汗毛,低头悄悄地笑着。然后,拉过我的手,轻轻地摸着我腕上的玉镯,随即,指指她手上的镯子,褪下似乎要给我,我摆摆手。女子又取下帽子,指着头上戴的绿松石饰品。汉语、藏语、英语,比比画画,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虽语言不通,却是那般的和谐融洽,温馨自然。

镇外山道边,蹲在水窖旁打水的藏族小姐弟,在这高原寒凉的暮色里,赤脚穿着破旧的凉鞋,衣着也那样单薄且不很整洁。可当看到我们时,姐弟俩立刻微笑着很有礼貌地向我们问好。多懂事,多让人心疼的孩子啊!那笑容,那眼睛,如雀儿山冰川上流淌下来的潺潺雪水,如此的清冽干净。

路旁,几位年迈的老阿妈,穿着深灰色的藏袍,手拿念珠或是转经筒,红褐色的脸皱纹纵横密布,沟壑一般。沧桑,深刻。

阿妈们主动要我们拍照,镜头里,笑容可掬。那位拿着转经筒、头发短短的老阿妈,甚至如小孩子般天真顽皮地吐着舌头,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灿烂,眼睛都看不见了,古铜色的脸成了一朵微笑绽放的花儿,质朴,纯粹。

一位胖胖的阿妈欣喜地紧紧握住我的手,不住地念叨。仿佛我是她最溺爱的女儿,刚从远方归来,神情那般慈祥,那般喜悦。虽然我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一股浓浓的暖意,由阿妈粗糙的手,传递到我全身,一点一点渗透,然后蔓延至全身,温暖着我。

另一位老阿妈指指她如雪的头发,再指指莲花的脸,乐滋滋地说着什么。可能是在说,莲花的脸像她的头发一样白吧。

身旁、绿绿的草地上,紫的、白的、黄的、红的,蓝的……各色野花星星点点,绚丽盛放,争妍斗艳,在高原暮晚的风里摇曳多姿。干冽的空气里隐隐弥漫着芬芳的气息,淡淡的、纯纯的香。深深地吸一口,醉了。

全身心放松,躺在这微露的草地上,躺在这五彩斑斓的野花里,绸缎一般,柔软、清凉。青草茸茸的触感带着清新的味道穿透单薄的衣衫,直接沁入到肌肤,多么的舒服惬意啊。

天色黑尽,我们才踏着岑寂如水的夜色,欣欣然回到了藏族大姐的客栈。

马尼干戈的夜晚,没有电灯。街道上极其寂静,几乎没有任何灯光,偶尔传来几声藏狗低低的叫声。漆黑的夜空神秘幽邃,满天硕大的星星争相闪耀着,仿若藏民们质朴的笑容、清澈的眼神,离我们那么近,伸手可触。

这个夜晚,一向在陌生地方便辗转反侧的我,在马尼干戈这个西部小镇,枕着漫天的繁星,枕着那些清澈的眼神,安静地入睡了……

暮色中的印经院

离开马尼干戈,翻越了317国道最险、最高之地,海拔5 050米的雀儿山垭口,经过一整天的长途跋涉,我们终于在8月11日下午薄暮时分,到达了与西藏江达县隔江相望、素有“格萨尔王故里”之称的德格县城。

夕阳西下,我们顺着缓坡的文化街蜿蜒上行,慢慢地走着。街道不宽,灰白的水泥路面泛着隐约的光点。两旁是挨挤的店铺,卖藏服、哈达、藏银、酥油、青稞酒……年代久远,逼仄昏暗。藏人工匠敲打银饰的声音从幽暗的铺子里传出,不紧不慢,错落有致。

阳光斜斜地照射下来,光亮与阴影交错迷离,时间从光影里穿过,一寸一寸缓缓挪动着远去。

远远地,就望见了那气势恢宏、依山而建的德格印经院——用信仰,用朱墨、黑墨刻写永恒的地方。构造独特,红墙高耸,巍然屹立在淡淡的暮色中,那么壮观,那么安静。

德格印经院是甘孜藏区最大的印经院,一座三楼一底的藏式风格建筑。于清雍正七年(1729年)由德格第十二世土司兼第六世法王却吉·登巴泽仁创建,至今已有280多年的历史。

