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园女科用药“四害”

2016-01-09池孟轩,王新佩

吉林中医药 2015年3期

陈修园女科用药“四害”

池孟轩，王新佩*

(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北京 100029)

摘要：陈修园为清代著名医家，对于女科疾病研究有着深厚的造诣，著有《女科要旨》一书，书中认为唐代以后，许多用药之法，早已失其宗旨，与古法相异，若不识其药性，颠倒而用，则良药亦会变成毒药。丹参、益母草、何首乌、郁金四味为女科常用药，陈修园认为丹参若是用于产后调理，则容易攻乏无过，伤及脏器；益母草药力则不足，若是症重药轻，最终将不可治也；何首乌只适合截疟或坚肠；郁金并无解郁的作用，因此陈修园将此四味药列为女科四大害人之品。

关键词：陈修园；益母草；何首乌；丹参；郁金

DOI:10.13463/j.cnki.jlzyy.2015.03.030

中图分类号：R271.19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3-5699(2015)03-0312-03

作者简介:池孟轩(1982-)，男，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仲景学术思想与杂病辨证论治体系研究。

收稿日期:(责任编辑：张瑞彬2014-08-12)

*通信作者:王新佩，电话-18311438587,电子信箱-vcm70@163.com

Review of CHEN Xiuyuan’s gynecological drugs of “four pests”

CHI Mengxuan,WANG Xinpei*

(Basic Medical College,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Beijing 100029,China)

Abstract:CHEN Yuan was a famous physician in Qing dynasty and he had great achievements in analyzing female disease.He had written a book of Female Science Gist.In the book,he thought that since the Tang dynasty many drugs methods had already lost their purposes and were dissimilar to the ancient laws.If one didn’t recognize the drug properties and were used upside down,then the good medicine turned into poison.Salvia miltiorrhiza,motherwort,radix polygoni multiflori,radix curcumae of four tastes were common medication for the female,but CHEN Xiuyuan thought that if salvia miltiorrhiza were used for postpartum recuperation,it was easy to confuse attack and deficiency,and injure the organs;the efficacy of motherwort was inadequate,if symptoms were serious while the dose of drug was light,the disease wouldn’t be cured in the end;radix polygonum multiflorum was only suitable for malaria or hard bowel;radix curcumae couldn’t dispel melancholy.Therefore,CHEN Xiuyuan listed the four drugs as four harmful products in female science.

Keywords:CHEN Xiuyuan;motherwort;radix polygoni multiflori;salvia miltiorrhiza;radix curcumae

陈修园(1753年—1823年)，清代著名医学家，名念祖，字修园，又字良有，号慎修。陈修园为一代儒医，在他著作中体现出其喜爱批判的特点，对于赞同者往往是大加赞同，但对于不赞同的观点，却会将其批判的体无完肤，嗤之以鼻，如他认为唐以后，方药合法者甚少，不过是汇集药品，不可以名为方，类似这样言论在其著作中多处可见。陈修园为一代名家，其所批判之处往往存在一定的道理，现对其著作《女科要旨·调经篇》中丹参、益母草、何首乌、郁金女科四大害人之品的批判，进行探讨。

1丹参

丹参又名赤参，紫丹参，红根等。为双子叶植物唇形科鼠尾草属多年生直立草本植物，根肥厚，外朱红色，内白色，肉质，叶常为奇数羽状复叶，顶生或腋生总状花序,花期4月—8月，花后见果。药性味苦，微寒。归心、肝经[1]。

古代医家认为丹参药性不寒凉不燥热，作用不补益不攻邪，一味药功效抵上四物汤，而且能去瘀生新血，李士材《雷公泡制药性解》云：“破宿血，补新血，安生胎，落死胎，理妇人经脉不调，血崩带下。”陈修园引用《神农本草经》中丹参原文“丹参味苦微寒，主心腹邪气，肠鸣幽幽如走水，寒热积聚，破症除瘕，止烦满，益气。一名却蝉，生山谷”。认为，邪气若在心则会烦乱，邪气若再在腹则会满胀，而肠居于腹中，若是邪气游走于肠中，则会幽幽鸣如走水。积聚亦是病于腹中，症状为积而不散，推之不移，症者征也，以其有形可征也；或聚或散、推之则移为瘕，瘕者假也，言其假借而成也。心腹邪气既除，则正气自然恢复，并非丹参能补益也，与四物汤的功用是截然相反的，若是使用在胎前，产后调理，则容易攻乏无过，伤及脏器，此为女科习用丹参害人之处。

