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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洛玛刻》主题意蕴评析

2016-04-17衡桂珍

关键词:命运时代

衡桂珍,韩 霞

(滁州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安德洛玛刻》主题意蕴评析

衡桂珍,韩霞*

(滁州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安徽 滁州 239000)

摘要:在《安德洛玛刻》中,欧里庇得斯通过对安德洛玛刻苦难遭遇的描写,表达了对弱者的同情,指出了战争是造成其悲剧的原因,表达了对战争的反对之情。同时,通过对墨涅拉俄斯父女形象的塑造,既抨击了人性中的自私与狭隘,也指出了其背后的根源——命运的安排。本剧的主题呈现具有矛盾性,剧作的结尾,欧里庇得斯虽指出是神力造成了人间的苦难与不幸,但冲突的解决,依然由天神来完成。这一矛盾认识,反映了他对民主制后期雅典社会的失望。

关键词:欧里庇得斯;安德洛玛刻;赫尔弥奥涅;时代;命运

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安德洛玛刻》约在公元前 430年上演。本剧取材于古希腊神话传说,并在传统素材的基础上,刻画了两个栩栩如生的女性形象——安德洛玛刻和赫尔弥奥涅。因为处身状况及二人之间的特殊关系,在她们之间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冲突。在这场冲突的构思中,谴责了墨涅拉俄斯维护女儿利益的手段之卑劣,批判了赫耳弥俄涅的狭隘和自私,表达了对处于弱势地位的安德洛玛刻的同情。悲剧的结尾,神力的干预,揭示了安德洛玛刻悲剧的根源——命运,她无法左右和掌控自己的生活,只能无奈地忍受不得不面对的一切。不仅是安德洛玛刻,赫耳弥俄涅也是这样,她用尽办法去折磨甚至要杀死安德洛玛刻,最终依然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目前国内学者对本剧的研究一般着眼于本剧和拉辛同名悲剧的对比,关注的是女性同情主题,而对本剧中所体现的苦难意识及对神力的矛盾态度,尚未有系统研究成果。因此,评析本剧的主题意蕴,对我们进一步理解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一、安德洛玛刻的苦难

在古希腊神话和《荷马史诗》中,安德洛玛刻是特洛伊英雄赫克托耳的妻子,她以对丈夫无比忠贞的爱而闻名。

在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安德洛玛刻》中,安德洛玛刻是作为被同情者来刻画的。悲剧一开始,安德洛玛刻就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舞台上首先出场的就是她,她陈述了自己身陷绝望之境的由来:希腊人攻陷了特洛伊后,烧毁了特洛伊城邦,杀尽了男人,把妇女分配给将士们做奴隶。安德洛玛刻被分给了阿基琉斯的儿子涅俄普托勒摩斯做侍妾,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摩洛托斯。但涅俄普托勒摩斯后来娶了墨涅拉俄斯的女儿——赫耳弥俄涅为正妻。赫耳弥俄涅把自己未能生育的原因归结于安德洛玛刻,认为是她用美色和巫术迷惑了涅俄普托勒摩斯,导致了涅俄普托勒摩斯对自己的冷落,所以,决意要杀死安德洛玛刻。

趁涅俄普托勒摩斯外出到得尔斐向洛克西阿斯赎罪去的机会,赫耳弥俄涅在她父亲墨涅拉俄斯的帮助下,准备杀死安德洛玛刻母子。从仆人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安德洛玛刻偷偷把儿子送到别人家里,她自己来到忒提斯庙,坐在祭坛上,希望能够借助神力的保护免除一死。但是赫耳弥俄涅却不顾习俗禁忌,要在祭坛边烧起大火,把她活活烧死。

