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中

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屋里屋外的活计忙完了，睡觉还有些早，韩青春和尚茹秀小两口就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

约莫十点钟的时候，韩青春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声音不大也不小，好像一枚小石子丢进了湖水里发出的声响一样。这声音听起来温柔舒服，容易使人产生遐想。坐在沙发这一头的韩青春听见了，坐在沙发那一边的尚茹秀也听见了。韩青春心里清楚这是有人给自己发短信了，他的脸朝着电视那边一动也没有动，只是眼睛不停地转动着。他先斜睨着眼睛看了尚茹秀一眼，尚茹秀眼睛盯着电视，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韩青春转动着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手机上来电提醒的蓝色灯光闪闪烁烁，感觉有些着急的样子，好像在招手在呼唤。这让韩青春感觉有些坐不住了，他很想拿过手机看个究竟，但怕这样做会引起尚茹秀的猜疑。韩青春正在思谋着，尚茹秀却站起来了。韩青春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神色也显得有些不顺畅。他抬头看了尚茹秀一眼，问道：“怎么了？”

“我想吃苹果。”

“呵呵，我也想吃。”

尚茹秀在茶几上的盘子里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拿起一个丢给了韩青春。苹果扔得急，韩青春没有接住，掉到地上了，在地上不停地滚动着。韩青春走过去，想拣起还在地上滚动着的苹果。

“怎么，不洗就吃啊？”韩青春说。

“呵呵，吃苹果谁还洗啊。”尚茹秀是开玩笑的，苹果是早就洗好了放在盘子里的。

“那怎么行啊？”韩青春站起来手里捏着苹果去了卫生间。

尚茹秀坐在沙发上吃着苹果，她看了一眼韩青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手机上的灯光不再闪烁了，静静地搁在那里。

尚茹秀掏出自己的手机翻看起来。

韩青春手里拿着洗过的苹果从卫生间走出来，第一眼看见尚茹秀手里拿着手机在看。

“你在看什么？”

“呵呵，看手机啊。”尚茹秀左手拿着苹果，右手翻着手机，显得很平静。

说话的时候韩青春急着往茶几上看了一眼，见自己的手机还搁在那儿，心里哗啦一下轻松得没事一般。

“又有人发短信了？”韩青春把洗了的苹果放在茶几上，看着尚茹秀说。

“有一条短信，看了笑得人肚子痛。”

“让我看看。”

“你不怕笑得肚子痛？”

“有那么好笑吗？”

“我发给你，你看看就知道了。”

韩青春的手机又是咕咚响了一声，手机上蓝色灯光立即闪烁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啊？一点意思也没有。”韩青春拿起手机翻看着。

“你仔细看，看完了就有意思了。”

韩青春很听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读完了，还是没有觉得好笑。

“仔细看了，真的没意思。”

“是不是我发错了？”尚茹秀往韩青春跟前靠了一下，斜着身子看着手机。

“你发的是哪一条？”

“我看看，看看就知道了。”尚茹秀从韩青春的手里拿过了手机。

尚茹秀没有看自己发的短信，她很快翻开别人刚才发到韩青春手机上的短信，短信不长，只有不多的几个字：

一个星期没见你的电话了。

周末能来家里吗？

看着短信，尚茹秀立刻紧张起来，好像突然间受到了惊吓似的，浑身一阵发麻。内心的紧张使得她神色有些别扭。为了让韩青春看不出破绽，她抬起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还说没意思啊。”尚茹秀看着韩青春手机上的短信说，“还说没意思。”

韩青春看着仰头放声大笑的尚茹秀，他也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尚茹秀坐在办公桌前，她一边整理着昨日的报纸一边翻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短信，看着看着就低着头咯咯咯笑起来了。

坐在尚茹秀对面正在读报纸的牛路燕抬起头看着，见尚茹秀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地在笑，放下报纸站起来走到她跟前问：“是啥好事让你这么高兴啊？”

