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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 FEI 教育之栋 为生而生 吴非的良知(上)

2016-07-01李镇西

未来教育家 2016年4期
关键词:吴非良知杂文

李镇西/文



WU FEI 教育之栋 为生而生 吴非的良知(上)

李镇西/文

吴非

教育之栋 为生而生

吴非:本名王栋生,语文特级教师,著名杂文作家。

主编《高中文言读本》《初中文言读本》《古诗文诵读》《现代诗文诵读》等20多种教学用书,为《新语文读本》编委,发表教育教学论文20篇;

1988年起在教学之余从事杂文写作,发表杂文、评论、随笔1500多篇,著作有《不跪着教书》《前方是什么》《中国人的人生观》《致青年教师》《课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等。

从吴非全部的文章和著作中,我就读出了两个字――良知。

“吴非”是谁?通过百度搜索会找到这样的答案:吴非,本名王栋生,南京师大附中语文特级教师,著名杂文家。

其实,“王栋生”和“吴非”虽然指的是一个人,但这两个名字还是有分工的――前者用于语文教学,后者用于杂文随笔写作。

常常有这种情况,长期从事应试教育的一线老师,往往不能接受对应试教育的抨击,因为这是饭碗啊!如果真的彻底扫荡应试教育,可能很多人将不会教书了;而抨击应试教育的学者们,往往不是一线老师,甚至根本就没有在中小学上过课,他们不但“站着说话腰不疼”,而且大多说不到要害,最多发泄一下情绪,以表现自己“深刻”而且“敢说”,仅此而已。

而作为语文特级教师的王栋生,长期担任学校高中教学的“把关教师”,高中教学及应试技巧的熟练程度,显然远远超出一般教师;作为杂文作家的吴非,所抨击的一切教育弊端,都是源于自己每一天的讲台经历和切身感受,都不是捕风捉影的道听途说或参考报纸上的“轰动新闻”。于是,有教育思考的“王栋生”加上有教育实践的“吴非”便形成了中国教育界的“吴非现象”和中国杂文界的“王栋生现象”。

“现象”的核心是:教育的良知以及这良知的表达。

自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我不断从《新民晚报》《杂文报》《杂文选刊》《南方周末》等报刊上读到吴非的杂文。常常觉得只要一打开著名的报刊,“吴非”这个名字想躲都难。我当时还不知道作者是中学教师,但我感到,这个人对中学教学太熟悉了。就像我们过去评论鲁迅一样,说他从旧营垒里冲出来,反过来给旧营垒以致命的一击。说吴非是“中国当代基础教育界的鲁迅”可能有些夸张,但他的教育杂文有着鲁迅的风骨与犀利,这是事实。不信,请读他的《不跪着教书》《前方是什么》《致青年教师》。

吴非的文字透着一股嫉恶如仇的凛然正气,真正的“激扬文字”。面对教育界种种的腐败,以及掩盖这腐败的虚伪面纱,他毫不留情地一一撕下,笔触所及,既有大大小小的教育官员,也有学校各色“管理人员”,还有各种甘于平庸而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的教师。读他的文字,一不小心就会读到自己。我实在佩服吴非的胆量。如此“一网打尽”,岂不把天下人得罪完了?

但是,“无欲则刚”,吴非兄既然没有想过得到什么,就不会害怕失去什么。恨吴非的人的确有,比如他说他的著作很少有校长或局长给老师们推荐,有一回他说:“我的书都是老师们自费买的。”我“反驳”他说:“不对,并不是‘都是’。在我的学校,老师们人手两本你的书,就是学校发的。”

吴非文字的一针见血,掷地有声,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深刻――我不认为吴非有多么“深刻”,他洞察人们浑然不觉的虚伪和道貌岸然的假相,所用的武器无非就是“常识”。吴非的胆识就在于他敢于说出常识。我曾在给程红兵的信中说:“我之所以现在到处推荐吴非,是因为他从许多司空见惯的‘常态’中揭露出了病态,他说的不过是常识,但在一个互相欺骗的社会,说出常识便是深刻,更是勇气。读他的文章,我好多时候感到惭愧,因为从中读到了我的庸俗和苟且。”

吴非的文字读来沉重,但这沉重后面有着深厚的人道主义的爱。正因为这种爱,他对一切非人道的“教育”深恶痛绝。他是真正爱孩子的,我甚至可能从书页中感觉到了吴非那颗纯真爱心的温度,简直就是热透纸背――

