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我在柬埔寨为爱“排雷”

她，原本是一个可以在北京过金领生活的女硕士，为何要奔赴他国冒死排雷？这还要从她的爱情说起。

1987年出生的陈敏，是太原人。2012年，她在北京邮电大学读研期间，与在京服役的山西籍武警大刚相识相爱了。

经过3年多的爱情长跑，陈敏和即将赴柬埔寨“维和”的大刚商定：等她2015年夏天拿到硕士学位，就和他回家乡举行婚礼！自从男友去了柬埔寨，陈敏就格外关注那里的新闻和天气情况，特别是大刚所在的暹粒市。大刚说：“暹粒虽然不大，只有十几万人，但却是柬埔寨暹粒省的省会，盛产红木和沉香木。郊外就是著名的吴哥窟……”陈敏对那里十分向往，但通过查资料，她吃惊地发现，柬埔寨还是世界著名的“地雷博物馆”，时至今日，仍平均每天会有两三个人被地雷炸死炸残。看到这些资料，陈敏不无担心地给大刚发信息说：“你在那边可千万要注意安全……”最令陈敏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他们婚期临近时，大刚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踩到了一颗地雷，当场就被炸死了。

“接力”男友未竟的事业，女硕士辞职去排雷

陈敏的内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一连多天，终日以泪洗面。两周以后，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辞掉她在北京一家外企的工作，从大刚手里接过人道救援的接力棒，赴柬埔寨当一名排雷志愿者！她不敢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家人，谎称是被公司外遣，要到国外工作两年。

在赴柬前，陈敏加入了一个国际人道主义救援组织的排雷咨询小组（MAG）。又说动未婚夫生前所在部队的领导，参加了一个军方组织的排雷培训班。中国政府自1999年以来，就开始以举办排雷培训班、捐资、提供排雷器材、派专家赴柬实施排雷培训等方式，向柬方提供援助了。所以，当陈敏以一名排雷志愿者的身份来到柬埔寨后，所到之处，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在柬埔寨靠近泰国边境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子叫“都巴萨”，当地人称它为“地雷村”，因为这里留下了大量战争时期埋的地雷，是柬埔寨境内最大的雷区之一。这里既是大刚牺牲的地方，也是陈敏随国际排雷志愿者开展工作的第一站。

陈敏是从曼谷飞到柬埔寨暹粒省的。从机场出来，她坐上了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向都巴萨驶去。一路上，她被颠得七荤八素。20多分钟后，她忍不住问司机：“我们能换条平一点的路走吗？”司机说：“这就是平路了。”其实，柬埔寨很多地方原本没有路，踩地雷的人多了，也就炸出了路。路上的坑洞，都是地雷爆炸时留下的。单看这些路，就能想象有多少人遇难的样子，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闯入“地雷村”，每一步都似刀尖起舞

来到都巴萨，只见贫瘠的土地上立着无数小红牌，每个小红牌上都画着一个骷髅头，表示“危险，有地雷”，而孩子们就在离牌子不远的地方玩耍。陈敏问村民，这附近是否还有地雷，一个老农指着屋后说：“别走水井旁，这里还没被人踩过，不知道安不安全。”这时，排雷志愿者组织的领导人杰米带着一批志愿者来迎接陈敏了，他们肤色各异，有男有女，来自四大洲不同国家。他们一见陈敏都像看到老熟人似的，一一和她握手拥抱。原来，陈敏在来柬之前早已和大家在网上聊得火热，并参加过几次他们组织的视频会议。

与很多国家一样，柬埔寨的大部分排雷工作都是由人工完成的。排雷机虽然性能出众，但造价昂贵，柬埔寨投入使用的排雷机只有3台，同时训练了大约50条排雷犬。虽然当地政府也组织了专业排雷人员，每月向他们发放200美元的薪水，但因这个“在刀尖上跳舞”的职业太危险，人手一直不足。排雷作业必须按照严格的规定进行，排雷员需要身穿厚重的高领防弹衣，并戴上头盔。他们10至25人一组，手持金属探测器，沿着一条不到1米宽的小道向前推进，先清除植被，再用探测器进行探测。发现地雷后，探测器会发出“嘟嘟嘟”的警报声，这时，大家就要放轻脚步往后撤，留下一名专业排雷员将地雷挖出，或直接引爆。