“一条短信，一条短信看了笑得人肚子疼。”

“是男朋友发来的？”

“不是，是韩青春手机上的。”

“老公发给你的有什么好笑，真是的。”

“有人发给韩青春的，我悄悄转发过来看。”

“谁发给他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你看看，你看看就知道了。”

尚茹秀把椅子让出一半来，叫牛路燕坐下来看。

牛路燕紧挨着尚茹秀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尚茹秀的肩膀上，一手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着。

“哎吆——还说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发来的。茹秀，你傻呀，还在哪里找傻B呢，我看你就是傻B一个了。”

“哈哈哈——你怎么这样说我啊？”

“我的傻B吆，这明明是个女的发的嘛，男的能这样说吗？”牛路燕说，“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分析她是谁？”

“给你说实话吧，昨天晚上我几乎没有睡着，就在分析发短信的人是谁？我没有分析出来。”

“茹秀啊，从短信上看，这个女的和韩青春已经不是一般关系了，你能看出来吗？”

“不会吧，没那么严重吧。”

“我的傻B呀，还说不会啊。你再看看，看看你就感觉出来了。”牛路燕说，“茹秀我告诉你啊，你刚结婚，还不懂男人究竟是咋回事。这男人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嫌不够，总想尝尝野味，吃了外面的死老鼠他还以为品尝了山珍海味。不是贱，是贪得无厌。”

“韩青春他不会是这样的吧。”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里了，还说不会这样。”牛路燕说，“茹秀啊，这事如果遇上我，我叫他贾彦标吃不了兜着走，他说不清楚讲不明白，哼！婊子儿就别想着进家门，更别想……”牛路燕感觉把话说露嘴了，赶紧停下了话茬。

“你和贾叔叔很好的，看着也让人羡慕。”

牛路燕从尚茹秀的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子对着尚茹秀说：“你以为贾彦标就那么好啊，好个辣椒！茹秀你不知道啊，男人都是一丘之貉！他还是吃着自家的肉，想着别人家的糠。要不是我看管得紧，婊子儿早都出轨翻到沟里去了。”

“呵呵呵——”

“你还笑，你不相信啊？”牛路燕说，“你难道没听过这句话吗？十个男人九个鬼，一个不鬼，寡妇门缝里瞅三回。我家贾彦标他也是个男人啊，你说他能例外吗？我给你说过的话你忘了吗？上次我们出差去的时候我给你说的，你忘记了？”

“我想不起来了。”

“是不是我没告诉你啊，就是我家老贾半夜三更躲着我给他二十年前的女同学打电话的事。”

“哦，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吗？那一次，我就让他老贾半个月没有安宁。你猜怎么着，我家老贾他倒说得很轻松，说什么不就一个电话嘛，有什么啊。一个电话？电话里说的什么？深更半夜爬在床上打电话什么意思？茹秀啊，短信也一样，你要提防着点了。”

尚茹秀没有说话，她望着牛路燕，牛路燕使劲儿地在讲。

坐在办公室窗口处的冉小京忙着修改一个材料，她只听到尚茹秀和牛路燕两个人一会儿说一会儿笑的，但她们俩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完全弄清楚。

“茹秀笑什么呢？”冉小京停下手中的活儿问。

“你看看这条短信。”牛路燕走过去，把手机递给冉小京说，“看看这条短信就知道了。”

“这是谁啊？酸溜溜的。向你求爱是吗？”冉小京很快看完了短信，把手机递给牛路燕说。

“不是我的，是茹秀的，你连我俩的手机也分不清了。”牛路燕接过手机转给尚茹秀说，“向我求爱？哪个婊子儿还能向我这样的老太婆求爱啊，我哪有那样的福分啊。嗨嗨嗨，是有人向茹秀的老公暗送秋波了。”

“哈哈哈——”三个女人都笑起来了，牛路燕笑着，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去了。

笑声过后，办公室里稍微安静了一会儿。

“哎，尚茹秀，那短信的号码你记下了吗？”沉默了片刻后，牛路燕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有点神秘兮兮地看着办公桌对面的尚茹秀。

