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蓓蕾

〔关键词〕生涯辅导；高三学生；志愿填报

这是一个高考专业选择和志愿填报“倒逼”生涯规划的时代，每个高中学子都时常会面临选择，理想的大学、心仪的专业、适合的工作，每一次选择都会对未来的人生产生重要的影响。很多人在年少时期都曾雄赳赳、气昂昂地拥有过当科学家、外交家、画家、教育家等海阔天空的职业梦想，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一边是壮志凌云的远大理想，一边是坠茵落溷的冰冷现实，作为临近毕业的学生，如何在失重状态下寻找突破口，寻找最适合自身的梦想路途？或许我们可以从高三学子小杨的身上得到些许启发。

梦想？现实？

站在十字路口举步维艰

小杨，今年17岁，就读于示范性高中高三年级文科班，中考时以优异的成绩进入高中学习。小杨的个性开朗且多才多艺，社会活动能力很强，尤其擅长演讲和主持。进入高中后被选为校级学生干部，凭借自身的实力加入了学校的主持人社团，经常在各项大型活动中展露。学习方面，小杨在文科方面特别有优势，语文和英语在班级中一直名列前茅。但小杨对高中数学学科的学习感到吃力，几次测验和考试的成绩都不尽如人意，甚至影响了小杨整体的实力和排名。也许是因为在社会活动中投入太多，也许是还没有找寻到高中阶段学习的有效路径，小杨的成绩下滑得很厉害。这对一个对自己有着较高要求的优秀学生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小杨对自己有着较高的要求，也有明确目标，他想做一名新闻人，更想进入知名的复旦新闻系就读。未来该怎么办？应该如何进行自我调整，达到最佳状态？为了找寻问题的答案，小杨走进了心理咨询室。

其实小杨一直是一个非常努力和愿意付出的学生，他积极投入学校各项活动也是出于自身的兴趣，想为将来成为新闻人打下坚实的基础。他诉说了一次他在主持学校大型活动——文化节时的场景，活动的时间临近期末考试，因为他已经承接了这个活动主持的任务，所以他必须尽心尽责地把事情做好。文化节开展前的一个星期，他都在撰写主持稿、修改主持稿、背诵主持稿。几乎没有时间完成家庭作业，最后文化节主持非常成功，受到了各方的好评，他也颇有成就感。但紧接着进行的期中考试，立马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不仅数学学科全班倒数，并且语文、英语两门也优势不保，落到了后面。为此他受到了年级主任、班主任的严厉批评。希望他能摆正学习和工作之间的关系，不能因为工作偏废了学习。为此小杨非常委屈，总觉得自己在为学校付出，但是大家却不理解自己，有抵触情绪。上了高三以后，状态有所好转，因为进入了文科班，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也随之更换了，新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是一个细腻、关心人的女老师。她并没有批评小杨，而是帮助小杨一起分析他的综合情况，虽然数学学科的状态还是不太好，但是小杨的内心还是重新燃起了希望。

小杨进入咨询室最大的希望是，咨询师能就他如何进复旦新闻系给予指点和帮助。他很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实力、实现自己的理想、进入理想的学府、实现人生的飞跃。

迷失？梳理？

在失重状态下寻找方向

【第一次见面】

小杨第一次来咨询时面色凝重，可能是在学校各种活动中都有接触的关系，小杨对我还是非常信任的，几乎没有任何的客套与寒暄，咨询就进入了正题。原本他对自己分到文科班之后是满怀信心的，但进入高三的第一次模考中数学就不及格的残酷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在表述时，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心情低落、紧张焦虑、语速迟缓，他自述离梦想越来越遥远了。

我能感受到小杨的内心的焦虑与无力感，所以首先要处理的是小杨焦虑的情绪，让他的心绪平复下来是当务之急。我让小杨以最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通过指导语让他进行呼吸的、肌肉的放松从而达到精神的放松。放松训练之后，小杨的情绪慢慢平复，跟我更深入地谈起了自己的想法和困境。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要求都是非常高的，这种高要求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自信——初中三年小杨一直是学校中的佼佼者；也是源于家庭的希望：小杨的父母都是新上海人，老家在农村，父母是靠多年的打拼才在上海扎下根的。小学三年级时小杨随父母来到上海，父母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希望他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杨在初中时成绩十分优秀，在班中、学校中一直担任干部，初中毕业时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了本校（重点高中）的实验班。但进入高中后，小杨的数学学科一直达不到理想水准，这让父母很恼火，总觉得小杨没有尽全力，任凭小杨再多的解释也没有用。小杨的妈妈原先也做过小学教师，后来到上海以后就没有再继续从事教师行业，而是和小杨的爸爸一起开办公司，因此从初中起小杨就住宿在学校，好在小杨的成绩各方面都比较优异，父母也很放心。但是从高中开始父母发现小杨成绩下滑，因此他们对小杨盯得很紧，这更让小杨感到不被理解。