通过剧情的设置,欧里庇得斯安排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冲突。冲突的起因集中在有无子嗣上,安德洛玛刻给涅俄普托勒摩斯生了儿子,而赫耳弥俄涅则一直没有生育,因此,涅俄普托勒摩斯就喜欢安德洛玛刻而冷淡了赫耳弥俄涅。赫耳弥俄涅把这一切归罪于安德洛玛刻:“因了你的法术我为男人所不喜欢,因了你使得我的肚子不生育,我是全毁了。”[1]338而且不惜用最刻薄的语言侮辱安德洛玛刻,称她是“女奴”,是“用枪尖获得的女人”,是和杀死自己的丈夫的仇人同床的“坏东西”。从冲突的本质看,安德洛玛刻显然处于劣势。从地位上看,赫耳弥俄涅是正妻,安德洛玛刻是侍妾。从力量上看,赫耳弥俄涅有她父亲墨涅拉俄斯的支援,而安德洛玛刻则是独自一人,只能寄希望于天神的庇护。在这场较量中,作者显然是把同情放在了安德洛玛刻身上,对赫耳弥俄涅的塑造,则凸显了她的自私狭隘甚至邪恶。

安德洛玛刻虽身处奴隶的地位,但她却并不惧怕盛气凌人的赫耳弥俄涅对自己的羞辱。她分析了自己和对方在这个矛盾冲突中所处的情势,有理有据的回击了对方的咄咄逼人。首先,她分析了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和感受。无论是从年龄、所处的环境还是地位上判断,她都没有优势,而且,她也不会因为生了孩子而忘记自己过去的尊荣和现在卑琐的奴隶的身份,对目前的这种婚姻状况,她并不感到幸福。其次,不是因为自己使用了什么法术使赫耳弥俄涅的丈夫不喜欢她,而是她自身修养太差造成的:“你的丈夫所以讨厌你,乃是因为你自己不配做他的配偶。相思药倒是有的,夫人,使得丈夫高兴的并不是美貌,而是德性。”[1]339安德洛玛刻指出,赫耳弥俄涅经常在丈夫面前卖弄自己原来的出身地是多么的辽阔,而且自己的父亲墨涅拉俄斯是多么的有钱、伟大,使做丈夫的尊严受到了伤害,当然恨她。而且,赫耳弥俄涅心胸狭隘,妄想独自享受丈夫,这会给女人们树立一个性欲贪婪的坏榜样。

安德洛玛刻的辩解与分析入木三分,直逼赫耳弥俄涅心理最隐秘的地方,但是这并没有能够感化她,反而使她恼羞成怒,决意要杀死安德洛玛刻。安德洛玛刻坐在忒提斯女神的神庙前,想借助神力来保护自己,然而赫耳弥俄涅为了私利,不顾习俗禁忌,要用火来烧她:“你那么的坐着吧,就是你四周有熔化的铅浇着,我也将使得你起来,在你所信托的那阿喀琉斯的儿子回来之前。”[1]341神力也无法救助安德洛玛刻,她的生命危在旦夕。

不幸接踵而至,墨涅拉俄斯把她藏在别人家的儿子搜捕出来了,并且以狡诈手段诱骗安德洛玛刻离开了祭坛:“如果你不肯离开这地方,你的儿子将作为你的替身被杀了。……你离开这女神的祭坛吧!如果你死了,这孩子便逃得一命,如果你不死,我便杀了他,你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丢了性命。”[1]345天然的舐犊之情使安德洛玛刻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了祭坛,要用自己的死换儿子的活:“如果他得救了,他就是我的希望,如果我不去替儿子去死,我觉得耻辱。”[1]346因此她离开了祭坛,把自己交给墨涅拉俄斯任他处死。可是墨涅拉俄斯却是一个无耻的小人,他全不讲一点信用,他既要杀死安德洛玛刻,又把她的儿子交给赫耳弥俄涅,让赫耳弥俄涅去杀死安德洛玛刻的儿子。安德洛玛刻知道自己上当了,她抱着儿子痛哭,对墨涅拉俄斯说:“我倒霉了,你别那么得意,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在这部悲剧中,墨涅拉俄斯和他的女儿一样,是自私自利的化身。父亲爱女儿,维护女儿的利益,合乎血缘亲情。但是,特洛伊战争中的英雄形象在本部悲剧中荡然无存,反而成了狭隘自私、玩弄阴谋诡计的奸邪小人。他利用母亲疼爱儿女的人之常情,把年幼的孩子作为工具,欺骗安德洛玛刻。人性的邪恶和阴险在墨涅拉俄斯身上暴露无遗。安德洛玛刻虽然不爱现在的这个丈夫,但却爱自己所生的孩子,母亲的本能使她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交换孩子的安全,但是墨涅拉俄斯却欺骗了她,他把安德洛玛刻从神坛前骗下来,是想更顺利的杀害她,包括她的孩子。无力抗衡的安德洛玛刻,只能哀叹命运的不幸。