“短息转发过来了，电话号码倒没注意。”尚茹秀说。

“没注意也好，记它有什么用啊。”冉小京说，“茹秀你就别管了，男人的那些事，我们还是少管为好。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想怎么着就怎么。如果真要管，那不烦死人才怪呢。”

“冉小京你怎么说话呢？你这是替茹秀说话吗？”牛路燕没等冉小京把话说完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冉小京跟前说，“你以为男人都跟你老公一样啊？你老公是老师，是老师他就要为人师表，知道吗？不是他不想那样，不是他就那么地规矩，是他的职业限制了他。你倒真是省心。”

“老师怎么了？前两天中央电视台法制频道上说，江西某一所小学一位马上就要退休的老头子还糟踏十几岁的小学生呢。”尚茹秀说，“我在网上还看到，北京一所大学年过花甲的教授和女大学生同居，被学校开除了。还说老师，你以为老师好得很。”

尚茹秀感觉自己话说的有些不对头，她看了一眼冉小京，又在牛路燕的脸上看了看，睁大眼睛吐着舌头直摇头。

“哎吆，你看我这死脑筋呀，就管不住我这张破嘴。”尚茹秀说，“小京你千万别介意，我可没说你老公。你老公是好样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牛路燕说，“杨三，听说过杨三吗？我们小区的一位小学老师，听说马上就五十岁光景了。书教得倒还不错，就是爱胡整呀。把自己的夫人不理了，跟一位比自己小将近二十岁的女子撕缠在一起了，真是不害臊。”

“呵呵，快别说了，这是男人共同的弱点。”冉小京说，“我在报纸上看过这么一个关于男人的小故事，不知你俩看过没有。”

“小京你说说。”尚茹秀说，“你说说吧，听了就知道了。”

“是不是以前我说过了？”冉小京说，“美国《探寻者》杂志邀请了一位年轻性感的女演员做了一次有趣的实验：由一位名叫萨利马林斯的22岁姑娘独自扮演5种不同的角色，在同一地点手举‘停车牌等候救援，以验证何种色相对男人更具有吸引力。

第一次她装扮成一位职业女性，在2分钟内有30辆汽车通过，但只有一辆车停下来。

第二次她装扮成孕妇，2分钟内驶过35辆车，却没有一辆停下来。

第三次她装扮成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太，5分钟内有60多辆汽车驶过，只有一辆车停了下来。

第四次她戴上了彩色假发，穿着大红衬衫，一副嬉皮士打扮，5分钟内驶过汽车、摩托车、货车七十多辆，竟没有一辆停下来，甚至连车速都没减。

第五次她换上了一条性感的超短裙，裸露着漂亮的大美腿，双乳高耸，唇含微笑地站在路边，扭着那浑圆的小屁股，不到1分钟时间，路过的第一辆车就在她面前主动地停了下来，第二辆也紧跟着停下来向她喊话。

你看看，可笑不可笑？但这是赤裸裸的现实，这就是男人的共性。”冉小京还说，“知道了男人的弱点，你就别大惊小怪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尚茹秀一直在笑，笑得很开心。

“小京啊，男人也不可貌相！你说对不对？”牛路燕走到冉小京跟前说，“你看茹秀他老公，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人也和气，可……看那短信，连我也生气！生气都不至，恶心！真恶心！”

“所以我说就别再管了，由他自己去。”冉小京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那不行！”牛路燕很果断地说，“自己的男人，不管管怎么行啊？茹秀啊，你可不能听小京说的，什么共性呀弱点呀，那都是烟雾弹。男人结了婚就是女人要管的。我告诉你，你可以想办法把那个发短信的电话号码弄到手。”

“呵呵，我就感觉有点好笑。”尚茹秀说，“不过韩青春有时候很滑稽的，故弄玄虚来捉弄我。要说他平日里对我还可以的。再说了，之前我也没发现他有过这样的毛病。”