还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默许学生课上睡觉的事。课上到一半,发现后面有位学生睡了,小声喊他他也没醒,想到他也许实在是累了,怕他着凉,就请同座帮他盖件衣服。学生睡了一会儿就醒了,神情内疚,我安慰说没关系,并对大家说,以后上课谁如果睡着了,就轻轻地替他盖件衣服,少听几分钟语文课不要紧,万一生了病,损失就大了。我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小睡有何不可》)

如果学生忘记交作业,至多批评一句就算了,千万不要让他跑回家去拿;上课时有孩子可能会神色不安,也许是内急,你可以悄悄走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想上洗手间,——要知道,一个胆小的孩子会憋出病来的;学生上课迟到,不要过多责备,他可能已经很难堪了,你再追究他也妨碍了全班同学的听课;如果学生病假后来上课,尽可能不要他补作业,病后也许比较虚弱,等他痊愈了再说……(《这些都不是小事》)

因为爱孩子,所以吴非有着深深的忧虑或者说害怕,他害怕孩子纯洁的童心被成人污染甚至毒化――

经过千万年的劳动,野兽进化成了人;而在残忍的教育下,人很快就能回变成野兽。(《从人到狼》)

于是他要我们警惕“第一滴污垢”――

我喜欢孩子,特别是那些刚刚会说话的小孩子。看着他们清澈的眼睛,捧着他们白白的小手,我的心灵常常会有一种震颤,我的眼眶会莫名其妙地湿润。我畏惧,我担心。我们能把这个孩子教育成一个人吗?这个孩子纯洁的心灵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会被什么样的人、用一种什么方式,洒上第一滴难以抹去的污垢?(《第一滴污垢》)

不要欺骗孩子,任何时候都不可以。不要把你在成人世界玩得得意的那些鬼把戏拿到孩子面前表演。(《面对儿童的眼睛》)

……

吴非在《不跪着教书》的自序中这样写道――

年轻时以为教育就是诗,教师的一生也在为教育写诗,没想到后来总是要为教育写申告状,为学校的堕落而愤怒,为教师的尊严而呼喊。作为教师,我认为自己应当是理想主义者,而现实却总在种植悲观;我以为自己的工作对青年成长能有意义,没想到青年常常会对一个教师的理想投来同情的目光……我就这样在困惑和矛盾中走向耳顺之年。然而,和很多同行一样,我心中的信念不会消逝。

想要学生成为站直了的人,教师就不能跪着教书。如果教师没有独立思考的精神,他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人?在巨大的麻木和冷漠面前,我的确有过放弃的念头,然而一想到中国人有千百年下跪的历史,想到文革给中国人带来的耻辱,想到下一代人还可能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下跪,就觉得我们中国首先得有铁骨教师,教育的辞典中才能有“铸造”这样的词条。

……

从吴非全部的文章和著作中,我就读出了两个字――良知。

“我喜欢孩子,特别是那些刚刚会说话的小孩子。看着他们清澈的眼睛,捧着他们白白的小手,我的心灵常常会有一种震颤,我的眼眶会莫名其妙地湿润。”

我至今还记得很多年前,他邀请我去南京师大附中给学生们讲课,他坐在下面递给我一张纸条:“放开讲,没事的!”我还记得后来我们一起游周庄,在大门紧锁的顾炎武故居前,他那沉重的叹息。我还记得去年冬天我们围坐在饭桌旁,他那爽朗甚至是天真无邪的笑声……

平时我俩很少见面,但时不时通电话。往往电话一接通,那边便依然是爽朗的笑声,然后是滔滔不绝的“杂文”——每次和吴非聊天包括通电话,我都像是在读杂文。我实在佩服他的思想随时都在燃烧。每次通话,我们都会“就共同关心的问题广泛地交换了意见”。当然,谈的最多的还是教育。

比如有一次,我说最近写了一篇关于师生关系的博文《学生回来看你吗》。我认为教育本来就是一种服务,教师领工资吃饭,该给的都给了,学生来不来看,不必看得那么重——商店营业员会在乎顾客是否来看他吗?学生不回来看你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他回来看你了则是一种意外的惊喜。他同意我的观点:“嗨,我以前写过一篇《师生之间不存在什么恩》,老师服务社会,对学生谈不上什么恩不恩的,学生也没有必要感恩。文章发表后引起争议,幸好我是教师,所以质疑者还比较客气。”我说:“是呀,如果是学生写这样的文章,或者是家长写这样的文章,那不被人骂死!”

