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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方练达不畏权贵的晚明名臣张慎言

2017-07-14靳茜

文史月刊 2017年6期
关键词:慎言

靳茜

张慎言(1575—1645),字金铭,号藐山(自号藐姑山人),山西阳城屯城里人。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考中进士,曾任寿张、曹县知县,后历官太仆少卿、太常卿、刑部右侍郎、工部右侍郎、左侍郎,崇祯十七年(1644年)擢升吏部尚书,达到其一生为官的巅峰,明亡后张慎言为南明王朝所排挤,辞官后流离失所,客死他乡。

身处晚明的政治漩涡中,藐山公“鲠特如岳,而深醇道气”,《泽州府志》评价他:“在州县为循吏,在台中为直谏,跻列卿为名臣,立事五朝,遭国多难,而忠荩一气,立于天地之间。”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作为诗人,他更是文采出众,张道濬称赞其诗“触时构象,感事写情,深丽而有清肃之风,高浑而有幽细之思”,诗中既流露着他丰富的真情实感,也充满着对晚明社会现实的关怀。正如钱谦益所称:“金铭为人有别趣,诗亦有别调。”

为人有别趣

何为“别趣”?“别趣”就是与众不同的志趣,独一无二的性情。张慎言的“别趣”有三:为臣,他刚方练达,不畏权贵;为官,他爱民如子、鞠躬尽瘁;为士,他志存高远、怀瑾握瑜。

1、直节敢言忠义存

为臣者从道不从君,身处宦官弄权、皇帝昏聩的晚明社会,张慎言出淤泥而不染,敢于直言犯谏。据《明史》载:“泰昌(1620年)时,(张慎言)擢御史。逾月,熹宗即位。时方会议三案(即明末起于萧墙内的弑杀光宗的“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慎言言:‘皇祖召谕百工,不究张差党与,所以全父子之情;然必摘发奸谋,所以明君臣之义。”从中可看出他对移宫、红丸两案态度严正,而查明真相、揪出幕后主使者的主张也使熹宗不快。不久,贾继春因为请求另外安置选侍受到贬官处分,慎言上书抗言论救,惹怒了熹宗,被夺俸禄二年。

张慎言在河南时因推荐了赵南星,并弹劾了冯铨之父冯明盛,遭到了冯铨的忌恨。天启五年(1625年),在御史任上的慎言丁祖母忧期间,冯铨指使他的门生曹钦程上疏诬陷慎言任曹县知县时,盗库银三千两,致使他被贬戍至肃州(今甘肃酒泉)。崇祯元年(1628年)魏忠贤倒台,慎言官复原职,得到重用,但他仍不改不畏权贵、直言敢谏的性格,数次被贬官。直到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他被南明朝廷排挤,接连四次上疏请退才得以结束政治生涯。清顺治二年(1645年)大明亡,张慎言患病却拒不医治而卒,表明了他甘愿追随大明、绝不苟且偷生的高风亮节,享寿七十岁。

宦海沉浮,张慎言“刚方练达,不畏权贵”,议三案,力陈己见;执三尺,触犯龙颜;进贤臣,遭奸逆侮辱。但他仍坚贞不屈,写出“功名钟鼎都泡影,止有烟霞似夙因”的诗句,表达自己鄙视功名利禄、不畏强权折腰的高尚品格。《明史》为他立传:“张慎言、徐石麒等皆北都旧臣,刚方练达,所建白悉有裨时政。令其受事熙朝,从容展布,庶几乎列卿之良也。而遭时不造,内外交讧,动辄龃龉,虽老成何能设施斡济哉!左懋第仗节全贞,蹈死不悔,于奉使之义,亦无愧焉。”

2、仁心义举千古传

晚明政治黑暗,奸臣豪胥沆瀣一气、为非作歹,张慎言对此深惡痛绝,为官期间曾毫不留情地打击贪官污吏,清理猾商奸豪。《研堂见闻杂录》就记载了其肃贪的事迹:“(张慎言)初下车,即禁铺设,禁拔富,禁衙蠹,禁司道府总差快,州县无不懔懔奉法。会朝议汰冗员,首及巡方御史,吴民百万,皆垂首丧气,奸吏豪胥,则酹酒相贺。然张公仍访衙蠹周宗之者,贪赃数十万,杖之,不毙,乃牵死于狱;已殓,仍剖棺验尸,露暴丛冢,奸胥股栗。”张慎言的铁腕手段在暮气沉沉的晚明社会里撕开了一道光明的裂缝。

晚明分崩动荡的社会局面,给人民带来了无尽的悲酸艰辛,张慎言的家乡亦是流寇不断,为抵御流寇的侵袭,张慎言倾尽家财,于崇祯五年(1632年)筑“同阁,并在阁中掘井蓄水,储备粮食、炭药。一旦流寇来袭,乡里百姓都躲入阁内,使其免于流寇的屠戮与祸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张慎言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如同家乡以防为主,不事奢华但求实用的城防一样,在历史的风烟中供人凭吊,令人缅怀。

3、远见卓识照万代

明朝末年,内忧外患不断,导致国用不支,经济濒临崩溃。面对这种局面,朝廷一味开采鼓铸,导致通货膨胀,商品价格飞涨,经济进一步恶化。对此他分析道:“记万历年京师制钱,以钱六百文抵银壹两,今则增至八百矣,且复有奇零。而河南、山西有至一千四五百不等者,此何以故?则钱多于私铸之患也。今无法而使谷与货日多,而钱日贵,而讲生钱之法,政使就铜山而铸,饥不可食,寒不可衣,将奈之何?”可以说他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了货币泛滥对社会的危害。