“就是嘛，不就是一条短信嘛。”冉小京说，“共性不可挡，人性不可灭，你就别自讨苦吃吧。茹秀，学会疼爱自己，闲事不要理睬，管得越多，自己吃亏就越多。”

“唉，你们两个八零后，和我这个六零后说不到一块去。”牛路燕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俩，我觉得，男人，还是要管管的。”

牛路燕去文印室复印资料的时候，打字员小王走过来悄悄对她说：“哎，你和尚茹秀在一个办公室里，你应当听说了吧？”

“听说什么啊？”牛路燕也向小王跟前靠近了一步，低声问道。

“听说尚茹秀老公旧情复发了！背着茹秀偷偷地跟以前的情人联系。听说了吗？茹秀老公，就那个叫韩青春的！韩青春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认识的。小王你听谁说的？不是旧情复发吧？我听说的跟你说的不太一样。好像是有人在深更半夜的时候给尚茹秀的老公发短信，短信上写得想死你啦想死你啦那些不要脸皮酸溜溜的话咱这就不说，你猜怎么着？还相约在周末见面呢！你看看，问题是大还是小啊？那短信发上十个八个也没啥大不了的，可见面就有麻烦了。一男一女，偷偷约会，要干什么？能干好事吗？茹秀老公前不久提拔了你知道吗？现在是他们那个科室的头头了。小王你想想，男人手中有了权的时候他能不整出点事吗？再说了，尚茹秀老公他还年轻啊，知道吗？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就容易出现像你说的那种旧情复发。”

“我知道韩青春的，四十出头了，应当说也不年轻了。”

“四十出头还不年轻啊？男人四十一朵花，知道吗？男人跟我们女人不一样的。他才四十出头，这个年龄就是让人操心的时候，你还以为他老了吗？”

“哎，你说的这些尚茹秀知道吗？”

“短信的事她知道。我看尚茹秀好像还蒙在鼓里呢，别人把短信发到韩青春的手机上喊叫着想死你啦想死你啦，尚茹秀她能忍受，你说这个女人怪不怪啊？要是我，早都气死啦。”

“我还以为尚茹秀不知道呢。”

“她知道了又不去过问，知道也是不知道，知道了没用啊。”

“是不是她有难处，她本来就管不了韩青春？”

“尚茹秀这人我们都了解，总是那么腼腼腆腆的，胆小怕事。我看主要是她不管呀。我给尚茹秀说，这男人啊，是需要女人管教的，小的时候要娘管教，结了婚就要媳妇去管教的，不管可不行。尚茹秀她不听啊，她就是不听，她还嫌我这人思想陈旧，嫌我观念保守。”

“我觉得你说得对。不是有一句话说过嘛，男人主宰世界，女人主宰男人。男人结了婚，就是由着女人主宰的。”

“就是嘛，自己的男人你不管，那怎么行啊？那也是一种不负责任，是失职你知道吗？我就是这么看的。我跟尚茹秀不一样，我就是要管的，我家贾彦标他不论干什么都要给我通通气，不然我整死他个婊子儿。”

“尚茹秀平时很文静的，她好像很爱面子，这样的女人都好像管不了男人。”

“文静，我也喜欢文静啊，可遇到麻烦你还文静，那怎么行呢！明明看见自己的男人要出轨了，你还眼睁睁地在那里装文静，能文静得住吗？那样的文静有用吗？那就不是文静了，那是窝囊你知道吗？”

“我听别人说尚茹秀老公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是肯定的了。小王你知道吗？这男人，只要有了再一再二，就还会有再三再四。如果女人不去管他，你说他能没有再三再四吗？再说了，现在这个信息时代好是好，电话呀手机呀还有电脑，距离多远都能联系上。我还听说，有的人在电脑上通过视频干那种不要脸的勾当，恶心死了。”