我说:“其实,优秀学生都不是老师培养的!”他说:“我的观点比你更极端,真正的教师也不是培养出来的!如果有人要问我,我是谁培养的,我真还说不出。我读书时,就是思想另类,很叛逆的,不受老师欢迎。”我说:“你就是没有受到老师‘培养’,所以你成了吴非!”然后我又说:“刚好我前段时间在武侯区名师工作室成立大会有个发言,观点就是自己培养自己!我认为,任何优秀的教师,还有一切杰出的人,都是自己培养自己的!现在很多省市都开展了‘教育家培养工程’,政府关注教育家的成长,这很好,但在我看来,教育家更多的时候需要自己培养自己。除了‘培养’还有一词叫‘打造’,就很滑稽,好像有一个模具,把人放在里面,‘哐当’一声,名师就‘打造’出来了。关注教育家成长关键是要营造适合教师成长的宽松环境,我认为政府对教育家的诞生,只要提供一个条件就足够了,那就是自由。”

我任成都市武侯实验中学校长之初,便给学校所有老师都赠送了吴非的两本书:《前方是什么》和《致青年教师》。2009年10月,我请吴非到学校为老师们作报告。他的报告和他的杂文一样极富感染力,深深地打动了老师们的心。

听了他的报告,我写了这样的感受——

每一个教育者都有过热血沸腾的时候,都有过透明的童心,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我们的热血慢慢冷却,我们的童心渐渐锈蚀。最可怕的还不是热血冷却童心锈蚀,而是我们居然还振振有词地为这“冷却”和“锈蚀”找出许多自我安慰的“理由”:“社会是这样的,我有什么办法!”“教育体制是这样的,我有什么办法?”“教师也是人呀!”“我要生存呀!”……于是,理想心安理得地缴械,良知毫无愧色地堕落。“因而在我们中国,茶馆里依旧热闹非凡,精神牢狱里的寂寞者依旧寂寞。”

然而,历经沧桑的吴非居然还保持着火热的激情,赤诚的情怀,透明的童心,纯正的良知。我只能说,这是中国基础教育界的奇迹。我再次想到了罗曼•罗兰的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

吴非和李镇西

2010年2月的一天,我接到南京一位朋友的电话,问我看吴非的最近博文没有。我说“没有”,最近忙了,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上吴非的博客了。她便要我去看他刚刚写的《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她说她是含泪读完的。

打开吴非的博客,果然,《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很快便撞击着我的心灵。吴非用深情柔软的笔触,描绘了三个美丽的生命如流星划过夜空,短暂却璀璨;同时,吴非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思想力度,表达出对人性的思考。不过,我也读出了一些迷糊:“我在病中,想起一个又一个学生的面容,感叹生命的短暂,同时也赞叹生命的美丽。”

这几句话,让我产生不安的猜测:吴非生病了?文章的最后,吴非老师这样写道:“我吃力地写下这些,每一行字都要用去我很长时间,我很累……”嗯,看来的确是病了,而且不轻。不过,能够写出这几千字的文章,这病也重不到哪里去。我想。

但我还是拨通了吴非兄的手机,问候他的病情,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原来吴非兄的左眼突然失明了!他顽强地睁着一只眼睛,流着泪坚持着上完课。要命的是,左眼的失明已经不可逆转!我担心他另一只眼睛会不会也失明,他说医生说有这种可能,现在他正努力保护右眼。“我不会放弃努力的!”吴非兄在电话里坚毅地对我说。但同时,他也叹息,说他本来今年就该退休了,没想到……我不知如何安慰吴非兄,他却反过来嘱咐我,一定要注意身体,身体不好,什么都谈不上。

放下电话,我重新打开吴非的博客,再次读《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有了更深刻的感受,联想到刚才吴非给我说,这篇文章是他断断续续分好几天写成——每天写一点在文档上,写完后再把文章粘贴在博客上!这已经不仅仅是什么“毅力”了,吴非兄是用自己不再年轻的生命吟唱一首生命的赞歌!这支歌,在我的心里,在无数读者心里激起了悠长的回声。三位年轻生命的逝去,却给生者留下美好而温馨的记忆。我再一次感叹生命的脆弱而坚强,黯然而辉煌!

我不知道这篇文章是不是吴非兄留在博客上最后的文字——他的眼睛已经不允许他像过去一样上网写作了,但即使如此,这篇文章也不能说是“绝唱”,因为这只是一首歌的开头,吴非领了个头,许多相识和不相识的人便接着唱下去了——《像太阳一样升起的白旗》的后面,有着长长的留言,表达着不仅仅是对吴非也是对善良,对人性,对良知的赞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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