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

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

众神之王宙斯，也是博爱之神，不仅在天界红颜多多，也经常到人间播种，一次，宙斯看到美丽的伊娥在草原上牧羊，心生爱意，他扮成英俊的小伙来到伊娥面前，极尽甜言蜜语，没想到这时他的妻子赫拉来了，宙斯急中生智，一下子把伊娥变成了一头雪白的小母牛。知夫莫若妻嘛，赫拉也绝对不是弱智的主儿。她立刻对老公说：“这头小母牛可真是漂亮啊，你能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我吗？”宙斯无奈，只好交出了心上人。赫拉对情敌恨之入骨，派了个百眼人阿尔戈斯日夜看守，让宙斯无法劫走情人。宙斯唆使儿子赫尔墨斯吹起了魔笛，笛音果然奏效，让百眼人昏昏睡去。赫耳墨斯趁机抽出利剑，砍下他的头颅。伊娥终于获得了自由，但仍然无法逃脱赫拉的迫害，女神制造出了牛虻，追得她满世界乱跑，从而上演了一幕悲恨情仇的惨剧。

无独有偶，宙斯的女儿——爱与美之神阿芙洛底德（罗马人叫她维纳斯），不仅遗传了母亲的美丽，同时也继承了父亲的拈花惹草。宙斯为补偿对儿子赫淮斯托斯的亏欠（他把儿子的一条腿摔断了），就把阿芙洛底德嫁给了他。大家应该明白，赫准斯托斯可是个武大郎式的人物，既没有风度可言，还时常影响市容。于是阿芙洛底德便和英俊潇洒的战神阿瑞斯勾搭上了。赫淮斯托斯有所察觉，但苦于证据，不敢发飙。于是有一天他对老婆说，我要到一个很远的城堡出差，今晚不回来了。老婆信以为真，当晚就把战神招进家门。两人急不可耐地上床，谁知刚刚温存几下，床边一张看不见的网围了过来，把两人活活地罩住了。原来工匠之神赫淮斯托斯事先做了准备，专门打造了这张网来对付这两个狗男女呢。老公为了展示铁证如山，或者为了增强喜剧效果，便站在自家门口大喊：“大家快来看啊，我的妻子，宙斯的女儿，和阿瑞斯勾搭上了，被我逮了一个正着！”众神有了这么美的差事，纷纷前来大饱眼福，其中的赫尔墨斯最为真切，只见他眼珠突出，恨不得从眼眶飞出来贴紧着裸体的阿芙洛底德，见此情景，站在一旁的太阳神阿波罗调笑道：“看你那猴样儿，也恨不得钻进网里去呢？”赫尔墨斯直言不讳地大声说：“是啊，是啊，能和这么美丽的女人在一起，被人笑话又有何妨？”于是天廷响起了雷鸣般的笑声，这笑声从天界一直延伸到人间，恐怕也让世上很多男人都酥了骨头。

还是回到人间吧。是人就要说人的事情，最好别说神的事情。神的生活当然比人潇洒，还有一股原始味儿。我们先来到古希腊城邦之一科林斯吧，这儿曾经有过一个僭主（即君主）——伯里安德。伯里安德小时候，母亲特别宠爱她，亲亲吻吻的，没完没了，谁能阻止一个母亲疼爱自己的亲生儿子呢？后来，父亲去世了，伯里安德继承了王位。于是有一天母亲对儿子说：“宝贝，你长大了，也该有个女人了，有个女子一直暗恋着你，你愿意见她吗？”儿子怎能拒绝母亲推荐的人选，于是爽朗地回答说“可以呀。”母亲立马又对儿子说：“这女子非常害羞，她到你寝宫时，既不想说话，也不想让你看到她的容貌，可以吗？”儿子说可以可以，于是到了晚上，伯里安德的寝宫里就来了一位赤身裸体的女人。天好黑呀，按照已有的约定，当然没有点灯。

日复一日的，伯里安德不仅从肉体上感受着这个可爱的女子，从心灵上也深深爱上了她。他一再央求母亲让他看看这个女子，而母亲总是以这女子特别“害羞”加以拒绝。伯里安德实在按耐不住，就让侍从事先在卧室里准备了蜡烛，并告诉侍从说，一旦这个女性宽衣解带，就把蜡烛点燃。在当晚突然而至的亮光中，伯里安德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丝不挂的母亲……他受到了强烈刺激，从此一蹶不振，后来竟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母亲觉得对不起儿子，也来了个自我了断。

