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晨

阿多诺文化工业批判理论及其当代价值

李 晨

(郑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郑州 450001)

阿多诺是法兰克福学派的主要代表，他在马克思商品拜物教理论和卢卡奇物化理论基础之上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工业批判理论。文化的本质特征应该是自由和创造性，但是在西方发达工业社会背景下，文化也产生了异化，丧失了本身的独立性，成为了资本主义维护自身统治的工具，阿多诺对此展开了深刻的批判，他关于文化工业的深刻分析对于我国文化产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阿多诺；文化工业；批判理论

一、 阿多诺文化工业批判的理论来源

(一) 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理论

马克思商品拜物教理论是阿多诺的文化工业批判理论建立的主要理论来源，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提出：“劳动产品一旦作为商品来生产，就带上拜物教性质，因此拜物教是同商品生产分不开的”[1]123-124由此，阿多诺认为在现代社会，文化工业也带有商品化的特质，文化被当做产品进行生产，丧失了文化本身应该具有的创造性。文化工作者创作文化关注点从审美价值转移到了经济价值，人们对文艺作品的崇拜异化为对文艺所能带来的经济价值的崇拜。“由于出现了大量的廉价的系列产品，再加上普遍进行欺诈，所以艺术品更加具有商品性质了。………但是艺术发誓否认自己的独立自主性，反以自己变为消费品而自豪，这却是令人惊奇的现象。”[2]148阿多诺从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理论出发，认为现代的文化也产生了异化，出现了文化上的拜物教，文化不再具有自身的相对独立性，人们也失去了在文化中的创造性。在文化工业的背景下，文艺作品已经带上了商品的烙印，从创作开始文艺作品就是为了获得利润。

(二) 卢卡奇的物化理论

阿多诺也受到了卢卡奇物化理论的影响，卢卡奇提出，商品经济是西方社会的经济基础，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商品结构已经建立起来并渗透到社会的各个方面，商品在社会上成为了一种普遍的范畴，这时物化现象就出现了。人的数字化、原子化命运不仅仅体现在生产领域，也深入到了政治领域，物化现象成为了社会上的普遍现象，人们也逐渐地开始从意识上认同这一现象，物化现象从一种外在的表现形式开始内化为人的一种意识，也就是说不再认为物对人的支配是一种扭曲的现象，而是把物化现象当成一种本来就存在的规律去遵循，从意识上对其认可，丧失了超越这一现象的主观倾向。“只有商品成为整体的社会普遍范畴，人们才能理解它的没有歪曲的本质。”[3]85由此阿多诺认为，商品结构也渗透到了文化领域，文化被当做商品进行大批量标准化生产，文化不再注重自身所具有的独创性和审美价值，而是更加关注文化作品能否得到消费者的喜爱，文艺从高雅走向了低俗，它的目的在于让人消解对现实的不满，丧失否定和超越的维度，文化工业沦落为资本主义政府的统治工具。

二、阿多诺文化工业批判理论的主要内容

阿多诺给文化工业下的定义是：“凭借现代科学技术手段和大众传媒技术大规模地复制、传播商品化了的、非创造性的文化产品的娱乐工业体系。”[4]137文化工业通过操纵虚假的、物化的文化，消解人的否定和超越维度，成为资本主义统治人的工具，阿多诺主要是从四个方面对文化工业展开批判的。

(一) 文化工业的商品化

在异化的现代社会，文化也开始呈现出商品化的趋势，文化工业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对文化产品可以进行大批量复制，使得文化产品短时间内在社会上流通起来。科技的进步也使得新型媒介迅速发展，成为文化工业快速占领市场的有力工具。“广告宣传是使文化用品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但是，因为文化工业的产品，要不断地满足作为被允诺的商品(实际上只是一种允诺)的需要，所以它本身最后就与宣传推销它的广告一致起来了”[2]152-153由此可见，文化工业已经与广告融为一体，广告本身就是以一种艺术的形式出现的，不管你是在看电影还是在听音乐，随时都会有广告插入，人们已经无法分辨广告和文艺作品的差别，人们为了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需要社会不断生产出丰富多样的文化产品，但是由于文化工业生产出的产品并不是从人们的真正需要出发，而是利用广告给人们造成一种虚假文化需求。文化的创作也不再是人的创造性的体现，而是更加关注文化作品所能带来的利润，文化作品本身应该具有的使用价值和审美价值消失了，“质量低劣的文艺作品，变成了家庭中纯粹为了逗乐的附属品。这些作品只是因为它们可以让人们看到和听到一些东西而使人们高兴而已。”[2]152

