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通缉令头号嫌犯 杨秀珠归案记

2016年11月16日，从美国达拉斯起飞的AA263次航班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舱门打开，73岁、双眼几近失明的杨秀珠在两名女警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了出来。杨秀珠是“百名红通人员”中位列第一的嫌犯，她已在国外逃亡了13年零7个月……

杨秀珠，1946年9月出生，浙江永嘉人。出逃前系浙江省建设厅副厅长，此前她还担任过温州市西城区副区长、市规划局局长、市长助理和副市长等职。2003年2月，浙江省检察院在调查她的胞弟、温州铁路房地产公司副总经理杨光荣受贿案时，发现了她涉嫌犯罪的线索。

温州铁路房地产公司成立于1993年9月，杨秀珠在调离温州市前，一直担任着该公司的董事长。据温州市纪委2004年的通报，杨在担任温州市副市长和浙江省建设厅副厅长期间，曾在温州市旧城区改造等项目中，涉嫌贪污犯罪。

出逃

2003年3月10日，浙江省检察院反贪局调走了该公司的所有账册。4月20日上午，杨秀珠给浙江省建设厅领导打电话，谎称母亲生病，她要回温州探望，并告知下属，两天内不要与她联系。

当日中午，杨秀珠在上海浦东机场登上了飞往新加坡的航班。5月，她又到了法国。据办案人员讲，她出逃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亲属已提前移民，资产也从1996年开始，就陆续转移到了国外，就连其逃跑路线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6月16日，浙江省检察院以杨秀珠涉嫌严重职务犯罪为由，下达了逮捕令，随后又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对杨发出了国际红色通缉令。

2005年4月，杨秀珠在荷兰出现。5月，经中方要求，荷兰警方以涉嫌非法移民罪将其拘捕。杨随即向荷兰政府提出了政治庇护的申请，2009年，她的申请被荷兰法院驳回。随后，她又以身体不适等各种理由为护身符，叫停遣返程序的启动。直到2013年，荷兰法院再次向她发出了遣返令，但她却于2014年5月被遣返前夕，从荷兰非法移民中心逃跑了。2014年5月，杨秀珠经法国巴黎、意大利罗马和加拿大多伦多，于5月12日，持一本伪造的荷兰护照，进入了美国。

一个多月后，中方向美方提出了司法协助请求。6 月19日，美国移民局以“违反签证规定”为由，将杨拘捕，羁押在美国新泽西州哈德逊郡惩教中心，等候被遣返回国。7月初，杨又向美国政府提出政治庇护的申请，案件随后被移送至纽约移民法庭进行审理。

当中方办案人员了解到纽约移民法庭主审杨秀珠政治庇护案的法官名叫穆利根，此前五年，经他裁决的政治庇护案，通过率高达86.5%时，顿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唯有尽快促成美法院启动对杨的刑事调查程序，才能确保杨的政治庇护申请不被通过。因为根据美国法律，如果申请人之前犯有刑事罪，就不能获得政治庇护。于是，找到杨秀珠刑事犯罪的证据，就成了中方办案人员工作的重中之。经过两三个月的艰难取证，中方办案人员终于找到了杨秀珠洗钱的证据。

协作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取证任务，除了办案人员的努力外，也得益于从中央到地方的追逃追赃协调机制。

自2014年以来，在中央反腐败协调小组的直接指挥下，中央追逃办先后在北京、杭州和纽约召开200余次协调会。中央追逃办的负责人亦先后7次赴浙江，督导该案各项工作的推进。在中央层面，最高检、外交部、公安部、安全部、人民银行、最高法和司法部均发挥了各自优势，为杨案早日画上圆满句号，贡献良多。在地方层面，浙江省追逃办也组织省检察院、省公安厅，指导温州市纪委，协调市检察院、市公安局等部门，持续开展调查取证工作。在获取了足以证明杨秀珠洗钱罪行的关键性证据后，中方迅速将这些证据提交给了美方。

其实，早在2014年5月12日，杨秀珠一到美国，中方就在第一时间通过中美执法合作联合联络小组（JLG）反腐败工作组向美方通报了情况。这才导致了杨在6月19日遭到美国移民局的拘捕，美国移民局在将杨拘捕后，还聘请了两名律师，以应对其极有可能提出的申请政治庇护的诉讼。

2015年9月28日，纽约移民法庭开庭审理了杨秀珠申请政治庇护一案，杨出庭受审。然而，该案在10月份开了最后一次庭后，下次开庭时间，就因多种原因，被一拖再拖，一直被拖到了2016年11月份。在此期间，2016年6月30日，杨秀珠被美国移民局从新泽西州哈德逊郡惩教中心转移到了得克萨斯州休斯敦移民监狱。杨的律师柯自明随后对外透露说，由于申请庇护案被一再延期，杨的身体每况愈下，休斯敦移民监狱又无法满足她的医疗需求，是故杨秀珠想放弃申请，要求回国。到了7月11日，杨果然提出了撤诉，并向美国移民局提出回国投案自首。

战术

柯自明还说：2014年，杨秀珠的想法还是“死都不回中国，死也要死在美国”，每次有人建议她回国，她就会用脑袋撞墙，甚至收集一些男人用的刮胡刀刀片，并把床单撕成条，以备不时之需。她态度的软化，是从2015年9月18日，她的胞弟杨进军被美方遣返回国开始的。杨进军是第一个被美方遣返的“百名红通人员”，给杨秀珠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杨秀珠不傻，她十分清楚，杨进军的被遣返回国，意味着中方将会轻而易举地收集到更多不利于她的证据，这极有可能使她的政治庇护申请不能获得通过，而且杨进军的被遣返，也向她传达着一个令她非常不安的信息：像她这样的外逃人员，在美服刑后，还是会面临被强制遣返回国的风险，而她都已经73岁了，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吗？应该是受了杨进军被遣返回国的刺激，再加上移民监狱的恶劣条件，终于使杨秀珠在2016年7月，做出了无条件回国投案自首的决定。柯自明律师在接受《世界日报》的采访时还说：杨秀珠在决定撤销政治庇护申请后，想要回国的意愿一下子变得尤其强烈。“有几天，她平均每天会给我打三四个电话，反复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2016年8月30日，纽约移民法庭裁决同意杨秀珠撤销政治庇护申请，并当庭判发了遣返令。9月26日至29日，JLG反腐败工作组第十一次会议在美举行，中美双方确定了杨秀珠的归案时间表和路线图，并就她回国投案自首的相关安排，达成了初步共识。11月16日，杨秀珠终于回到了国内。中央反腐败协调小组国际追逃追赃工作办公室的负责人、中央纪委国际合作局局长刘建超说：杨秀珠的归案，是落实中美两国元首反腐败政治共识的重要成果，震慑效果明显，社会影响广泛，具有政治、外交、反腐、舆论等综合效应。他还记得在杨秀珠回国后，自己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来就好！”

据《中国新闻周刊》霍思伊／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