而今,在印经院的库房里,存放着20多万块印版,这些印版中,有经文,有史籍,有画版,储存了藏族文化中70%的古籍。不但有藏传佛教经典和藏族文化的发展历史,还包容了大量的古代亚洲文化思想史料,甚至天文、地理、医方、百工等,收藏范围之广之丰,堪称“雪山下的文化宝库”。印经院中的经书珍本、孤本,更是举世瞩目。在藏区,几乎所有的寺院都会以珍藏德格版的经书为荣。

此刻,这座雪山下的文化宝库,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我的面前。门廊前,两尊白色的石狮子威武挺立,红色的柱子上金龙缠绕,祥云缭绕,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两扇深红的大门紧闭,铜门环上系满了白色、黄色的哈达,门楣四周,密密匝匝地刻绘着各色藏式图案。由于岁月的侵蚀,色彩暗淡剥落,暗藏了那许多的沧桑流年。

寺院屋顶正中,安放着铜制鎏金法轮,两只金色的孔雀一左一右相对而立,在柔和的余晖里熠熠生辉。五色风马旗在清冽的晚风里呼啦啦飘着。

远处,绵延的群山轮廓刚硬,暮霭轻笼。一幢幢别致的褐红色“崩空”式民居依山而建,重重叠叠,扶摇直上,古朴、阒静。苍郁婆娑的林木点缀其间,经幡林在更远处迎风舞动。整个群山,仿佛一幅温馨绚丽的山水风情画。

因为来得晚了,印经院大门已关,络绎不绝的信众正绕着印经院转。两位老阿妈,花白的长辫垂在背后,深黑的宽松藏袍,腰间佩着一把精美小巧的藏刀,互相搀扶着,蹒跚而行。还有那牵着或是背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拄着拐杖的藏族老人;左手拿着念珠,右手摇着转经筒,喃喃诵经的喇嘛;磕着长头的信徒;穿着汉族服饰的游客……人们面容安详,神色安谧,一遍遍顺时针围着印经院转着。

经筒的转动声,低低的诵经声,随着干燥寒凉的高原晚风浅浅荡入耳际,除此外,似乎再无别的声响了。

一条黑色的藏狗慵懒地躺卧在印经院门口的石板路上,时而呆呆地看看天,时而茫然地注视着那些虔诚的人们。随后,便低着头望着斑斑的路面沉思起来,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之无关。

跟随转经的人群,我亦绕寺院缓步转着。安静地行走在灰白的石板路上,抚着褐红斑驳的墙,触着那一块块图案各异的玛尼石,我的浮躁的心慢慢地沉静下来,再无杂尘。

暮色四合,橘黄的路灯次第亮起,冷冷的光,暗淡迷蒙,疏离飘摇,将人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

夜色沉寂,天空幽蓝如丝缎。在濃稠的暮色里,古老而神秘的印经院肃穆端然,静默不语。清澈的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沉寂与苍凉……

白玉之寺

“白如瓷,润如玉。”坐在颠簸逼仄、尘土飞扬的面包车上,听到“白玉”这个词,我立刻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白玉,位于四川甘孜州西部,藏在大山深处,金沙江畔的一个小县城,依山傍水。汹涌浩荡的金沙江把狭长的山谷分为两半,此岸是白玉,彼岸就是西藏地界的江达、昌都。因了著名的气势宏伟的白玉寺,县城得名“白玉”,吉祥盛德的地方。

这座半城半寺的白玉县城,是这半个多月里,在藏区见到的比较繁华的藏区小城了。干净宽阔的街道,绿树郁郁葱葱,茂密的枝丫纵横交错,蓊郁的枝叶向街道中间蓬拢,掩住了高远深邃的天空。

若不是那挨挨挤挤的藏式建筑,若不是那在街道上悠闲踱步的藏犬,若不是那着藏服僧袍的高原红脸庞,真以为是走在烟雨缥缈的水墨江南,那般的闲适,那般的静谧。

走出住處旅馆的小巷,往右,顺街道往北上行,沿着蜿蜒的郎吉小道,远远地就望见了半山坡上金光闪闪的白玉寺。整座山上,全是庙堂与鳞次栉比的赭红色藏式小木屋,绿树掩映,金顶在山的最高处熠熠生辉。湛蓝如洗的天空,一团白云如玄妙的经书,轻轻地打开,合拢,再打开。肃穆、神秘。