(二) 文化工业的虚假性

文化工业具有虚假性，从表面上看人们是可以按照需求自由地选择适合自己的文化产品，但实际上却是处于文化工业的控制之中。一方面，人民是文化产品的消费者，处于主体地位。另一方面，文化工业生产文化产品只是为了实现产品的交换价值，文化产品的生产并不是专门为大众所设计的，而是生产完成之后放在市场上等待人们去消费，人们只能被动地去接受，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阿多诺深刻地分析了电影的虚假性，人们在观看电影的时候，容易失去自己独立的判断，他们认为电影就是对正常生活的反映。“生产技术越是密切地和完整地重复经验的对象，人们今天就越是容易产生错觉，认为外面的世界是人们在电影中看到的情况的不断的延长。”[2]118文化工业制造了一种错误的感觉，生活和电影不再有严格的区别，电影限制了人们的思维能力，减弱了人们对社会的不满程度。当然，文化工业的虚假性不仅仅体现在电影之中，也体现在其他各种文化活动中，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无法实现社会和文化所塑造的生活方式，但是文化工业生产出来的各种文化产品，电影和音乐却可以缓解人们身心上的疲惫，让人们沉溺其中，渐渐地人们开始对现实产生认同，不再去为了改善自身的生存环境去反抗，丧失了自身独立的超越维度，不再去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满足于在虚假的文化产品中，逃避对现实的无力感。“这种享乐是以无能为力为基础的。实际上，享乐是一种逃避，但是不像人们所主张的逃避恶劣的现实，而是逃避对现实的恶劣思想进行反抗。”[2]135-136人们在文化工业的虚假性中迷失了自己的主体维度，沉溺在享乐之中。

(三) 文化工业的标准化

文艺作品成为了一种商品，商品追求的就是统一化和标准化。文化作品失去了自己不可替代的独特性，而是以机械化生产，单调重复为特征。文化工业生产的现代艺术品同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品相比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特殊性，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内容上来看，都越来越具有相似性。“现在一切文化都是相似的。电影、收音机、书报杂志等是一个系统。每一领域都是独立的，但所有领域又是相互有联系的。”[2]112文化的相似性不仅仅体现在这些文艺作品之中，还体现在人们的生活之中，例如住房的设计也越来越一体化，城市和城市之间的差别越来越小，都是统一化的标准建筑，每个城市所具有的独特性也趋于消失。“在垄断下的所有的群众文化都是一致的，它们的结构都是由工厂生产出来的框架结构，这一点已经开始明显地表现出来。”[2]113这表明已经普遍存在着虚假的一致性，真正意义上的文化所具有的独特创造性消失了，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也按照文化工业所传播的模式进行表达，文化工业已经使得人们对现代的文化产品产生了认同，不再去追求个性，不再去超越现实。“在文化工业中，个性之所以成为虚幻的，不仅是由于文化工业生产方式的标准化，个人只有当自己与普遍的社会完全一致时，他才能容忍个性处于虚幻的这种处境”[2]145虚假的个性已经成为了文化工业中的普遍现象，当个性的虚假成为社会的普遍现象时，人的个性就被彻底虚幻了。

(四) 文化工业的操控性

在文化领域，依靠着技术进步建立起来的文化工业体系成为了资本主义进行文化统治的有力工具，文化工业通过消解文化的独特创造性，也消解了人们自身的超越维度。文化产品表面上是满足人民的需要，但实际上文化工业通过文化产品已经对人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操控，人们对现代的文化产品产生了认同，并沉溺其中以此来逃避无力改变的社会现实。

文化工业的操控性体现在它对人的影响是单方面的，人们只能接受文化工业的影响，却无法对分工明确的文化工业体系产生任何影响。

“每个人都可以成为民主的听众，都可以独立自主地收到电台发出的同样的节目。但是答辩的仪器尚未开拓出来，私人没有发射的电器设备和自由”。[2]114虽然现在人们可以通过互联网发表自己的意见影响文艺作品和政府决策，但是在阿多诺所处的时代，互联网还没有普及，人们没有有效的渠道及时反映自己的建议，只能被动地去听和接受，却无法主动表达自己的看法。文化工业的操控性还体现在它的无处不在，“文化工业的每一个产品，都是经济上巨大机器的一个标本，所有的人从一开始起，在工作时，在休息时，只要他还进行呼吸，他就离不开这些产品。”[2]118文化工业品对人们的影响可以说是无时不有，人们只要停止手中的工作，无论是打开电视，还是走上街道，都会受到大众娱乐品的影响。文化工业对人的操控已经由表及里，从表面上的抵制到内心的认可，人们从物质上到思想上，都已经认同了异化现象，资本主义政府通过文化工业可以轻而易举地操控整个社会。

三、文化工业批判理论的当代价值

阿多诺深刻地分析了资本主义条件下文化工业的特征，始终坚持着彻底的批判态度。虽然在当今社会，情况发生了很多的变化，随着互联网在全世界的普及，文化产品不再局限于一国之内，文化产品的即时性、共享性特征已经显现出来，但是阿多诺所批判的各种文化工业弊端依然存在，文化工业批判理论的许多有益见解是非常有价值的。