从《荷马史诗》到《安德洛玛刻》,安德洛玛刻的形象一直是女性美德典范。在《荷马史诗》中,她和赫克托耳恩爱有加,情意绵绵:“赫克托尔,你既是我体贴入微的丈夫,又是我的父亲,我尊贵的母亲和我的兄弟。”[2] 434-436特洛伊陷落后,安德洛玛刻成为了希腊人的俘虏,但这是命运的安排,她无力去改变无情的现实:“我亲见了赫克托耳被杀了拖在车轮子后边,伊利翁可怜地被火所烧光,我被拉了头发当作女奴,上了阿耳戈斯的船,在到了佛提亚的时候,配给了杀害赫克托耳的凶手,阿呀,我的这些忧患呀!啊,我的不幸的祖国!我受了多少的苦呀!我为什么还必须又做了母亲,在担负上加了担负,成为两重的担负呢?”[1]345“那床榻我最初并非情愿地承受,现今已经离去,伟大的宙斯知道,我并不自愿去共享那床榻的。”[1]334通过安德洛玛刻的自诉,欧里庇得斯表达了对这个贤淑女性陷于无助困境的深深同情。这也是古希腊人本主义伦理观的体现——对善良者的保护和赞美。

在《安德洛玛刻》中,安德洛玛刻是战争中获胜者的战利品之一,她成为奴隶并且和杀死自己丈夫的人的儿子同床共眠,同时还承受着赫耳弥俄涅的肆意凌辱,面对这一切,她痛苦而又坚韧地活着。作者对这一情节的处理,体现了古希腊文学的本质内涵——热爱生命,即使忍受着苦难,也要顽强地活着。这种忍受苦难的精神,是古希腊人所谓的高贵品行之一。从古希腊人的伦理观来看,对苦难的忍受是人的价值意义的重要因素之一,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忍受痛苦。人的尊严和意义就是根据每个人能忍受苦难的程度来决定的。没有任何尊严能比得上正在忍受痛苦的灵魂的尊严。进入悲剧王国的人是真正的贵族,是那些感情丰富的人。悲剧的要素之一就是必须呈现感受力强的灵魂于舞台上。有了这样的灵魂,任何灾难都可能变成一部悲剧。

对敢于正视苦难并忍受苦难的高贵品性的赞美,是古希腊文学的传统。埃斯库洛斯在他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中,塑造了一个为了人类的幸福而忍受肉体痛苦折磨的高大高尚的英雄普罗米修斯形象,表现了生命的坚韧和意志的坚强。欧里庇得斯笔下的安德洛玛刻具有和普罗米修斯同样的品格——对苦难的忍受,但是,埃斯库洛斯是给观众树立了一个膜拜的榜样或偶像,而欧里庇得斯则是给观众展现了生活真实一面,他笔下的安德洛玛刻不是为了他人的利益而忍受苦难的英雄,而是一个遭受命运折磨的普通人,她对苦难的忍受,显示了她人格的高尚:没有跌倒在可怕的命运面前,而是以极大的韧性在忍受着不堪的折磨;命运可以剥夺她的幸福和生命,却不能贬低她的精神;可以把她打倒,却不能把她征服。英雄能够忍受苦难是因为他行为的普世性,表现的是一种令人赞美的崇高;普通人对苦难的忍受则是对人性尊严的捍卫,是对生命的热爱,展现的是一种激励。因为命运无常,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无法预测可能遭受的灾难和变故,而在磨难面前,以极大毅力去忍受而不是被击倒,这也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悲剧的教化作用也因此而得以体现——无论表现的形式如何,总要给观众或读者以正面的积极的引导和启迪,让人们更加热爱生活、热爱生命。