“这样的男人，谁遇上谁倒霉，你说是不是？怪尚茹秀她运气不好，遇上了这样的男人，那只能怨她自己的命不好，到了这一步，你说怎么办啊。”

“小王你不知道啊，男人个个都那样，关键是看他遇上怎样的女人，看女人怎么去管教他。”

“呵呵，男人个个都那样？”

“就是啊，我们办公室冉小京知道得多，她也是这么说的。”

“问题是你下了功夫管教他，外面又有女人勾引他，那就看谁的能耐大了。”

“你说我吗？你说有女人勾引我家贾彦标还是有男人勾引我啊？”

“不是不是！牛姐你怎么就想到自己身上去了？我是说啊，男人难管！”

“哦，是这样啊。你说的也有道理的，这我是知道的。有时候我也想，其实问题就出在我们女人上，你听说过这句话吗？男人出轨如隔山，女人出轨如隔纸！你想想，你想想问题在哪里？那不是明摆着嘛。”

“呵呵，男人出轨如隔山，女人出轨如隔纸。真是一言难尽啊。”

“唉，小王啊，有时候我也这么想，像韩青春这样出轨的事也无可厚非。异性相吸才正常啊，你说对不对。你说这个世界上，如果男人看见女人厌恶，女人看见男人恶心，那成何体统啦？那不就乱了套嘛？”

“哈哈哈，哈哈哈——”

文印室里，两个女人哈哈大笑着。

牛路燕拿着要复印的材料去了文印室，冉小京走过去，她坐在尚茹秀的对面说：“茹秀啊，有些属于个人隐私的事，你还是提防着点好。就像刚才那条短信，你不应当随便拿给别人看，你说对不对啊？”

“不就一条短信嘛，什么隐私啊。再说了，我们几个之间，即便是个人隐私，袒露出来互相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尚茹秀说着话，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冉小京，冉小京二话没说，拿起来就吃。然后又掏出一个来，使劲儿咬了一口。

“茹秀啊，男人都很爱面子你知道吗？”

“怎么？女人也一样啊，我们都很爱自己的颜面的。”

“我说的意思是，对男人，有时候我们还是要留点面子的。”

“小京你有话直说，别这样曲曲弯弯地好不好。”

“那条短信你随便给别人看，就不怕伤害到你老公的面子？”

“哎吆，我还以为有什么麻烦了，就这条短信啊。”尚茹秀说着就拿起放在桌边的手机，三两下就翻到了那条短信，“别人能给他发，我就不能说啊？”

“对于自己的男人，还是留点面子为好，不能太刻薄了。王熙凤那么泼辣，面对自己的老公贾琏的时候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冉小京很认真地说，“茹秀啊，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们女人，要学会自己关心自己，不要管那么多的闲事，管多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小京，在这方面，我们俩是有共同之处的。或者说我是跟着你学的。只是我看到这条短信后，我觉得好笑，我是想试试看韩青春他到底是咋回事。说心里话我是相信韩青春的，但人心隔肚皮呀，你说对不对？我母亲曾经给我说过一句话，世界上最难识别的是人。我母亲还举例子说她跟我父亲相处了五十多年，还没有真正认识我父亲是个怎样的男人。五十多年朝夕相处都没搞清楚，你说难不难？”

“是啊，难就难在人有思想有情感，思想怎么样情感怎么样你能看得见摸得着吗？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你就别费脑筋去猜测了，万一你伤了他的面子，万一他真的变心那怎么办啊？”冉小京小声说，“我那个邻居的事你还不知道吗？”

“上次我听你说过几句，具体情况真不知道。”

“他们离婚都两年多时间了。男人自打离婚后我一直没有见过，听说已经有了相好。女人还住在那儿，一个人独来独往，真够可怜的。”冉小京说着眼圈都红了，她在裤兜里摸出一团纸擦着眼睛说，“我认识的邻居都说，这个女人心底善良，就是爱管闲事，大事小事她都要管管。老公的电话她要查，老公的QQ聊天记录她也要查，只要查了，轻者吵架，严重的时候还打闹起来，这就伤了面子伤了和气。我也解劝过，可她就是不听。你说说，她那样究竟图个啥呀？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吗？”