一行人走走拍拍,拾级而上,来到了白玉寺。偌大的寺庙似乎很冷清,听不到如丝绸般悠远、纯净的梵音,几个红衣喇嘛匆匆走过。

不禁疑惑地看着莲花和肖俊,一路上烟尘漫天,沿金沙江溯流而上,就是为了来看这样一座清寂的寺庙?她们俩也不吱声,只顾往前走。

白玉寺就这么安静地屹立半山腰,静默、肃然。耳畔,只听得五色经幡在风里呼啦啦猎猎作响。云影、树影、人影、经幡的影子在灰扑扑的水泥路面缓缓地移动。

拐弯,一座雄伟的大殿矗立于右前方。殿门外,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鞋子,灰色暗淡的布鞋、凉鞋居多,也有几双时尚的旅游鞋和皮鞋点缀其中。一道宽大厚重的青布幔子把里面与外面决然隔开,听不见半点动静。里面,究竟是何景象呢?

我们脱了鞋,轻轻地掀开布帘,一个安静而神秘的世界展现眼前。好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柱子、墙壁、窗户、屋顶上全绘着佛像、花草、虫鱼等藏式风格的图案,五彩斑斓,看得人眼花缭乱。

三尊巨大的金身佛像端坐于殿堂上,面容祥和,安然注视着下面的芸芸众生。

佛前,盛开着一大片美丽的酥油花,有菩萨金刚、飞天仙女、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等,色彩艳丽,美到心惊,美到目眩。

听说,酥油花的制作必须在寒冷的冬季零度室温下进行,酥油怕热,一沾手温就软化,为防止制作中酥油因体温融化影响造型,制作者要不时将手塞进闪着寒光的刺骨雪水中降温,尽快将手臂、手掌、手指乃至整个体温降下来,再降下来,一直降到与冰水同温——0℃。如此反复,一天又一天,呕心沥血,才完成了这世间最惊艳最凄美的作品。若没有对佛的虔诚,是断不可能的。

黄色的木地板,或许走的人多,虽然油漆剥落,却亮洁反光。地板上铺着一排排蒲垫,众喇嘛坐在垫子上,正神情专注地写着什么。悄悄一打听,原来是喇嘛们在考试,怪不得今天的寺庙如此冷清,原来喇嘛们都在大殿里考试呢。

轻轻走到那巨大的佛像前,静静地仰视着佛。不语。

佛也静静地注视着我。不语。

佛坐,我站。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良久良久。

“你来了。”是谁,在对谁说呢?看看我的周围,没人。我仰望着佛,佛注视着我,用一种特别的眼神。

在哪里,在哪里出现过?这眼神、这情境,怎如此的熟悉?我的前世吗?

时间停止了。恍惚中,我回到了前世,三世轮回,了却尘缘,回归于佛,化成了佛前那一朵凄美的酥油花,继续沐浴着禅经佛语。等待着,等待着下一世,一滴清澈而深情的热泪将我融化……

良久,一朵酥油花盛开的声音叫醒了我。回神,低首看,自己仍旧是一个行走于路上的旅者。

大殿里,喇嘛们依然静静地思考、静静地书写,心无旁骛。高原明媚的阳光透过宽大的木格子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喇嘛们的身上沐浴着圣洁的光辉,仿若佛的华彩。

我们这些贸然进入的外来者,或走动、或拍照、或凝神观望,甚至疲惫的肖俊在垫子上小憩,喇嘛们都置若罔闻,仿佛眼前空无一物,丝毫影响不了他们对佛的专注、虔诚。

我静静地坐在蒲团上,安然、平静。时间缓缓地流逝着。佛像、喇嘛、旅者,静默着,静默着,尽管彼此一无所知,却不需要任何语言。

窗外,天蓝,云白,风茫;殿内,安静,祥和。阳光在暖黄色的地板上一寸一寸地缓慢挪移,光与影堆叠着,似乎暗合了膝下蒲团的身世……

理塘的天空

这一夏,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盛夏8月,我风尘仆仆,越千山,涉万水,一路行来,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走近了这座平均海拔4 020米的世界高城理塘,仓央嘉措心心念念想要抵达的地方。

背着重重的行囊,慢慢走在理塘的街道上。斑驳的路面,迷离的白杨树影,清冽的高原风,安静行走的藏民……仓央嘉措啊,请告诉我,在哪里才能寻到玛吉阿米美丽的身影?在哪里才能觅到你坚定的足迹?