我们的对话摘要如下：

师：来这里主要想老师在哪个方面提供帮助？

杨：数学不好，一门数学就把我拖死了。

（由于他的紧张情绪，之后开展了放松训练。）

师：我感到你很痛苦，这的确让人很恼火，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杨：一上高中就开始了。

师：（数学）从来没有起色吗？

杨：偶尔会有。

师：有做过一些改变的行动吗？

杨：整个暑假都去补习了，但是感觉效果还是不理想。

师：数学不好对你意味着什么？

杨：意味着我进不了理想的大学：复旦大学。

师：好，接下来的咨询我们就一起来探索和澄清你的理想目标，以及能够达成这个目标的路径。

第一次的咨询因为小杨要上课戛然而止了，接着要做的是进一步澄清小杨的目标，以及小杨目标设立的真正原因。

【第二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小杨如约而至，看得出他还是满心期待的，这让我非常欣慰，至少自己的工作能对小杨有点滴的推进作用。上次的咨询过后，我先后找了小杨现任的班主任及小杨的母亲做了沟通，小杨的班主任表示要在班中给予他更多的关注和鼓励。小杨的妈妈也表示，从来不知道孩子背负了那么多的压力，今后要好好地了解孩子、理解孩子、倾听孩子。有了班主任和家长的支持、认同，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毕竟咨询师的工作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必要时寻求家校联动才能形成最大的合力。

小杨这次看起来气色不错，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杨：老师，最近这次考试我进步了！

师：噢？说说看。

杨：我这次语文、英语都考了班级第一，数学虽然不是最理想，但比之前进步了很多，只比平均分低了10分。

师：那很不错呢，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这次为什么进步那么大？

杨：我觉得现在的数学老师比之前的老师好多了，所以对数学稍微有点兴趣了。

师：看起来你的状态在慢慢提升，这一点很好。不过看起来，你对以前的数学老师好像有点儿意见。

杨：原来那个数学老师，总是用差生的眼光来看待我。这让我很受伤。

师：那时的情况是怎样的？

杨：其实我考差是有原因的，是因为在筹备学校的文化节活动，并不是不努力，但是老师却认为我是不务正业。

师：这让你觉得很委屈。

杨：之前班级上数学课我觉得很压抑，不过现在好了，现在的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对我很温柔，我觉得数学不再那么可怕了。

师：之前的老师让你有点受伤，也许这其中存在一些误解。不过你很棒，已经度过了最难的一段时间，现在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杨：我希望能进入新闻专业，做一个新闻人，我喜欢写作、主持、演讲这些有挑战性且与人打交道的工作，我觉得复旦新闻系是最适合我的地方；可我觉得自己的成绩还不够好。

师：你的目标很明确，这很好；你也在慢慢朝着目标努力。你下次过来我们一起来做个职业兴趣测试，看看你的志趣能和职业的匹配度。

第二次咨询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从效果来看还是有进展的，我们共同梳理到了小杨的一个创伤——之前数学老师对他的误解。这点让他很受伤，以至于在数学学习中一直缺乏信心，提不起兴趣。而小杨现任的数学老师是一个有多年的毕业班经验、细心周到的女老师，我之前也和老师作了专门的沟通，相信在后面的咨询中能够保持和李老师的互动，咨询会取得更明显的效果。

【第三次见面】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星期又过去了，小杨如约而至。这次咨询，我首先给他做了一个霍兰德的职业兴趣能力测试，测试结果如下：人3.27分；文3.03分；理，2.3分；商，2.83分；工：2.03分；事，2.3分。小杨的人文商特别突出，测试一致性较高、区分性中。根据小杨的测试结果，小杨比较适合大学教师、心理咨询师、人力资源等职务。

我也与小杨一起分享了测试结果，不过小杨似乎不太高兴。教师、心理咨询师等职业和小杨自身的理想有些差距。小杨一再重申自己想做媒体新闻人，希望能考上复旦新闻系，在学校的各个社团中小杨也表现得十分出色，因此他希望能够将来从事新闻行业发挥自己所长。对于这个问题我和小杨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师：喜欢做新闻人是吗？

杨：嗯，我喜欢主持、演讲还有采访。

师：了解过新闻人吗？他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

杨：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呗。

师：我的意思是，他们每天24小时是如何度过的，你知道吗？

杨：不知道。

师：老师给你布置个作业，请你在毕业的校友中访谈一位记者、一位主持人、一位电视台媒体人。

从这次咨询看来，小杨的兴趣匹配度与新闻行业有一定的距离，这让小杨有点不认同，当然我也一再重申测试只是参考，况且测试表明小杨拥有较高的人文商素养，这也是从事新闻行业所需要的。但有一点需要特别重视，小杨对新闻行业的认知，只是停留在电视、报纸中展现出的光鲜的一面，对这个职业和职业所带来的生活境遇并没有充分的认知。因此，给小杨布置的作业就是采访校友中的媒体人，希望能让小杨对新闻行业有更立体、更全面的认识。