“家庭破裂了，对两个人的伤害是一样的。”

“茹秀你傻呀，能一样吗？男人和女人能一样吗？这个男人已经有了相好，又一次沉浸在寻欢作乐之中，女人还可怜巴巴地独居着，一样吗？你说能一样吗？”

“是啊，家庭一旦出现问题，首先受到伤害的是女人。”

“茹秀，虽然我们都还年轻，但我们也看到了不少有麻烦的家庭，总是吵呀闹呀，看着就让人揪心。你走进去打听，许多都不是因为油盐酱醋方面的问题，大都不是男方发现了女人有可疑之处，就是女方发现男人又在勾引其他女人。问题出现了，摔手机，砸电脑，好像是手机和电脑的错误了。”

“你说的也是，这些我都亲眼见到过。”

“你把韩青春手机上的短信复制过来给别人看，我觉得就不对。虽然你跟韩青春是互相信任的，但你这么做是信任吗？再说了，如果让韩青春知道了，那他怎么看怎么想啊？他能像你说得那样理解你吗？”

“但真有人给他发短信了，是事实，不是我凭空这样做。”

“茹秀你想过没有，我看那发短信的人，未必就是情人。我们都带手机，有时候也有类似的短信，你也把那些当回事吗？有些事，不要自己去捉弄自己，给自己添麻烦，需要把事情搞清楚弄明白了再说。”

“小京你说得有道理，都是为我好。我这个人，多时候很任性，做事总是欠考虑。”

“不是任性，其实你是觉得跟韩青春很亲密才那样做，正因为亲密，往往就很随意。但有些时候，我们的做法别人不一定就能理解。回去之后，跟韩青春好好沟通一下，我估计没什么大不了的。韩青春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呵呵，那就听你的了。”

又是晚间闲暇时侯，尚茹秀和韩青春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今晚看的是两个人都喜欢的电视剧《在那遥远的地方》，韩青春看得有些投入，看到动情处，总要把自己的感慨说出来。尚茹秀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地翻动着，不时也抬起头看看电视，看看韩青春，但电视剧里人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韩青春面对她说了些什么话，她也没有记下。

一集电视剧结束了，电视上开始加播广告。韩青春伸着双臂使劲地展了展懒腰，美滋滋地打着哈欠。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尚茹秀说：“在干吗呢？你怎么总是看着手机啊？”

尚茹秀翻看着手机，听韩青春对她说着什么，抬起头看着，“你说什么？”

“手机上有什么好看的？让你那么入迷，成天抱着个手机。”

“看微信，看短信，看QQ群里发来的消息，很有意思。”尚茹秀说，“上班的时候能面对面谈天说地，下班了在手机上看看信息，别有一番风味。”

“呵呵，什么叫别有一番风味啊，不就是些无聊的闲话。”

“你不懂，不懂就别随便说三道四，什么是无聊的闲话。就你是正儿八经的？”尚茹秀说，“我看你的手机上才是无聊的闲话，把别人看得都跟你一样似的。”

“我的手机？我的手机上有什么无聊的闲话？”韩青春说，“你翻出来，翻出来我看看。”

尚茹秀往韩青春跟前靠了一下，拿起韩青春的手机说：“我找出来，找出来你看看。”

电视上加播的广告终于结束了，下一集电视剧又开始了。韩青春说：“快别看了，还是看电视剧吧，这部电视剧很好的。”

尚茹秀拿着手机翻动着，并没有理睬韩青春的话。她想起了牛路燕早晨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应当把那个短信的电话号码记下。尚茹秀想，把这个短信记下，把发短信的电话号码也记下，到时候，说不定有用。