正是因为对安德洛玛刻遭遇的同情和精神的赞美,欧里庇得斯沿袭了传统,给安德洛玛刻母子安排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结局。安德洛玛刻原来的女仆看到她这种处境对她深表同情,给她丈夫的祖父帕琉斯带去口信,就在墨涅拉俄斯准备对她母子动手杀戮时,帕琉斯赶到救了他们母子的命。这一结局,也是命运对苦难忍受者的回报。

这种燕麦是天然的状态,仅仅去壳,没有磨掉种皮,也没有压碎,更没有熟化。这时候,它保留了完整种子中的全部营养,没有加入任何其他配料,是消化速度最慢的全谷物之一,对控制血糖血脂也是最好的。不过,正因为种子的结构很完整,外面的种皮部分质地严密,吸水速度很慢,不能像精白大米一样迅速煮熟。

二、赫耳弥俄涅的狭隘

《安德洛玛刻》中的赫耳弥俄涅,是作为和安德洛玛刻相对立的形象出现的。她本是海伦和墨涅拉俄斯的女儿,嫁给了阿基琉斯的儿子涅俄普托勒摩斯为妻,但是婚后却一直未能生育。她把自己不能生育的原因归结于丈夫的侍妾安德洛玛刻,认为是她使用法术的结果,所以她就决定趁丈夫外出期间杀死安德洛玛刻母子。

在这部悲剧中,欧里庇得斯强化了赫耳弥俄涅性格中的狂妄、狭隘和自私。她自认为出身于名门,而且带过来了丰厚的嫁妆,所以看不起家资不如自己的丈夫。为了维护自己在家庭的地位,不惜违背当时的习俗礼仪规定——坐在神坛前的人是可以依靠神力保护自己的,任何人都不能把她从神坛前赶走。但赫耳弥俄涅不顾这一切,她要用火烧死坐在神坛前的安德洛玛刻。她虽然出身高贵,但她的复仇没有任何崇高的因素,这是一个因嫉妒而失去了理性的普通女子的疯狂行为,作者对她的刻画也是令人恐惧和厌恶的。

赫耳弥俄涅对安德洛玛刻的嫉妒来自两个方面。首先是因为安德洛玛刻为丈夫生了儿子,而自己却一直没有生育。在古希腊社会,一个孩子尤其是男孩的出生,被看成是婚姻目标的实现。妻子最重要的职责,是为丈夫生育合法的子嗣,确保家族的延续。丈夫离弃妻子最正当的理由一是无子,二是不贞。由于雅典人婚姻的目的就是生育家庭合法继承人和城邦公民,因而把不育的妻子打发走被认为理所当然。赫耳弥俄涅惧怕丈夫因为自己没有生育而抛弃自己,而安德洛玛刻是奴隶的身份,却给丈夫生了一个儿子,安德洛玛刻母子的存在,势必影响到自己将来的地位和利益,从这一角度看,赫耳弥俄涅对安德洛玛刻的嫉妒不是偶然的。其次是因为安德洛玛刻和自己共享一个丈夫,侵犯了本来独自属于她的床榻,使自己失去了丈夫的欢心。也就是说,丈夫不喜欢自己,完全是因为安德洛玛刻的存在造成的。

