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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丁玲“电影明星梦”的萌发与破灭

2016-05-14王宗征

北京档案 2016年5期
关键词:田汉丁玲上海

王宗征

著名作家丁玲(1904—1986),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曾经有过一段与电影接触的经历,并梦想成为一个“有名的电影明星”。她的明星梦萌发于古城北京,破灭于旧社会有“十里洋场”之称的上海滩,成为她人生中的一段鲜为人知的经历。

青年丁玲与电影的亲密接触,在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埃德加·斯诺的前妻、美国进步作家海伦·福斯特编写的《中国新女性》一书中曾有记述。海伦·福斯特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她生前非常关注“红色中国”的命运,也很关心中国的妇女运动和妇女事业,曾在中国先后采访了多位著名女性人物。海伦·福斯特对具有传奇人生经历的中国新潮女作家丁玲非常感兴趣,在她对丁玲的采访记述中写道:“青年时代的丁玲一度迷恋电影,曾追逐明星梦,虽然梦想未能成真,但丁玲的这段‘触电经历,毕竟成为她艺术人生的一部分。”而不知是何原因,在丁玲自述式的传记以及国内有关记述丁玲青年时代人生和艺术经历的作品中几乎都没有提及丁玲的这段“触电”经历。因此,追述青年丁玲“电影明星梦”的萌发与破灭令人新奇,或许也能给后人探究青年丁玲的心路历程和艺术追求提供一些参考。

1904年10月12日,丁玲出生于湖南临澧,长于常德,她原名蒋伟,字冰之。蒋家是临澧有名的官宦之家,丁玲的祖父做过大官,但丁玲幼年丧父,她是在具有浓厚民主主义思想的母亲的教育和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从小就有反叛思想,后来又受五四精神的影响,形成了独立自强的性格。少年丁玲,曾在湖南桃源第二女子师范读书,后进长沙周南女校、岳云中学读书。1921年,17岁的丁玲来到上海,进入陈独秀、李达等早期共产党人创办的平民女校学习。1922年暑假后,丁玲考入瞿秋白等主持的上海大学中国文学系,但只读了一年多,就于1924年初离开上海来到北京,决定报考北京大学,可并未如愿。1925年暑假后,她结识了在《京报》副刊和《民间文学》杂志当编辑的胡也频。胡也频是青年诗歌才子,比丁玲年长一岁,两人一见钟情,成为恋人,很快就在京西香山碧云寺附近的一间小房子里同居了。此后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丁玲接触了电影。

那是1925年初冬,21岁的丁玲第一次在古城北京看到了中国人拍摄制作的电影《空谷兰》,这是中国电影先驱、时任上海明星影片公司编导的洪深从上海带到北京的。丁玲第一次看到中国人拍摄的电影,十分好奇,但是看完之后她又觉得电影里的人物动作很机械,演员没有表情,也没有感情。一向多愁善感的丁玲,感到自己“可以提供这种感情”。于是,丁玲在头脑中萌生了“可以成为一个电影女演员”的念头。

带着这个念头,她多次逗留北京,给推介上海电影的洪深写信或打电话,表达自己要当电影演员的想法,而且直言不讳地表示想借此找份工作,以维持在北京的生活。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丁玲应约来到北京故宫后身的北海,与洪深见面。那天,丁玲穿着单薄的衣服,洪深以为丁玲是一个涉世不深、急于找活干的穷女孩,但经过深入交谈,洪深才了解到丁玲的身世和经历,感到眼前的丁玲不是一个平常的女孩子。于是,洪深给丁玲详细讲述了要成为一个电影女演员应具备的素质。丁玲觉得洪深讲得很有道理,便对洪深说:“我要挣钱养活自己,要找一份工作,就是想当一个电影演员,实现自己从事富于想象力工作的才能。”洪深答应帮助丁玲,并建议她应该到有“中国电影制作中心”之称的上海去发展。此后,胡也频也得知丁玲有“成为一名女演员的雄心”。开始,胡也频对丁玲的想法持反对态度,但丁玲坚持己见,胡也频只好妥协,并对丁玲说:“我可以在北京写诗,等你成为有名的明星。”胡也频还对丁玲说:“我在北京的朋友有几个也梦想投身电影工作,但是没有勇气做这种尝试。”于是,胡也频和他的朋友们筹集了一些钱给丁玲,作为去上海的路费。1926年春天,丁玲踌躇满志地来到上海,开始她的电影“追梦”历程。不久,胡也频也来到了上海。