第二天，陈敏就自告奋勇地引爆了一颗地雷。这颗原本是用来炸坦克的地雷威力巨大。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传出，大地都被震得晃动了一下，陈敏也懵了。几秒钟之后，扑面而来的气流才让她清醒过来。爆炸引起的浓烟足有30多米高。随排雷咨询小组工作数月后，胆大心细的陈敏已成为一名合格的女排雷员。她排的第一颗地雷，是被当地人称作“水牛眼”的集束雷：“那颗雷虽然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制造的，但因有防锈涂层，从泥里挖出来的时候，看上去依旧崭新光亮。”这样的雷是没法拆卸引信的，只能引爆。陈敏将电缆和炸药缠在导爆索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引爆装置，引爆后飞出的弹片竟然将500米外的一头水牛击伤，她还不得不赔了人家一笔钱。事后，她无奈地说：“没办法，谁能想到30年前的玩意儿，到现在威力还那么大！”

一天，陈敏正在一片小树林中寻找地雷，忽然感觉脖子上有点痒，伸手一摸，是只山蚂蟥！她正要将山蚂蟥拍死，却吃惊地发现耳旁横着一根锈迹斑斑的细铁丝。不用说，这是绊发雷。顺着铁丝过去，她居然找到了8颗连在一起、呈弧形散布开来的地雷！当时，她正好站在连环雷的中心。如果不是那只山蚂蟥，说不定她已经触发地雷了。后来，陈敏心有余悸地说：“看得见的敌人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知道有危险，却又不知道危险在哪里。”

2016年5月的一天，陈敏正在一个村庄附近找雷，新加入的澳大利亚志愿者皮特忘了她的叮嘱，擅自到一片竹林附近去小便。结果，他忽然感觉到脚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巴”声。他一愣，知道踩到地雷了，于是大呼：“陈敏，我完了，你要把……”他居然带着哭腔交代起后事。陈敏虽然也很紧张，但仍强装镇定地说：“你踩到的是一颗松发雷，千万别乱动，我来帮你！”她趴在皮特的脚下，轻手轻脚地拨开泥土：“果然是颗松发雷，里面有200克烈性炸药……”皮特快要哭出来了：“你就别研究它了，赶快把我救出来呀！”陈敏用铲刀深入皮特脚下，轻轻地压住地雷的松发器，皮特抽开脚就跑。谁知高度紧张下的皮特太性急，脚下一拧，将铲刀拧向了一边，地雷响了！“当时我觉得我完了。没想到我特别幸运，那颗雷可能是受了潮，只是雷管爆炸了，炸药没有被引爆，否则我可能就不会坐在这里了。”陈敏后来笑言。

成为“排雷女侠”，民众的善意让她不忍离去

在柬埔寨生活一年多，平时，陈敏和志愿者们无论寄宿在哪个村庄，当地人都把他们当尊贵的宾客，为他们做一般舍不得吃的大餐，有的还会让出家中最宽大的床，拿出新被褥给这些扫雷员用，并称呼他们为“英雄”。9月的一天，陈敏搭一辆摩托车到柬埔寨首都金边办事，来回20多公里，费用不菲。当她掏出钱来付账时，那名无腿的司机却怎么都不收。原来，他和妻子都是因踩了地雷截肢致残的，当他听说陈敏是来自中国的扫雷志愿者后，就不仅不肯收她的钱，还让妻子拿火龙果、芒果、椰子和鲜奶等，给她榨了一杯香甜爽口的“贵宾特饮”。至今，陈敏已和多国同事一起，成功排雷近3000颗。她还被邀请到柬埔寨地雷博物馆，向人们传授有关地雷的知识，并帮助柬方培养了一支女子“排雷兵团”。

2017年春节后，回国探亲的陈敏要再次出发去柬埔寨排雷，临行前，她笑言：“那边地雷尚多，吾辈仍须努力！”言语中，透着一股自信的力量。

据《家庭百事通》张东亮／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