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县富康小学 张红梅

感谢上苍，让我有时间去爱你

成安县富康小学 张红梅

从小就和你闹，总以为我是你抱养的，一直到而立之年。不是吗？姐姐们心灵手巧，擅长家务精于女红，我呢，只会煮面条；哥姐们胖大健壮，而我呢，纤瘦异常；全家人脾气温柔，待人和气，唯独我秉性异常暴燥，像一枚小炮仗，一点就炸。年幼的我照着镜子，跳着脚质问你：“到底你从哪里抱养的我？”你总是笑呵呵地看着我，戏谑道：“大槐树底下。”我总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哪棵大槐树？到底在哪里？”你见惯了我的“拗”，依然细声慢语地逗我，美好的一个上午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

毅然求学

14岁，鼻涕还未能擦干净，我就执拗地要出外求学，总以为那连绵的太行山脚必定会长满高大的洋槐树，会邂逅幻想中的生母。你万般不愿，白胖的大手紧握着我黑瘦的“小鸡爪”，轻轻地责问：“一人在外，谁再给你做爱吃的鸡蛋疙瘩汤？晚上谁再给你暖被窝？”少年不更事的我，一脸不屑：“饭店做得更好吃！”你一脸失落，不再言语，紧紧地拉住我那只时时想甩开你温暖大手的“小鸡爪”，默默看着我神采飞扬地往外冲，坐上了那颠死人不偿命的拖拉机。

老叔开着手扶拖拉机，我坐在沉重暄软的行李上，一脸不耐烦地向你挥挥手，一心向往外面美好的世界，依然不理解你为啥那么死心眼，拖着肥胖高大的身躯，一面挥手一面撵着拖拉机，步履沉重地一送就是十里地。没心没肺的我却在车斗里一边跺脚一边埋怨你耽误了人家的行程。前面的老叔扭过头意味深长地教训我：“妞子，等你做了娘——就能体会你娘现在的感受了。”重重的“娘”字轻轻敲打着我的心……

真的，今年送女儿远上新疆求学，火车开动的一刻，我的心如刀剜般难受，想你当年的心情是否亦如我此时？

白发添霜

在太行山脚，饭店只卖美味的炒面，厨师不屑于做家常味的疙瘩汤。14岁的我成了真正没人心疼的孩子，瘦弱但无人问津，晚上冰冷的被窝再也没有你的温暖，终于，一场伤寒让我休学了。

一进家门的那一刻，我一头扎进你的怀里就不再睁眼。40°的高热吓得你手足无措，七魂惊掉三魄，不知什么神奇的力量让肥胖的你一把抓住我甩身背起一溜烟儿跑向医院。姐姐找来出租车追来时，你已经背着我快到三里地之外了。不知是吓出的冷汗还是累出的热汗，天寒地冻中你早已是水人一个了。

昏迷了七天的我，睁眼就看见那张稔熟于心的面孔，只是曾以一头乌发自傲的你，七天之内头发全部斑白了。没想到，虚弱的我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应该是你亲生的吧？”你依然温和，骤然苍老的脸上一脸疲惫：“有谁能生出你这么高的个儿啊。”是啊，我和你一样高挑。

毕业后参加工作，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已经明显老了，时光毫不留情地在你脸上刻上一道道岁月之痕。日渐衰老的你，性格依然慈蔼，爱我益于以往，每晚必定如我幼时给我暖了被窝再去自己的床上入睡，直到我成婚为人妻。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爱，恬不知耻地以为理所应当。

你的善良

你从不对我刻板说教，但从你的言行中总能体会到要与人为善。你识字不多，常津津有味地背唯一幼时一年私塾学会的知识，被我偷偷称为“小曲儿”的课文：“全国解放了，贫下中农有地了，爸爸上工了……我也有学上了，妹妹也上学了。”还有什么“电灯电话，楼上楼下。”你虽然认字不多，但乐观向上；虽未出过远门，但十里八乡都知道你这个和善的老太太。

你那么善良，生性乐于助人，以至于街坊老少都愿意和你这个胖奶奶相交。

你在这城中小村落里生儿育女，邻居们都是同姓的叔伯亲戚，妯娌之间闲言碎语、家长里短是难免的，有亲有疏、有远有近也是难免的，但你的豁达、你的善良让你成为他们最亲近最和睦的亲邻。家里小院的黄瓜刚掐下来带着花儿就被你送到每一家邻居的饭桌上；灶上刚蒸好的暄乎大肉包子，胡同里的每个孩子都能分上一个；哪家夫妻吵架，婆媳斗气，都让你评理，从中调解，你的公正，你的忍让让他们更信任你；家里的饭桌经常添人加口，爸妈不在家的孩子、诉苦的婆婆、含冤的媳妇儿……而我已然相信是你亲生，不再指着自己的黑豆小眼睛问：“为什么你的眼睛大，我的眼睛小？”

美好愿望

你养大了我们五个，又为我们养儿育女，从不奢求什么，总说自己“有福”，说最让担心的小妞子——我也能用煮得半生不熟的面条养大一对儿女了。

年事已高的你有高血压，还伴有糖尿病，你的脚是缠过又立即“解放”的放大脚，壮年时劳作过度，脚骨突出，走路对于你并不是轻松的事。记得去年冬日的一天，你和哥嫂一起去离家2里地外的地方办事，哥嫂后来临时有事走了，临近中午时我赶去接你。回来的路上，我和你走得极慢极慢。你一路极为听话，大手扶着我的肩，稳稳地往回走。穷教书匠的我没有车，一路也遇不见一辆出租车。我甘心俯身做你的拐杖，托扶你减缓你步行的吃力。短短二里地，我们歇了四五次，你已然没有当年去医院一口气背我跑上三里地的豪气。是啊，80岁的你真的老了，为了安慰我，你一乐，笑脸如灿烂的菊花霎时开放。我搀着你的手，默默感谢上苍，让我有机会爱你，一如当年你爱我。

时光荏苒，你日益苍老。你近期总是健忘得狠，当医生的二姐说这是老年痴呆的前兆，我们很是担心，常常和你结伴而行，亦如当年我们的身影总是连着你的如丝的目光；亦如你的牵挂是一根无形的风筝线，无论年幼的我们飞得再远也逃不掉。

你的前半生，为我们付出了所有不掺杂质的爱，我们是你的小宝贝；你的后半生，你就是我们的老宝贝，我们要好好爱你，亦如当年你爱我们一样。感谢上苍，让我有时间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