旧上海虽说是中国电影的发祥地和摇篮,但是作为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国的“十里洋场”和“冒险家乐园”的上海滩,当时在那里经营电影业的人大多贪财逐利,甚至一些流氓、恶棍也混迹其中。那时的影片制作低劣、粗糙,演员道白多使用上海方言,电影题材格调也不高。丁玲到上海之后,经过洪深介绍,正式进入了“电影圈”。

丁玲曾在上海读书、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上海方言比较熟悉。但是她刚一进入电影圈,就对上海电影使用“上海话”的做法很反感,认为这种做法很狭隘、愚蠢。在很短的时间内,丁玲先后试演了两个角色,由于扮相好,表情也丰富,电影圈里人夸她“够美丽”。但丁玲感到这种赞美不是“纯洁”的,而是把她当做“商品”一样欣赏,丁玲“大为生气”。洪深做编导的那家影片公司想和丁玲签订三年合同,这也是当时上海电影圈的惯例,丁玲却觉得这样不妥,不肯签三年期合同。经过洪深出面调解,她才勉强与这家公司签了一年合同。置身电影圈后,丁玲渐渐感到做个电影演员并不是轻松和快乐的事情,而是件很苦的事情,而且当时旧上海电影圈里尔虞我诈、乌烟瘴气的氛围,也令丁玲“难以容忍”。

于是,苦闷的丁玲就去拜访当时正在上海领导南国电影剧社,从事戏剧电影活动的湖南老乡、著名戏剧家田汉,想到那里闯一闯、试一试。那天,丁玲第一次来到田汉的住所,却看到田汉的屋子里有几个男士正与几个“摩登女孩”跳舞,有的男人还化妆成女士,这与丁玲事先的想象出入很大。见到这番情景,丁玲感到既恶心又伤心,便不辞而别,含泪跑出了田汉的住所。田汉追了出来,问丁玲为什么刚进来就走,丁玲伤感地说:“我曾想成为一名女演员,而且怀有为艺术奉献一生的崇高理想和目标,但是来到这里,看到这种戏剧界的人,我知道我绝不会在舞台上工作,也绝不会在电影里演出,所以我一定得走。”田汉劝解她说:“你必须理智和有耐心。”第二天,田汉又来看丁玲。此后,田汉给丁玲写了几次信,安慰和劝说丁玲,并答应特别为她写一出戏,表现中国的进步女性。田汉还鼓励丁玲,“你有当一名女演员的才能”。

不久,丁玲再次拜访田汉。这时,田汉正计划上演一出被他称之为“走向人民的戏剧”,名字叫做《到民间去》。田汉希望所有女演员,无论是成名的还是未成名的都来试演剧中的主要角色。丁玲应邀成为“试演者”。她对这次“试演”很用心,特意精心地化妆,还穿了一件时髦的长袍,可惜试演结果并不理想。无论丁玲怎么努力地去演,总不能把内心的感情放进角色里,她的性格也与戏中这个涂脂抹粉的人物不协调。而且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当时剧社只有一台简易的摄影机,丁玲试演时摄影机发生了故障,只给丁玲拍了几个镜头就草草收场了。这次“试演”的失败对丁玲的思想触动很大。她联想起几个月来自己接触电影的经历,又想到上海滩电影界、戏剧界的氛围,感觉如果电影、戏剧是掌控在那些迎合低级趣味、见钱眼开的商人手里,那么作为“艺术”就不会有前途。丁玲虽然与田汉领导的南国电影剧社建立了联系,但终究没有成为它的成员。后来,丁玲还专门给田汉写了一封信,感谢他的鼓励,并直言不讳地表述了自己对当时电影界、戏剧界不良氛围的厌恶,表示“不想为使资产阶级取乐而演戏”。

就这样,丁玲的“电影明星梦”萌发得快,破灭得也很快。丁玲在上海滩“触电”的那段日子是艰难的,多亏有胡也频写诗赚取报酬来资助她,并在生活上安慰她,才使她得到一些慰籍。丁玲的“电影明星梦”破灭后又加上经济拮据、生活困窘,便无法在上海呆下去。惆怅的丁玲和胡也频一起返回了北京,并从1927年开始走上小说创作之路,后来成为闻名中外的文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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