尚茹秀又翻开了韩青春手机上的那条短信，她一字一字地看了一遍，长吁了一口气。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把这个短信的电话号码输入到自己的手机上。

这究竟是谁呢？尚茹秀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茹秀，学会疼爱自己，闲事不要理睬，管得越多，自己吃亏就越多。”尚茹秀想起了冉小京所说的话。冉小京这个人很不错的，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还是算了吧，想它有什么用。她坐起来，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去了。

韩青春半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没事一般，他看得有些入神了。

尚茹秀接到妹妹尚静秀的电话。尚静秀在电话里说：“听说你跟韩青春闹矛盾了是吗？”

“没有啊。”尚茹秀说，“你听谁说的？”

“你还瞒我啊，你们单位上都说得沸沸扬扬。说韩青春最近神神秘秘的，手机短信不断。昨天我就听说了。今天你们单位上我的那个同学又告诉了我，我才给你打电话的。”

“静秀，快别听别人那么说。真的没什么的。就有人给韩青春发了一条短信。一条短信，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韩青春并没什么异常的表现。”

“哎吆姐啊，你傻呀你！短信你看了吗，怎么说的？你还要韩青春怎么异常。人家在短信上开始联系，说明关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难道你要等到人家在一起了，难解难分了才是异常吗？”

“不是不是。我也认真地分析了，我还告诉了我们办公室两位同事。他们看了，也觉得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我在小区门口遇见了你们办公室的牛路燕，她给我说了这件事，她也替你捏一把汗呢。”

“捏什么汗啊，真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就一条短信，一条短信嘛。”

“姐，你千万不可掩盖矛盾，掩盖矛盾就是给自己挖坑。最后陷进去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我看韩青春就不是个好东西！和他一个办公室的全是一帮女的你知道吗？你傻呀，一个男人成年累月和那么一帮女人混在一起，能不出现问题吗？”

“静秀，这你就说的不对了。上班那是工作上的事，是单位上按照工作性质安排的，不是你姐夫他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也不是他刻意要跟那些女的在一个办公室上班。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那样的，也没有发现什么。”

“你怎么总是停留在过去呢？那时候的韩青春是什么，跟今天一样吗？你认识他的时候，他有什么？一个刚刚从山区农村走出来的土包子，不就是个小小公务员嘛。可现在，人家是科长了，你说一样吗？”

“你姐夫这人你还不了解，他现在跟过去相比，性格上并没有多大改变。”

“性格有什么用啊，主要是思想！你能说他的思想没有变化吗？我说姐啊，你可不要一根筋，要留点神。这年月，男人讨厌得很，一条短信，短信才出问题。”

“呵呵，不会吧。人还是要相信人的。”

“牛路燕给我说了，说你好像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看那个短信就非同小可，从短信内容上分析，已经深了，深了，知道吗？”

“牛路燕是个马大哈，爱说笑，她不了解韩青春。不过她是过来人，有经验，她对自己的丈夫就是提高警惕的。”

“你应当学牛大姐，提高警惕是对的。”

“呵呵，我经常跟她在一个办公室里上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学也会有影响的。”

“姐，周末的时候你到我家来，要么我到你家去，我们说说这个问题。”

“那你来我家吧。”

挂上电话，尚茹秀又是长吁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怎么了，不就一条短信，那天在办公室就跟同事随便那么说了说，怎么就一下子传到妹妹的耳朵里去了。真的应了那句话，好话不出门，瞎话传千里。一条短信，几句随便的话，传得那么快。

星期五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尚茹秀接到韩青春的电话：“下班后，我们去‘大漠孤烟农家乐那里，品尝那儿的荞面搅团，也看看郊外的风光。”

傍晚时分，韩青春拉着尚茹秀的手在农家乐外面的小河边散步，河水清清，蛙声悠扬，河边上还有悠闲的钓鱼人。

尚茹秀有些情不自禁了，拿起手机，把眼前的风景拍摄下来保存在自己的手机相册里。

“我喜欢眼前这样的自然风光。”尚茹秀一边兴奋地举着手机拍照，一边对韩青春说，“在我心里，自然的才是最美的。”