嫉妒是一种心理反应,是因与他人的优劣相比较而与他人发生相反感情的心理。从本质上看,因嫉妒而产生的行为结果,是纯粹的害人而毫不利己;不但毫不利己,而且往往是自我损害。“嫉妒者完全做好了准备,如果能够使被嫉妒者遭到伤害或是感到痛苦,哪怕使自己本人受到伤害,他也在所不惜。”[3]25赫耳弥俄涅因嫉妒而决意要害死安德洛玛刻母子,而且他的父亲墨涅拉俄斯也来帮助她。但是帕琉斯及时赶到,解除了安德洛玛刻母子的危难,也使这对父女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赫尔弥俄涅虽然仗势欺人要杀死安德洛玛刻母子,但她父亲墨涅拉俄斯被帕里斯赶走了,灰溜溜地回到斯巴达去了。在她父亲走了以后,她害怕她的丈夫回来杀了她,她甚至拔出剑来要杀死自己:“哎呀,我的命!哪里有我所爱的火焰?哪里我可以爬上高崖,或在海上或在山林里,好死在那里,只搅扰鬼魂?”[1]359作者在此表达的就是对赫耳弥俄涅狭隘嫉妒心的讽刺和谴责,也给观众或读者以启示:嫉妒的结果只能是损人害己。

正在赫耳弥俄涅伤心痛哭时,俄瑞斯特斯到来,他了解到这种情况后把赫耳弥俄涅带走了,他说本来她的父亲早就把她许给了他,后来却又把他嫁给了涅俄普托勒摩斯。欧里庇得斯对这一情节的处置显得有些无力,显然不如《美狄亚》等剧作的爱憎分明。狭隘自私的赫耳弥俄涅未得到正义的惩罚,反而意外得到了救助并有相对完美的归宿,这就把矛盾的焦点指向了命运,是命运安排了这一切,赫耳弥俄涅只是命运链条上的棋子之一,她的婚后无子和被冷落,显然也是值得同情的。

与赫耳弥俄涅结局相关的一个情节是涅俄普托勒摩斯的被谋杀。他到得尔斐去是为了赎罪,俄瑞斯特斯却在得尔斐人中散布流言,说涅俄普托勒摩斯到得尔斐来是要抢劫洛克西阿斯神庙的宝库。在他的煽动下得尔斐人就把涅奥普托勒摩斯在福波斯的祭坛边杀了,他的尸体被抛到了有献祭香味的神坛外边。这个情节中,俄瑞斯特斯的表现也是令人厌恶的。为了得到赫耳弥俄涅,竟然用阴谋害死了她的丈夫。这种诡计害人的行为,作者是反对的。和墨涅拉俄斯用欺骗手段要害死安德洛玛刻母子一样,这种谋杀是一种绝对意义上的损人利己。这种损人利己的行为,不仅是对传统道德的公平正义的践踏,也破坏了人与人之间正常和谐的伦理秩序。

悲剧的结尾,帕琉斯听到孙子涅俄普托勒摩斯被谋杀的消息,向他的妻子女神忒提斯哭诉:“你,住在黑暗洞里的涅瑞斯之女啊,将看见我全毁了倒在地上。”[1]371此时忒提斯出现了,她说她生的孩子本来可以不死,但阿基琉斯还是死了;她要他把阿基琉斯的儿子——涅俄普托勒摩斯葬到皮托的祭坛前去,作为得尔斐人的耻辱;要安德洛玛刻定居到摩洛西亚去,与赫勒诺斯结为正式夫妻;还带了现在这个孩子去,必须从他起生出一代代的国王。并说要让帕琉斯成为不死不灭的神。此后她和他将成为女神和男神,永远一起住在涅瑞斯宫中。要他在埋葬孙子以后到那古老的墨鱼岩下的洞窟里坐着,她将带着涅瑞斯五十个女儿的歌队来接他。要他对死去的孙子不要太悲伤,命中注定的事必须完成,因为宙斯想要这样。