具体到实践操作中,张慎言认为要解决当前的这种局面,当标本兼治,“本富为上末次之,君前不敢道斯语”。他所谓的本即是要发展农业,并具体提出开垦之法,大抵有五种:官种、佃种、民种、军种以及屯种。先四种已行,而惟屯种现只徒有其名,当下应选各卫之屯余,按照官种之法,大力开垦津门之沃土。在他的大力推动下,在山海至天津间开垦出大片荒田,为国家积谷无算。这位站在四百年前的明朝官员,已经有了非常科学的经济思想。

诗亦有别调

张慎言为人有“三趣”,其诗亦有“三调”:其一,以诗抒情,以诗度日;其二,诗歌以变通为主导,以性、情、才为手段;其三,诗歌反映社会现实。

1、“灵心独照,妙趣天成”

明代科举考试规定以八股文为文体,当时大部分学子们以八股为务,很少有人将时间浪费到诗文上,而张慎言却认为:“六经之有诗也,犹世之有山水,五伦之有朋友,五味之有酒也。”他不仅将诗作为文学构成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而且他还将诗作为自己人生的一部分,认为“书是须臾不可离之物”,稍有闲暇,即纵笔直书。《列朝诗集小传》中谈及张慎言对诗的酷爱:“谪戍甘肃。穷也濒死,犹传羌中煎酪茶法,为诗以寄余”。张慎言作诗反对抄袭模仿,主张自然真情的流露。文以抒情,诗以言志,言为心声。他的诗歌无论是内容还是抒发的情绪,都是和他的经历以及当时的真实情感息息相关的。《泊水斋诗钞》(即《山右丛书初编》中的《洎水斋诗钞》)中分卷收录了张慎言人生中四个重要的生活阶段所作的诗歌,“第一卷当系少作,第二卷乃谪戍肃州时游草,第三卷为崇祯初赦免后入都之作,第四第五则刑部罢官回里后所作也”(《泊水斋诗钞跋》)。张慎言的文学功底极为深厚,著作也颇多,但于战乱中遗失甚多,保存下来的有《泊水斋文钞》三卷和《泊水斋诗钞》五卷,现均收录于《山右丛书初编》,分别被改名为《洎水斋文钞》和《洎水斋诗钞》。“泊水斋”即为“泊园”,乾隆版《阳城县志》载:“泊园,明太宰张慎言别业也。在县东三十五里屯城。其地名虎谷,本王国光尚书小筑,后太宰复营此为菟裘。其处松柏苍翠,溪涧曲折,秋冬之际,红叶弥漫山谷间,尤为奇胜。溪尽处为小桥,桥北悬崖,建阁其上,状若飞楼,言曰‘菌阁,最称幽旷之居。”其中原存于泊园墙壁上的一通碑刻上有王铎对他的评价:“诗难幽远有余闲,为其骨不坚也,藐山先生独异于此”,张慎言的诗和他的为人一样,真实自然,清肃幽远,流动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韵味,可谓是“灵心独照,妙趣天成”。

2、“人人皆可与言诗”

张慎言以诗为友,以诗抒情,主张“人人皆可与言诗……不必止以汉魏隋唐风云月露之什始为诗”,强调诗歌也要与时俱进,“变则通,通则久”,反对泥古不化的作诗风格,主张写诗要具备“情,性,才”三要素,“有性有情复有才,情之所至而才至焉。才之所至学至焉。学之所至悟生焉。悟则生生之为易焉”,只有将这三者完美结合,达到情和性融为一体,使诗意境幽远,耐人寻味,才能最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引起读者的共鸣,从而征服读者。张慎言作诗,正是贯彻的这种以变通为主导,以性、情、才为手段的方法,故而能引起时人和后人的共鸣,使许多不朽名著得以永葆生机、流传于世。

3、“所苦在贫贱,哀哀诉向谁?”

张慎言为官的年代正是明朝日薄西山的时期,政治腐败与社会黑暗使他悲愤交加,正直敢言的他将这些罪恶都写进了诗中:“暗雁既早烹,文木亦先伐。彼苍有张弛,妄意图巧拙……郭霸诸君子,均尔号桀黠。吾乃此辈是,福履罔缺折,讵止嗤巢许,亦且笑稷万。悠悠此今古,浩荡难讯诘。”亲眼目睹了百姓的悲惨境况,张慎言痛心于天灾人祸给百姓带来的种种疾苦,写下了《点灯行》《寇至》等大量诗文,一方面控诉了流寇对百姓的蹂躏,一方面又揭露了官军以镇压农民起义为借口,对地方百姓大肆勒索、杀掠的罪恶:“衅起在贪酷,牵累到廉慈。富者所作孽,贫者代受之。达官恶愈甚,微贱委沟泥。秋郊闻鬼哭,帝听不能卑。悲风千里号,骸骨相撑持。还顾富贵子,秉烛代驰晖。作者果自受,岂不快所为。假兹盗贼手,豪举良足奇。作受胡乖忤,造物嗟小儿。所苦在贫贱,哀哀诉向谁?”他的文章诗词既有针砭时弊的凛然,又有直面现实的冷峻,与当时一味模拟剽窃,只重形式技巧的文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而他的诗篇散发着熠熠光彩。

“诗难幽远有余闲,为其骨不坚也,藐山先生独异与斯”,张慎言以其刚正不屈的灵魂,为人忠直不避仇的精神,勤奋刻苦矫砭政弊的昂扬斗志,高瞻远瞩顾全大局的远见卓识,真情流露取法自然的清爽文风,留给世人一抹“别趣”和一曲“别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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