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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格结构理论解读《老人与海》

2015-04-10李格

绥化学院学报 2015年9期
关键词:亚哥人格结构老人与海

李格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湖北武汉 430000)

从人格结构理论解读《老人与海》

李格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湖北武汉 430000)

《老人与海》是海明威自认为写的最好的一部作品,对这部经典之作的解读也一直没有停歇,而且角度越来越多,从最初对“硬汉形象”和“重压下的优雅”的关注,到从生态主义、原型批评等视角的分析,《老人与海》被赋予了丰富的现代意义。文章试从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出发,通过分析人物在各种环境下呈现的不同人格,探求其复杂的心理世界,进而对这部作品进行一个全新的阐释。

人格结构理论;《老人与海》;本我;自我;超我

人格结构理论是弗洛伊德学说的核心。人格由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三个子系统构成,他们具有不同的特点、作用和所遵循的原则。在社会群体范围内和人际关系中,个体由于受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影响的不同,往往会表现出不同的性格特点和思想言行,因而会引发种种或激烈或缓和的矛盾和冲突,导致人的精神活动的复杂性。《老人与海》中的桑提亚哥有着比海明威以往作品中更为鲜明的人格特征,运用这一理论对人物的心理活动进行分析,表现作者在刻画人物形象上的新的突破,即主人公如何在重压之下调节本我、自我、超我的冲突,避免自身人格结构的失衡,能够为主人公身上的人性光辉提供合理的解释。

一、本我的呼唤与释放—对物质和情感的渴望

本我是最原始的、无意识的心理结构,它由遗传的本能和欲望构成,是一种非理性的冲动,这种冲动几乎能为所有的心理器官提供能量,一旦被释放就会给我们带来愉快的体验。桑提亚哥就是在内外压力的刺激下不断释放着这种本能的冲动与能量,使身心得以暂时放松,并不断获取新的能量。

(一)梦见童年生活。当人的欲望受到理性和现实的压抑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它就会变态升华,潜伏在无意识之中,梦就是其中一种形式,常人平时压抑的本能冲动在梦中可以获得充分的松弛。桑提亚哥空手而归后带着疲倦的身躯进入了梦想,他梦见了小时候去过的非洲和狮子,狮子像小猫一样嬉耍,这是他对童年生活的怀念。桑提亚哥通过梦把他内心的这种欲望表现了出来,即想摆脱如今穷困潦倒、日夜操劳的生活,像童年一样快乐无忧的生活,不用面对残酷的现实生活,特别是到晚年的时候,这种愿望就更加强烈,年轻的时候他梦见的是“狂风暴雨,或者女人,或者大场面,或者巨鱼,或者拳赛,或者角力,或者盲妻”[1](P15),说明那时候他还没有感受到生存的不易,现在的桑提亚哥看透了一切,具有一种隐士气质,追求的是心灵的富足。

(二)肯定自己的能力。面对老人一次次的空手而归,周围的人对他冷嘲热讽,但小男孩没有,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着老人的日常起居。但老人似乎不甘于忍受这种局面,所以在小男孩面前自称“老精灵”,不仅有办法对付真正的大鱼而且“诡计多端”。不仅如此,在海上时,他又回忆起了自己当年比赛臂力获胜的场景,并不断想起英勇的备受人们崇拜的第马吉奥,这些都是他对青春和旺盛生命力的渴望,也是他在窘境中虚荣心得不到满足的一种自我补偿。

(三)向往物质的富足。看起来,桑提亚哥无欲无求,只想追求精神上的一种胜利,其实不是,在捕鱼的过程中,他后悔没有把海水撒到船上让它析出盐、以便自己在生吃鱼肉的时候能有点滋味。另外,在船上,他还想到了棒球,并且感慨如果有个收音机该有多美,还想到富人在船上听收音机的舒适生活,这都是一个人先天的本能和基本的欲望。我们应该承认这一点,本我是非理性的,它会不断地发出指令,以满足自己的愿望即获得快乐,但是桑提亚哥不能在现实中即刻获得满足,他只有依靠想象来缓解暂时的痛苦与不适。

(四)渴望陪伴。小说还表现了桑提亚哥的精神诉求,这一点从他对小男孩的思念和对女性的态度上能够体现出来。临行前,曼诺林为他准备鱼饵,给他鼓励,让他内心的希望和信心真正地“像微风渐起那么重新旺盛起来”[1](P4)。在跟大鱼僵持的过程中,桑提亚哥连续七次呼唤小男孩,希望他能在他身边陪伴他支持他,寂寞之至甚至发出没有人帮他,他不应该当渔夫这样的感叹。还有,桑提亚哥虽然刻意收起了妻子的遗像,但取而代之的仍是一幅充满温情的圣母像。另外,他把海洋看做女人,看到马尾藻的时候感觉海洋在跟什么东西在毯子下做爱。这些情节一直被批评家们简单地认为是为了反衬桑提亚哥的“硬汉”形象或表现父权文化的尊严,但却无不流露出桑提亚哥作为一个普通老人希望感情能够得到慰藉的诉求,特别是当老人与大马林鱼对抗好几天,筋疲力尽,是靠念《圣母经》的祈祷文来激励自己,加强自己的意志战胜痛苦。可见,人对本能的追求可以使人在发泄内心欲望的时候呈现出一种不同于在众人面前的状态,就像桑提亚哥自己认为的那样:“别人要是听见我高声自言自语,一定以为我发疯了。”[1](P271)因为本我时刻都在寻找发泄的出路,一个人在海上漂泊,自言自语会让桑提亚哥觉得不那么孤独,因为不发泄的话他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而本我是没有时间性的,它感受不到时间的推移,所以就不会有时间难熬的痛苦,这充分体现了本我的唯一机能是直接释放心理能量,尽可能地减少痛苦来寻求个体的舒适和满足。