(一) 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

阿多诺对文化工业的批判首先就是对其商业化特征的批判，文化产品不是从人真正需要的角度出发，而是基于获得经济效益的角度出发，追求利益最大化。“文艺不能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迷失方向，不能在为什么人的问题上发生偏差，否则文艺就没有生命力”[5]198社会主义文艺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首先，要从人民的真正需要出发。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民的精神文化需要也是日益增长的，这就需要站在发展的角度不断进行文艺创新，文艺作品要以自身的高雅性赢得人民的欢迎，不能只是依靠广告刺激出虚假的需求，低俗文化作品通过广告的宣传在社会上出售只会降低文艺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其次，要结合实际生活，从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化活动方式中寻找灵感，真正做到电影是社会上真实生活的继续，文艺作品不能只注重娱乐性，好的文艺作品是需要引导人们去思考社会现实的，要不断地肯定人的主体性和超越维度，让大众积极地去实现自身的价值，不能让人们满足现状，逃避现实；第三，要抵制文艺作品的虚假性。文艺作品的创造要更加注重现实主义精神，不能让人们被动地接受带有虚假性的文艺作品，人们一旦对虚假文化从内心上形成认同，就会消解自身的独立创造性，这就要求文化产品要源于现实，又要超越现实，让人们意识到通过自身的努力，是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的。

(二) 重视政府的文化职能

阿多诺认为，文化工业的虚假性消解了人们自身的主题维度，使人们丧失了独立创造性，文化工业的商品化使得文艺作品只注重追求经济效益，失去了自身高雅性，这就需要加强政府对文化事业的管理。首先，要制定文化产品的相关标准，杜绝低俗化的文化产品在市场上的流通，要引导文化产业把社会效益摆在首位，在实现文化产品社会效益的同时获得经济效益，创新是文化产业不断前进的动力，不能千篇一律地模仿复制，现在的产品生产具有盲目性，一种文化产品受到欢迎，各家企业都竞相生产，结果导致产品参差不齐，降低了文化工艺品原有的审美价值。其次，要注重对大众传播媒介的审核，一方面，文化企业经常通过虚假广告刺激人们产生过度需求，实现了文化产品的价值，但另一方面，人民群众买到文化产品之后发现和广告宣传的并不一样，失去对文化企业的认可，长期来看是不利于文化产业发展的；这就要求政府制定严格的广告制度，抵制虚假广告的传播，政府还要注重对综艺节目的审核，综艺节目是文化产品的一种，也要防止综艺节目的低俗化。第三，要建立畅通的双向影响机制。阿多诺认为文化工业对大众的影响是单向的，人们只能被动 接受，这就要求政府重视人民群众的实际精神文化需要，建立线上线下的反馈机制，倾听人民的心声，这样可以有效地抵制低俗文化产品的传播，提高大众对文化产业的认可度，保证文化产业的健康发展，在现代社会，文化产品对人的影响是无处不在的，文化产品的种类也是多种多样，但是不能只注重量的优势，质也是关键，要保证文化产品的高雅性，发挥高雅文化潜移默化的作用，提高整体社会成员素质。

(三) 注重文化产业的传播功能

阿多诺批判文化工业的操控功能，就是资本主义政府通过文化工业体系生产出来的文化产品宣传自己的价值体系，消解人们的否定维度，让人们认同社会现状，维持自己的统治。我国也要重视文化产业的作用，当然，我们并不是要通过文化产业控制人们的思想，而是帮助大众确立正确的价值观念。首先，我们要立足于悠久的传统文化，把传统文化中的优良品质通过文化产品展现出来，中国的文化产业要注重立足本土，从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中寻找创作灵感。中国的传统文化如花木兰、西游记、中国功夫等也被西方国家改编成文化作品并且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是中国自己的文化产业并没有重视优秀的传统文化，这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其次，要鼓励优异的文化作品走出国门，在全世界传播中国的声音，一些国家对中国文化还有着一定的误解，这种误解产生于对中国文化了解度不够，这就需要文化产业生产出能够完美展示中国文化的作品，讲好中国自己的故事，不能让一些西方媒体替我们讲故事。消除国际社会对我们的误解，需要我们创新传播途径，采用国际上通用的方式宣传我们的文化。第三，要重视传播社会主义主流价值文化。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指导下进行文艺作品的创造，通过电影、音乐等大众喜闻乐见的文化传播途径潜移默化让人民群众对文化产品中体现的价值理念产生认同，树立起正确的人生理念，自觉抵制不良文化的入侵。

[1]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2]马克思·霍克海默，特奥多·阿多尔诺.启蒙辩证法[M].洪佩郁，蔺月峰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

[3]卢卡奇.历史和阶级意识[M].王伟光，张峰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4]衣俊卿.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5]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

责任编辑：陈君丹

Adorno’s Critical Theory of Cultural Industry and Its Contemporary Value

LI Chen

(School of Marxism, Zhe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450001, China)

Adorno, as the main representative of the Frankfurt school, formed his own critical theory on cultural industry out of Marx’s Commodity Fetishism theory and Lukacs’ Reification Theory. Culture should be of freedom and creativity. However, in the developed industrial western society, the essence of culture has changed and lost independence, becoming ruling tool of the capitalism, therefore, severely criticized by Adorno. His analysis on cultural industry has significant reference valu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cultural industry.

Adorno; cultural industry; critical theory

2017-05-04

李 晨(1994-)，男，山西运城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当代中国社会发展。

G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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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344X(2017)6-004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