这是一个残酷的爱情故事，让人不免有些伤心，我们还是放松一下，来到风华雪月的中世纪吧，那可是一个骑士们忙于打架泡妞的年代。我记得当时法国有一个名叫路易的国王，身材高大，一脸美髯风度翩翩。他娶了公爵之女埃莉诺为妻，从而得到了法国南部两个省的陪嫁。后来路易去参加了十字军东征，回来时，按东方的习俗，把漂亮的络腮胡子剃掉了，王后埃莉诺觉得老公没有胡子非常难看，非要和他离婚不可。离婚就离婚呗，我是国王我怕谁，难道还找不到心上人？没想的是，埃莉诺离婚后又嫁给了英国国王，当然就要带走两个省的陪嫁。法王不给，于是英王就派兵强夺——于是，世界史上最有名的“胡子之战”就这样打开了。唉，女人哪，人们说你是祸水，绝非空穴来风。看看吧，就是因为爱的转移，让多少人为此而头破血流？

以上四个故事，都是爱的故事，或者和爱有关的故事。爱，深沉的，或浅薄的，往往让人着魔，从而丧失理智，甚至杀人。从中，我们可以看到爱的强大力量，它既有亲合力，又有破坏力和毁灭性。它让很多人把手牵到了一起，又让很多人各奔东西……

爱的絮语

1

我活着的时候，你必须活着，因为我们是同类，有眼、有鼻子、有嘴巴。有眼睛我们就能看到这个世界，有鼻子就能闻到各种气味，有嘴巴就能发出各种声音，就能吃饭、交谈和接吻。因为我们是同类，同样需要呼吸空气，感受阳光。我们的呼吸会通过空气交融，让我们的心紧紧贴在一起。

我活着的时候你要活着。因为通过你，我才能看到我的存在，因为通过你，我才知道自己也活着；假如有一天，你比我早些离开这个世界，也许我会变成行尸走肉，会因为失去你而虚弱不堪，失去对所有歡乐和幸福的感受能力；即便如此，我仍然要活着，因为只有活着，你的形象才能得以保留，尽管这形象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抑或只剩下一粒符号，但这符号是你，而不是别人。

2

不！暂时，我不会寻找隐藏于你肢体内部的奥秘。那过于艰辛，过于路途迢迢。再说，我根本不是圣人，会依靠内部的奥秘而活着。我实在是个俗人，吃饭、睡觉、穿衣、游玩。有时，我甚至不愿触碰任何书本——哪怕是人类精神和情感的浓缩。

你的精神储存于你的肉体里面。现在，我的目光只会被它的外壳吸引。我陶醉于线与色的搭配，骨与肉的构造。一句话，我陶醉于你的肉体美。而这种美，不会在别的女性身上显现，即使显现，也会远离我的心灵。我实在是一个非常挑剔的人，不是任何人能够轻易接近。

不。我暂时不会关注你内部的精神。当我还没跨过那道窗口时，窗口后面有什么无关紧要。可是亲爱的，最最亲爱的，你必须拥有那样一道窗口，那是接近你内部的唯一通途。它美丽而神秘，常常掩在玫瑰花枝下，闪着其他人没有的魅力和色彩。

3

不。那還很遥远！当我靠近你的肢体时，当我用手和皮肤，感受到你的手和皮肤时，我们还是隔得很远，也许我已经了解了你的构造，了解了所有关于你肉体的质地，并且深深陶醉于梦幻之乡，忘忧之地。但我的心灵，还在远远的地方呆着，出于某种本能的防卫，只是翘首观望着两具肉体的接近，它与肢体语言无关，也许与它所接受的任何形式毫无关连。它太孤绝，总在高处，感受着比天空更高远的东西。甚至有时，它太厌世，不再纠扰于尘世的一切。

亲爱的，请屏住呼吸，耐心等待。心灵的接近，也许比肢体的接近更难。也许我会先迷醉于你微笑带来的所有柔情，但我告诉你啊，心灵之恋还没有莅临。

4

这个时刻，于我，是彻底交出。我完全失去了自我，变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人。这个时刻，我的存在只为了彰显你的存在，而你的存在，成了宇宙间惟一的存在——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我交出自己，意味着停止了寻找和探索，也停止了孤寂和忧伤，意味着我不再拥有义务和责任，呵护和支撑。我交出自己，完全是因为对你的信任和依赖，从肉体到精神，我完全被你占有。从一种精神的高度，我不想再拥有自己的存在和呼吸。