“要说自然风光这里还算不上。”韩青春说，“这里是农家乐，有许多是人为打造的。你想看自然风光，那就要到人烟稀少的农村去。”

“我感觉这里的风光已经够自然的了。”

两个人在小河边的草地上坐下来。

韩青春的手机铃声响了，还是咕咚一声。尚茹秀把目光收回来，静静地看着身边的韩青春。

“怎么，又想看短信？”韩青春翻看着手机说。

“我就纳闷，是谁每到周末的时候给你发短信？”尚茹秀热乎乎的心情一下子冰凉了许多，她站起来，低头看韩青春说。

“呵呵，人家要发，我能挡得住吗？”韩青春说，“不就是一条短信嘛，你那么当真干吗？”

“一条短信？不是一条了吧，看你说得多好听，一条短信。”尚茹秀说，“上次那条短信，你以为我忘记了？”

蛙声悠扬，河边那个钓鱼人站起来向他们俩挥手。尚茹秀没有在意，韩青春明白这是钓鱼人不高兴了。

“快走吧，你的声音把河里的鱼儿吓跑了。”韩青春站起来，把手机装在裤兜里，伸手去拉尚茹秀。

尚茹秀拉着脸，看也没看韩青春一眼，昂着头撅着嘴巴往前走了。

“呵呵，一条短信就让你这么生气，没有必要吧。”看着怒气冲天的尚茹秀，韩青春觉得有些好笑，“你应当看了短信再说，看也没看，就这样。”

“韩青春你太聪明了吧，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瓜是不是？”尚茹秀停住脚步，转过身说，“有本事你把手机拿出来，拿出来我看！”

“没什么看的，还是上次那条信息。”韩青春说，“你想看就看看。”

尚茹秀从韩青春的手里拿过手机，很认真地翻看着。

她又拿出自己的手机，仔细核对了一遍，没有错，发短信的跟上次是一个人。

“你告诉我，这个人每到周末就联系你，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那我怎么能告诉你呀。”

“不是没什么吗？不就一条短信吗？怎么不敢说了。”

“你这人真有意思，像个孩子似的。”

“你就是把我当做三岁的孩子对待！”尚茹秀说，“韩青春，你今天把事情不讲清楚，我就不回去！”

“就那么一条短信，我还能讲什么。”

“一条短信，你还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如果有胆量，你把电话拨通，看看发短信的人到底是谁。”

“你以为我不敢吗？”

“有胆量你拨通试试。”

一气之下，尚茹秀把电话拨通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尚茹秀浑身一阵发麻。

手机里寒暄了一会儿后，尚茹秀笑起来了。

挂上电话，尚茹秀显得有点尴尬又异常高兴的样子，她走过来在韩青春的脊背上狠狠打了几拳头。

“怎么，发短信的人是你外婆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

“哈哈哈，外婆的短信，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这人真有意思。”

“大半年时间没有去过外婆家了，她经常发短信叫我去她那里。有空我们就去，外婆那里，才有真正的自然风光。”

“哎吆，韩青春，怎么会这样啊，你总是这样有意捉弄我。”

“茹秀啊，不是我有意捉弄你。人啊，往往是自己捉弄自己。”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提醒什么，我就看看，你究竟对我怎样。”

“那咋办啊，外婆在电话里还等我们呢。”

“明天去。”

河边上的钓鱼人又在使劲地挥手，韩青春说：“你声音小点，你看河边上钓鱼人又挥手了……”

“水中的鱼儿不会听到我们的声音吧。”尚茹秀说，“钓鱼人挥手是有别的意思。”

“那我们过去问问钓鱼人就知道了。”

河水静静，清澈见底。钓鱼人还在那里挥着手，也许他还有别的意思。尚茹秀挽着韩青春的胳膊，看着还在挥手的钓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