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成

获得全国曲艺终身成就奖的已故金钱板艺术家邹忠新，曾任成都市曲艺团副团长和四川省曲协副主席。

邹忠新本系四川安岳龙台场人，幼时因父母双亡，随叔叔逃荒到了灌县。五岁时，叔叔病死在了灌县庙子里，他从此开始了独自乞讨的生活。为了求生存，他先后拜了好几位民间艺人学唱金钱板，其中有一位名叫孙洪云，教他打板行腔。但因邹忠新是天生的夹舌头，说话不清楚，打金钱板发音吐字仍是含混不清，所以，没有哪位师父愿意带着他跑江湖。

他小小年纪独自在四川省内各州府县流浪艺讨，七岁时走到了名山百丈。在百丈的茶铺里他见到了孙洪云的师父杨永昌，杨永昌正在百丈坐馆表演长篇金钱板《康熙下江南》。杨永昌是金钱板三大流派之一清派的代表人物，唱功十分了得，字正腔圆，让邹忠新听得如痴如醉。他想，连师父唱得都没得师爷好，如果师爷能教我唱，我就能唱得好金钱板，也能在茶铺头坐馆挣钱，不用再走乡串镇的到处去当讨口子了。

身着长衫，年约五旬，慈眉善目的杨永昌听邹忠新说是孙洪云的徒弟，也就接受了邹忠新称他为师爷。邹忠新想跟师爷学唱金钱板，“师爷，你可怜娃娃没得妈老汉了，你就赏娃娃一碗饭吃嘛”。杨永昌十分为难地说：“娃娃耶，你是夹舌头，说不清楚话，‘皇帝你要说成是‘房地，‘吃饭你说成了‘骑患，你咋个吃得下这碗开口饭嘛？”

邹忠新当即双膝落地，跪在了师爷面前苦苦哀求，一定要師爷收下他。杨永昌无奈只得说道：“我听人说用葫豆大的小石子含在嘴巴头，能慢慢把舌头下的舌绊打断，舌绊断了，就说得清楚话了。就是含倒石头磨舌绊痛得很，不晓得……”

邹忠新当即站了起来，说道：“师爷，娃娃不怕痛。”说罢就跑出场口，到河边捡了一把葫豆大的小石子……

杨永昌只得暂且收留了这个徒孙。邹忠新将小石子含在嘴巴头，在口腔里转过去转过来，也不管嘴巴有好痛，他恨不得马上就能把舌绊整断，让自己能吃上金钱板这碗开口饭。他心太急，石头与舌头之间的磨擦太剧烈，两三天后，他的舌头和咽喉都肿了，嘴巴张不开，水米不进，眼看就有生命危险。杨永昌这时十分后悔，觉得真不该留下这个娃娃，弄不好还拉了个命债。

在听杨永昌金钱板的茶客中，有一位得知此情后对杨永昌说了个土办法，让他用盐水灌进邹忠新的嘴巴头，杨永昌只得死马当成活马医，弄了半碗浓盐水，又用筷子估倒撬开了邹忠新的嘴巴，把盐水灌了下去。

邹忠新大难不死，终于又能张开嘴巴了。断了舌绊，说话果然清楚多了。从此邹忠新天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间断地含石练功。从1931年到1966年，他含石练功长达三十五个春秋，把数十个小石子磨成了圆溜溜的小石珠。

作为国家一级演员，邹忠新的唱腔字正腔圆，表演声情并茂，受到巴渝大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也受到了很多文艺大家的称赞。著名作家高缨为其题词“金声玉振”。过去少有人知道他含石练功的故事，笔者因1981年与他合作创编了长篇金钱板《岳飞》，在创作的过程中，听他详细讲述过学艺经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将此故事重新结构，谨以此文纪念我的曲艺老师邹忠新先生诞辰九十三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