陈修园对于丹参这一味药的主要批判点在于他认为丹参并非一味补益之药而是攻破之品，之所以会出现类似补益作用的原因是在于当除去人体积聚瘀滞之后，则气血通调，正气回复，人体精神调达后，出现类似补益的感觉，因此他对于“一味抵四物”的说法是不认同的，在现代研究中发现丹参在临床上一般以扩张血管，活血化瘀，改善微循环为主如对于冠心病等，应用中药配伍会有很好的疗效[2]，而现代药理研究[3]表明，丹参在心血管系统损伤方面，可以增强心功能、扩血管、抑制血小板的聚集，降低血黏度，改善血液流变性，血栓形成等，且具有抗肿瘤作用,丹参的提取物可抑制肿瘤细胞增殖和DNA合成来对肿瘤细胞产生杀伤,诱导分化和凋亡，抑制肿瘤细胞侵袭和转移等作用[4]。陈修园在他的著作《时方歌括》中的丹参饮亦是以活血祛痛为主[5]，因此陈修园批判当时的医家滥用丹参对妇人伤害及大，因此将丹参列为妇科用药四大害之一。

2益母草

古代医家认为益母草的能够通畅血脉，调理经血，并去瘀生新，是妇人之良药，但陈修园引用《神农本草经》中对益母草的说明“茺蔚子味辛微温，主明目益精，除水气，久服轻身。茎主瘾疹痒，可作浴汤。一名益母，一名益明，一名大札，生池泽。”陈修园认为《神农本草经》在对益母草的说明之中，总共41字，其中没有一字提及妇人经产之症。“微温”，是得春木之气；“味辛”，是得秋金之味，木有制则其性和，性和则有轻身之效，《经》所谓风能生物。“明目”是因肝开窍于目。“益精”，以精生于饮食之精华，先散于肝而后藏之于肾。“茎主瘾疹痒”，指的是用于洗浴能去肌表之风。如果是产后体表微微发热，是轻微外感的表现，使用益母，十分对症，但若重型外感病，益母药力则不足，况且症重但药轻，使得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最终将不可治也，如有杀人不见血之技术，此为女科习用益母草害人之处。

陈修园对于益母草的主要批判地方在于益母草以“益母”二字为名，但并非妇科之药，主要作用是对产后外感有一定效果，不过药效轻微，若是遇到严重者，则无多大疗效，陈修园认为没有当时医家所认为的“去瘀生新，调理血脉”的效果，现代研究亦认为，过度的使用益母草会容易产生不良的效果如引起强烈子宫收缩，造成孕妇流产或是大汗淋漓，血压下降等[6]，陈修园批评当时的医家将益母草作为妇科之要药来使用，则会使得许多妇人的疾病得不到正确的治疗，有如杀人不见血，因此将益母草列为妇科用药四大害之一。

3何首乌

何首乌又名首乌、赤首乌、铁秤砣、红内消，为蓼科植物何首乌根细长，末端成肥大的块根，外表红褐色至暗褐色。茎基部略呈木质，中空。叶互生，具长柄，叶片狭卵形或心形，长4～8 cm,宽2.5～5 cm，先端渐尖，基部心形或箭形，全缘或微带波状，上面深绿色，下面浅绿色，两面均光滑无毛。性味苦、甘、涩，温，归肝、心、肾经[1]。