你说:“洁白的仙鹤啊,请把双翅借给我,不飞遥远的地方,只到理塘就回!”虽然,你并没有到过这里,但,自从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你们分别后,你的玛吉阿米被铁棒喇嘛活活打死、魂归故乡理塘,你的心儿、你的魂魄就开始日日夜夜在理塘的天空流浪徘徊吧?

你说:“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既然世间没有双全法,做不到“不负如来不负卿”,你宁可不当雪域最大的王,也要做世间最美的情郎。

瞧,那蓝得如青花瓷的天空,云朵袅袅,似展翅的仙鹤,多么的柔软,多么的深情,低低地徘徊在头顶,伸手可触。多情的仓央,那一定是你了,美丽的玛吉阿米只要一伸手,就可触到你心。

宾馆门口,我静静地坐着,仰望着天空,凝视着那舒来卷去的白云。仿佛,看到了你,看到你拥着玛吉阿米,情意缠绵地唱着: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白白的月亮。

年轻姑娘的面容,

浮现在我的心上……

悠远忧伤的歌声,仿若自前世飘来,飞过高山雪域,响彻在世界第一高城理塘的天空下,萦绕在苍茫辽阔的毛垭大草原。

这一天,我转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穿过长长的街巷,走过一段陡坡,在渐浓的暮色里,远远地,便看见了著名的长青春科尔寺,藏族康巴地區最大的格鲁寺庙。经幡猎猎,一座座殿堂错落有致地矗立在山坡上,一排排金顶熠熠生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塔在薄薄的暮色里闪耀着圣洁的光芒。

顺着山势缓缓而上,行走在红白黄的色调里,目光的指纹不时停留在鲜艳的藏壁画上。身旁,间或走过一两个着绛红袍子的喇嘛,低低地说着什么。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们没有丝毫的好奇,彼此静静地擦肩而过。正在维修的长青春科尔寺,那么安静,那么肃穆。

午后还明朗晴好的天空,此刻突然云翳阴沉,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仓央嘉措啊,是你吗?是你依依不舍的情泪吗?一定是的。为避雨,我们随意走进一间大殿。金碧辉煌的殿堂空寂无人,四周绚丽的壁画,凄美的酥油花,讲述着佛典故事。一尊尊巨大的金身佛像,表情各异,默默地注视着我们。静谧,神秘。

坐在蒲团上,闭目在经殿香雾中,我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仓央啊,我不是你的玛吉阿米,需坐破多少蒲团,才能换来与你的相遇呢?

静思良久,正要离开,大殿的帘子被轻轻掀开,进来一位慈祥的长者——桑珠大师。简单交流后,桑珠大师就开始热情地为我们讲解着大殿里一尊尊佛像的故事。跟随着桑珠大师,我们虔诚地聆听着。

仓央啊,或许,是你冥冥中的指引吧,走出大殿,桑珠大师竟然破了例,带我们爬上殿门右侧陡而逼仄且隐秘的木楼梯。桑珠大师说,这上面是从不对游客和普通民众开放的。推开一扇沉重斑驳的木门,迂回绕弯,走过一间间昏暗寂静的小房间,来到了大殿的最高最深处,走进了五世达赖和七世达赖生前住过的房间。房间不大,挂着佛像的旧墙,墙皮剥落暗黄,满是沧桑岁月留下的痕迹。

在这里,我们意外地见到了你年少时的一张照片。当桑珠大师用很不流利的汉语夹杂着手势告诉我们,这是你的照片时,大家全呆住了!久久地凝视着,黑白的照片里,你眼神清澈,天真无邪。谁曾想,照片里纯净英俊的少年,日后会是才华横溢情意绵绵的雪域王啊!

这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这个夜晚,住宿在因你而名的宾馆。窗外,清冽的寒风吹动着五彩经幡,蚀骨的寒意透进屋里,如凉而烈的情感,渗透骨髓,又远去了。

夜空,黑沉沉的,看不见星光和流云,看不见巍然屹立在天际的圣洁雪山。街道上,光影晕黄迷蒙,偶尔一个行人缓缓走过,形单影只。高大的白杨树安静地挺立着,遥望着苍茫的夜色,仿佛在痴情地等待着谁。

梦里,理塘的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一个红色的身影在雪地里渐行渐远,一路脚印,深深浅浅……

[责任编辑 杨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