亲爱的，当我交出自己时候，我知道，我们已合为一体，回到了宙斯没有分开男人和女人之前的状态，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就是爱！

我们坐下来聊一下凡高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知道文森特·凡高，我知道得太清楚了，你眨着眼睛表示怀疑，你的睫毛在阳光下形成金线，上面沾满了细小的灰尘。一朵花的花冠也会这样。一枚叶子的边缘也会这样。夕阳凋谢的背景有时也会惊人地相似。我的心本来是一口水井，当你用怀疑的目光看过来时，它开始干枯，就像一片沙漠，就像一片绿洲被沙漠吞食，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当我看了欧文·斯通和艾尔文·斯通撰写的《渴望生活——凡高传》时，我完全被他的经历所感动，被他殉道者形象所感动，被他的爱所感动。我一生从未这样爱过，也从未这样殉道过。这足以表明，不是每个人都能爱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殉道的。这足以表明，凡高是伟大的，超出了常人，我不幸就是常人中的劣种，常常会为一些人的伟大感动得泪流满面，尽管我知道自己的眼泪毫无价值，经常被误认为是狐狸的眼泪。告诉你吧，在你怀疑的目光里，我看到了一个小丑的形象，时代的小丑，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一丝一毫，他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是白痴和傻瓜的作为，他所有的痛苦，都是形而下或形而上的无病呻吟。请原谅这个傻瓜，请原谅他有那么多的哀怨，请原谅他以痛苦者的形象在你面前晃动。你为何认为我不知道文森特·凡高？我知道得太清楚了，就像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根头发，心脏里储存了多少血液，从肛门漏出的气体是什么形状，下一次呼吸会延续多长时间。凡高是荷兰人，他的家族是欧洲最有名的画商。凡高曾在英国一家画店当过职员，因一段苦涩的恋情再未踏上这片伤心地。后来他到神学院学习神学，毕业后到比利时博里纳日矿区当牧师。此时他的献身精神已初见端睨。他把自己的住所提供给了居无定所的矿工，把自己仅有的薪水都给了最需要帮助的人。他只身睡到田野一个磨房里，冬天没有被褥，只好把瑟瑟发抖的稻草盖在身上，结果把自己弄成了十足的乞丐，教会上层人士认为他有损教会的形象和尊严，解除了他的教职。此后，他便开始了画画生涯。他疯狂画了十年，然而一幅画作都没卖出去。据说他的一个叔父为了鼓励他，曾买过他一幅素描，仅仅支付了5美元。而现在，全球最贵的画，排在前三位，都是凡高的……可惜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必须说到他的死，抛开“死”的一般意义，具有“献祭”意味。亚伯拉罕用亲生儿子献祭，是为了表明对上帝的“信仰”。阿加门农用亲生女儿献祭，为的是让希腊人获得胜利。当凡高觉得不再能画出更好的作品时，他认为自己的生命已失去了存活的意义，于是他选择了死——他带着一把手枪，来到了炽爱的麦田上，从容不迫地扣动了板机……凡高的确死了，但有时候，我觉得他依然活着，活在我的血脉和爱中。在我闪烁的泪光里，经常有他在阿尔画画的身影。由于长时间在烈日下画画，他的头发脱落了——当地人把他叫“赤热”（意为“疯子”）。他把画家高更请到家里，把住所最好的房间让给他，自己则像小丫环似的住进了偏房中。他对另一个画家的尊敬是他美德的一个侧面，还有别的，很多，很多……而现在，谁还会津津乐道这样的美德？文人和艺人们相轻，已挤满了整个世界。

我还必须提到他的弟弟提奥，为了帮助哥哥画画，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以至不断地推迟了自己的婚期，假如没有他对凡高经济上的支持，凡高不可能坚持十年。凡高死去后的半年，他也死去了。他和凡高葬在了一起，兄弟情深的故事，也许比《梁祝》和《罗密欧与朱丽叶》还要令人感动……

我是不是一个不错的讲叙者？当你的目光再次投过来时，它的色泽已经亮了许多——这是对我的肯定，还是凡高的故事已让它有了眼泪的亮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