陈修园评论到，古代医家认为熟地黄虽然大补阴血，但过于滋腻，恐伤其食欲，就使用何首乌来代替，不过何首乌《本草经》并无记载，直到了《开宝本草》才增录进去，虽极其赞扬其功效，但陈修园认为那不过是后人所添加之品，或是作者逞其臆见，或是听其传闻所添加之品，他说明自身曾经成服用过何首乌，发现其味道极涩，只适合截疟，或是取其味苦之能坚肠，久痢偶尔用之。但说何首乌能如《开宝本草》所记载的有滋阴补肾之效，陈修园认为何首乌没有这个效果。他认为，有滋润效果的药物，其脂液必足，不会干涩；有补养效果者，其气味必和，不会味苦。试问何首乌如此滞涩，要如何滋润；何首乌如此苦劣，要如何补养；何首乌性味与熟地黄截然不同，又何来功用相同而可以取代，此为女科习用何首乌害人之处。

陈修园对于何首乌的批判地方在于此药的功效并无滋阴补肾的效果，而是后人所臆测，他以药物的过于苦涩为根据来说明其药效只适合截疟或坚肠，而当时医家却将其作为滋阴补肾之用，而现代人亦常做为膏剂来长期服用[7]。陈修园认为若是对于药性的认识不正确，对于病人会有所损伤，因此将何首乌列为妇科用药四大害之一。

4郁金

古代医家认为，妇人之病，多是由郁所引起，郁金可以解郁，所以是妇科良药，陈修园认为，郁金《神农本草经》没有记载，一直到了《唐本草》才有记录，《唐本草》云∶“郁金味苦寒，主血积，下气生肌，下血破恶血，血淋、尿血、金疮。”仅短短23字，气味苦寒者，所谓气寒则善降，味苦则善泄；血积者，血不行则为积，积不去则恶血。血逆于上，从口鼻而出，则为衄血、吐血；血走于下，从便溺而出，有痛为血淋，无痛为尿血；金疮之瘀血不去，则血水不断，不能生肌；郁金主要治疗的，其病因皆来源于积血，取其有大破恶血的效果。血以气为主，此药苦寒故大泄其气，所以可以大破恶血，比其他的药效果更好。但论说“解郁”二字，则不见经传，千万不可认为，郁金有解郁效果，为妇科良药，所有妇科病皆可使用。若是月经不调因实而闭者，则可尝试使用。但若是因虚而闭者，则切不可用。若是将此药用于解郁而频繁使用，十不救一。况且怀孕最忌攻破，此药更不可用。即使在产后，若不是热结停瘀者，亦不可轻易使用。如果外邪未净就使用郁金擅攻其内，则邪气易乘虚而内陷。若是气血两虚者，以此重虚其虚，则气血无根而暴脱。此女科习用郁金害人之处。

陈修园对于郁金的批判之处在于他认为郁金根本无解郁的作用，他认为郁金之所以能作为妇科用药在于其攻破作用，对于妇科实证有一定效果，但若是对于虚证或是怀孕的病人则是有危害之处，而不是当时医家所认为的所有妇科病皆可使用，因此将郁金列为妇科用药四大害之一。

5陈修园的女科思想

陈修园的女科思想首先重脾胃[8]根据《内经》“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死不治。”所云，陈修园认为，虽说女子月经不调，多病在气血，但其根本还是在于脾胃，凡是经，乳，产，孕皆是以血为用，但是血的生化之源，还是在脾，若是脾充血旺，则月事正常，若是脾不运化，或化源匮乏则月事失常。《女科要旨》云“脾为阴土，胃为阳土，而皆属信；信则以时而下，不愈其期。虽曰心生血，肝藏血，冲任督三脉俱为血海，为月信之源，而其统主则惟脾胃，脾胃和则血自然，谓血生于水谷之精气也”[9]。故对于月经病的调理当应以调理脾胃为主，目的就是要使“脾胃和”才能“信则以时而下”，因此陈修园推崇《金匮要略》中的温经汤，不论老少常使用于阴阳，虚实，闭塞，崩漏之证，往往奇效。除此之外，根据月经前后时间的阶段不同，陈修园亦选用不同的治疗方式，以“经前勿补，经后勿泻”为治疗原则[10]，经行之初，宜调理气血，行经期间则用寒凉滞涩之剂，经期过后益肾和脾，养血调气，这与现代的“中药调整月经节律法(调周法)”十分类似[11]。陈修园认为“妇人有先病而后致经不调者，有因经不调而后生诸病者。如先因病而后经不调，当先治病，病去经自调；若因经不行而后生病，当先调经，则经调病自除”，因此不论是“治病调经”或是“调经治病”都应先分清标本虚实，以寻求其本源。

