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琪

当等待也被耗尽

◎李安琪

他就要开始在土地和生命的融合处死命挣扎的旅程。

他是个农民的儿子，信念写满了这张年轻的黧黑的脸。当第二十个年头即将到来的时候，他对人生信念越发坚定，去面对每一个朝阳。他决定上大学。

这貌似平凡的决定着实能轰动一个山坳。村民将这件事七嘴八舌地传开，仿佛这孩子已经榜上有名了一样。这蹩脚的小地方若是出了一个大学生，岂不是连着山坳都熠熠生辉。

唯独他的父亲依旧一言不发，见天埋头苦干，充耳不闻。

他要考大学这振奋人心的消息渐渐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考不考得上，若是考上了又必要过交学费这一关……能操的心大家似乎都为这孩子考量过了。可归根结底，都是将这事翻来覆去评头论足罢了。大家关心的都是他能否上大学的结果，可这孩子的未来有怎样的出息没有人真正在意。

也没有人能揣度透他的父亲。

第四天，他回到村子里，便沉浸在苦苦的等待中无法自拔了。这滋味远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面朝黄土更难耐。上大学是个可以成真的梦，二十年来他的青春和汗水都因有这个梦想从未疲软和脆弱过。

日出日落自然地交替着，那张纸依旧杳无音讯。

于是他习惯了日落将至的时候，蹲在土坡上，怜惜地望几眼天边最远的火烧云。

终于父亲拍拍他结实的肩，指指家里田地的方向，静默地走在前面。儿子此时望着年过半百的父亲，那脸上的褶皱里写满了一个农民的平凡与保守。

一切如以往一样安静下来。鸡鸭的翅膀，拍打着细碎的时光。他还是那个农民的儿子，命运不曾陡转，家与田两点一线。只是往日的信念，头也不回地随着某天的日落消失殆尽了。他幻想着接到录取通时又哭又笑的样子，自己痴痴地，傻傻地，摇着头浅笑，像范进中举似的。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他最终因为贫困而没有走进大学的校园。

几年后，改革开放的步伐将这山坳推向富裕的境地，这里焕然一新。父亲坐在房前忍不住的开怀。而屋后的儿子，靠在矮墙上，拿着那张陈旧的录取通知书掩面而泣。他忽然看到父亲平日里那张积累着辛苦和麻木的脸，今天好像生动起来。父亲告诉他，虽然没有上大学，但是现在出去闯闯吧。

如果等待也被耗尽，那只有跪行。即使跪行，也要去远方。

（责任编辑 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