三、时代之痛,命运之苦

从《安德洛玛刻》的剧情来看,剧中人的遭遇显然不是偶然的,既有时代的原因,也有命运的安排,面对强大的时代洪流和神秘的命运,人的抗争是无力的,人性中负面因素的出现是必然的。作为生命个体的人,无论处境如何,以高贵的姿态面对苦难,以宽厚仁爱与他人和谐相处,才是真正的生命意义之体现。笔者认为,本剧既是欧里庇得斯直面现实传统的重要表达,又从以下几个方面实现了悲剧的“教化”意义:

第一,反对战争。欧里庇得斯的时代,战争虽无关乎正义,却与财富的掠夺和占有密不可分。十年特洛伊之战,名义是为了抢夺海伦,其实还是因为特洛伊的富庶使希腊人垂涎已久,抢夺海伦只是一个美丽的借口。通过战争,男性借助攻城略地实现了自己成为英雄的梦想,而战争的结果呢?亲人离散是必然的,更为重要的是,欧里庇得斯借助本剧中安德洛玛刻的悲惨遭遇说明,战争的悲剧性后果是由女性承担的,他们既有可能因战争而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也有可能因战争而造成苟活着的现实——高贵的、英雄的妻子的安德洛玛刻就是因为战争而沦为了奴隶。

第二,同情弱者。在本剧中,欧里庇得斯对安德洛玛刻的同情是不言而喻的,但与其他剧作不同的是,对狭隘自私的赫耳弥俄涅的结局安排是引人深思的。赫耳弥俄涅要害死安德洛玛刻这一行为是违背正义的,但欧里庇得斯给她安排了一个相对美满的结局,这一结局的安排,是时代精神的体现。黑格尔指出:在英雄世代,“每个人的生命和财产的安全都要依靠每个人自己的能力和勇气,每个人都须照管他自己的身家性命”[4]236。欧里庇得斯的时代,“婚姻的目的就是生育家庭合法继承人和城邦公民,因而把不育的妻子打发走被认为理所当然”[5]76,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维系在是否生儿育女上,婚后无子的妇女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赫耳弥俄涅是妻子,却没有生育,狭隘的她没有从别的方面思考丈夫冷落自己的原因,而是把怨恨指向了安德洛玛刻。欧里彼得斯对加害安德洛玛刻这一行为是谴责的,但对于她因无子而必然被弃是同情的。一个被弃者,无论造成这一现状的理由如何,从基本的人性出发,她也是个弱者,是值得同情的,所以,欧里庇得斯给她安排了一个相对完美的结局从而避免了丈夫的离弃。

第三,反对强权,恢复民主。从本剧的结尾看,所有剧中人的遭遇,都是命运的安排,而矛盾的解决,依靠神力来完成。在古希腊语中,“命运”的基本含义是“份额”。“在古希腊文化中,每个人所得的一份是早就注定了的,这就是命运。……命运常常作为神的意志并借助神的活动被表现出来。”[6]93因此,命运即强权,人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影射了对现实生活中强权统治的无奈。欧里庇得斯时代,雅典民主制无可挽回地走向了衰落,城邦的领导者们“想方设法地彼此争夺至上的权威,不断犯下滔天罪行,使原本就在加深的报复行为逐渐升级;他们永远都不会弘扬正义,提升城邦的最佳利益,而是——在任何时候,不断设各种条件以最大限度满足各方利益”[7]358。所以,通过本剧结局的处理,欧里庇得斯表达了对强权统治的不满,希望能恢复民主,使正义成为所有人共同的遵守,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每个人都能享受生命赋予的安宁、幸福和快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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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4310(2016)02-0074-04

DOI:10.14096/j.cnki.cn34-1044/c.2016.02.18

*收稿日期:2015-12-15

基金项目: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大项目“欧里庇得斯悲剧主题研究”(SK2016SD43);滁州学院2014年科研启动项目“欧里庇得斯悲剧主题的现代性阐释”(2014qd002)。

作者简介:衡桂珍,女,安徽凤阳人,文学博士,滁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讲师;韩霞,女,河南南阳人,滁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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