《女科要旨·种子篇》开篇即云:“种子必先调经”[9]，种子及是现代所称的“妊娠”，陈修园十分重视调经在受孕周期中的作用，立法方药亦随着月经状态不同而改变，改变的主要目的是使任脉通，气血和，精血充，太冲脉盛则易于受孕。若是妇人不孕，可以分为经水不调与经水既调两个方面，《女科要旨》曰：“经血所以不调者，皆由内有七情之伤、外有六淫之感或气血偏盛、阴阳相乘所致，种子之法，即在于调经之中”，若是妇人经水正常而不孕者，陈修园认为一是身体过于肥盛，脂满子宫而不纳精，可用启功丸，二是身体过于羸瘦，子宫无血而精不聚也，可用景岳毓麟珠。其主要之意，乃是从脾肾分治，调补气血为主。

陈修园对于产后病的调理，多以仲景之法为主[12]，用以《金匮要略》之方，《金匮要略》中认为，痉、郁冒、大便难为妇人产后三大症，但陈修园认为并非只有此三大证，而是以此三证为纲，

演变出各种的产后病症，但治疗方式还是以调理脾胃为主要法则[13]，陈修园对于妇科的思想，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他以脾胃来调理月事，但兼顾男女同治，且注意饮食，生活起居，且用药谨慎，在陈修园的著作中，有关女科的论述除了《女科要旨》外，还有《医学三字经》的“妇人经产杂病”，《金匮要略浅注》的妇人阴挺论，及《时方妙用》中所记载的的女科症象[14]，这些主证所配伍的方药，在现代还是有着借鉴与参考的意义。

6结论

陈修园为一代儒医，不但所著之书众多，所阅之书亦多，是传统的尊经派，在他的著作中多次提到《神农本草经》之后的本草书“杂说众多，经旨反为其所掩，尚可云本草耶？”对于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是批判甚多，他在《神农本草经读》序中写到“尝以李时珍《纲目》为谫陋，着有《神农本草经读》六卷，其言简，其旨该，其义奇而不于正”。在研究中发现，陈修园对于妇科四大害的批判，或是以《神农本草经》，或是以最初文献记载以及自身临床体会作为依据来进行评判，他认为此四味药的古代记载与当时的应用差异颇大，甚至有相反的效果，而时人不识方义，将此四味药作为妇科常用药，使得对妇人病治疗产生误治，甚至会危害生命，陈修园对于女科用药以调理脾胃为基础，因此对于所用之药可谓之慎之又慎，故而提出了女科四大害人之品，来提醒后人，对于此女科药的应用当要慎重。

参考文献：

[1]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华本草》编委会.中华本草[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8.

[2]李烨,孙兰军.孙兰军教授运用对药治疗冠心病[J].吉林中医药,2009,29(9):748-749.

[3]陈向荣,陈京柏,书汉平.丹参的药理作用新进展[J].中国医院药学杂志,2001,21(1):44-45.

[4]袁淑兰,王修杰.丹参酮抗肿瘤作用及其机理的研究[J].癌症,2003,22(12):1363.

[5]陈惠,孙朦朦,安然,等.丹参饮在心血管疾病中的应用研究[J].吉林中医药,2013,33(1):27-28.

[6]崔张新,尚金星,雷慧,等.益母草文献考证[J].现代中西医结合杂志,2010,19(5):627-628.

[7]童存存,周端.周端教授运用膏方经验拾萃[J].吉林中医药,2011,31(7):619-620.

[8]陈国权.对陈修园《女科要旨》注重脾胃的探讨[J].福建中医药,1985(3):5-8.

[9]林慧光.陈修园医学全书·女科要旨[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9:725-729.

[10]王娟,王佩娟.痛经的中医病机及治疗时机把握[J].吉林中医药,2012,32(1):45-47.

[11]夏桂成.中医妇科理论与实践[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