【第四次见面】

我首先询问了小杨作业完成的情况，进一步澄清他对理想职业的认知。

杨：我联系了两位校友：陈杰妮和蔡怡雯。

师：怎么样？

杨：觉得无论是主持人还是记者都非常忙碌，有时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而且前面有一段相当长的等待期。

师：你听了以后感觉如何？

杨：很辛苦，跟之前想象得不太一样。但是我觉得我还是非常喜欢这样的生活，为了自己的理想付出是值得的。

师：很好，你对自己的理想很明确，也很执着。

杨：可就是因为数学，复旦新闻系愿望很难实现。

师：有没有想过，其实要做新闻人的话，不一定就是上复旦新闻系，全国有很多高校都有新闻专业，其实你访谈的两位从事新闻工作的校友也不都是从复旦新闻系里出来的。

杨：嗯……可是复旦是上海市最好的高校，不进复旦的话如何证明我的实力？

师：在这里我们要澄清一个观念，到底报考复旦是为了自身理想，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

杨：（沉思中）

此次的咨询还是进行得比较深入的，让小杨能够仔细考量报考复旦真正的原因。小杨为了证明自身的实力，而不是从本身实际情况出发，向中国知名学府发起了冲击。这点在此次的咨询中能得到澄清，我觉得很欣慰。看来之前数学老师对他的误解使他的心理产生了阴影，能够澄清从而达到一种释然对小杨而言是非常关键的。

【第五次见面】

第五次来访小杨神情轻松了很多，看起来前面几次的咨询没有白费。对于复旦他也没有之前的纠结。此次咨询的目的是帮助他调整学习步调和个人的计划，以更加有序的、更富弹性的状态迎接之后的高三生活。

师：最近一段时间学习状况如何？

杨：文科还是比较稳定的，数学比之前进步了一点点。

师：很不错，有没有什么可以总结的经验？

杨：现在的数学老师和蔼了许多，还有文科班竞争没有那么激烈。

师：其实看上去你比之前更适应了现在的学习生活，也慢慢找到了方法。沿着目前的节奏向前走，每次进步一点点，相信可以离梦想更接近些。

师：我们一起来梳理下，为了梦想现在该怎么做。能否订制一个学习计划，巩固优势、补上短板？

杨：好吧。

这次交流主要帮助小杨激发内在的自信，共同制定适合他的学习进度和计划。小杨的接受度很高，对于目前缓慢上升的状态，还是比较满意的，也逐步积累了自信，而这份自信对小杨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卸下包袱 重新启航

【第六次会面】

咨询已经接近尾声，按照之前的计划，这是最后一次面谈咨询。在这次咨询中，我们主要探讨了小杨制定的学习计划：如何在英语、语文、历史等学科中持续保持领先的优势，如何逐步推进、提升数学成绩。现任的数学老师和小杨之间的互动良好，经常在课后找小杨谈心、聊天，帮助其树立自信。妈妈对小杨的要求依然严格，但在高三这个特殊的阶段，妈妈听从了我的意见，更多地是把这份高要求藏在了心里，这让我很欣慰。学校、家庭方面已经为小杨营造了更为宽松的环境，让小杨在其中自由飞翔。

关于职业认知，小杨通过校友的采访，已经了解到了新闻职业的艰辛，但这并没有让小杨慢下向新闻人方向努力的脚步。霍兰德测试中小杨所表现出的高人文商素养，也是将来从事新闻行业的基础。至于学习成绩是否能上得了理想中的最高学府，小杨比之前已经放下了很多，也表示愿意接受其他的拥有新闻专业的211、985院校，咨询至此也进入了佳境。

个案辅导后的冷思考

小杨的个案是我手头的几个生涯辅导案例中情况较复杂、也是较特殊的一个案例。他的生涯问题中还交织着师生交往的问题、学习适应、亲子关系处理问题。所以，需要综合判断来进行辅导。从本案中得到的启发，也是多方面的。

生涯发展师和心理咨询师有很多相同之处，但在具体的咨询中是有区别的，生涯发展师需给予学生更多的信息和资讯；但心理咨询师更重要的是倾听和同理，如何能够把握好说与不说的度，也是本案中咨询师需要仔细斟酌的。

生涯辅导更需各方的合力，本案及时地取得了家长和班主任的支持，这对小杨自信心的建立和自我成长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同时也有效地利用了校友的资源，让来访者能较为方便、快速地了解到相关职业的信息，也是帮助小杨认清现实、脚踏实地的主因。

生涯辅导也好、心理辅导也罢，都是助人自助的过程，助人的感觉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与来访者互动的过程，也是咨询师本身监视自我、发展自我的过程，每一次的咨询都是一种体验、一种历练、一种感悟、一种成长！真诚地祝愿如小杨一般的高三学子都能从容不迫地走向清晰、可预见的未来，开启人生梦想的旅程！

（作者单位：上海市七宝中学，上海，201101）

编辑/张帆 终校/王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