二、自我的斗争—人生困境中的自我救赎

本我反映了人的欲望和激情,自我则蕴含着理性和谨慎,它感受外界影响,满足本能的要求,严格按照“现实”原则严格控制自己的活动。“调节真实的东西和心里的东西之间、外部世界和内部世界之间的这种对立”[2](P157)。84天没有捕到鱼的桑提亚哥就是靠着这种自我的调节捱过人生的低谷的,这主要体现在他对周围人的态度和对自己的鞭策上。自我是和现实世界直接接触的,桑提亚哥所处的现实世界就是作为一个渔夫他84天没有打到鱼,是失败的不吉利的,所以周围人拿他开玩笑,对他不再尊敬。但他却如智慧老人一般,不在乎别人对他的冷漠和嘲笑,尽管心里舍不得曼诺林,但面对他的愧疚时他理解曼诺林父亲的做法,并且认为这很正常,可见老人深谙处世之道,岁月的沉淀早已让他明白生活是多么的现实。为了与这个他生存的社会环境抗争,人格结构中的自我开始发挥作用,当它接收到本我的欲望信号后便开始实施行动,决定以一种让人接受的方式来满足本我的需求。虽然觉得颜面扫地,但他却安慰自己说五月谁都能当渔夫,九月才是真正的考验,并决定到更远的地方去打渔。面对小男孩拿来的食物,他又告诉自己能屈能伸无损真正的自尊,不用在小男孩面前觉得可耻和难堪,所以便接受了小男孩的施舍,闪烁着理性的睿智。

海上的环境本来就很险恶,老人又是驾着简陋的小船独自一人出海,而且还到了特别远的地方,危险更是可想而知。面对恶劣的环境,老人总是想法设法地创造条件去克服,寂寞的时候他呼唤小男孩、跟海鸟聊天,疲惫的时候他幻想大鱼和自己都能够睡去,捕鱼设备匮乏时他又情不自禁地感慨如果有刀什么的该多好,可是这种幻想会被迅速打断,他会马上告诉自己不要想入非非,要专心眼前的事,因为“不务实际,胡思乱想,是没用的”[1](P44),所以他总是尽其所能地去满足自己的需要,而不是让自己沉浸在对美食、睡眠等的幻想中不能自拔,以免意志就这样被一点点消磨掉。这充分说明,本我最终会受到现实的抑制,进而会过渡到自我状态。自我就是这样不断在现实的需要和本我的非理性需要之间起着调节作用,它就像是桑提亚哥的救命稻草,让他在被周围人抛弃的时候不至于太过消沉,在和大鱼僵持和鲨鱼做斗争时不会因为自身力量薄弱而知难而退,选择放弃,自我让他既能想办法满足本我的需要,为本我服务,又能按客观现实的要求行事。

三、超我的挣扎—大鱼和道德的抉择

超我是人格结构的第三部分,它按照“至善原则”活动,处于人格的做高层,是社会成分的代表,也是人性中高级的、道德的、超个人的方面,其职责主要是指导自我,去限制本我的活动,是本我和自我的监督者。它也是人们常说的良知、自我批判能力一类的东西。它代表人内心存在的理想的成分,因此也叫自我的典范。

超我以良知的形式严格支配着自我,抑制本我的不容于社会要求的各种行为,而且“良心的要求和自我的现实行为之间的紧张状态被体验成一种罪恶感”[3](P228)。这种罪恶感在《老人与海》中有明显的体现:

“绝望是愚蠢的,他想。再加,我认为绝望是一种罪过。””[3](P83)

“也许杀这条鱼是一种罪过。我想,就算我杀它是为了求生,为了养活众人,这仍是一种罪过。”[3](P83)

“……他便想了许多问题,又继续思考罪恶。你不只是为了求生,为了鱼肉可卖才杀它的,他想。你是为了面子,为了自己是个渔夫才杀它的。它活着你爱惜它,死后你还是爱惜它。如果你爱惜它,那么杀它就不是罪过。”[3](P83—84)

从上述心理活动及小说的其他几处,如“‘鱼呀’,他说,‘我对你十分爱惜,尊敬’”[1](P39),我们可以看出,老人对大鱼是喜爱和尊敬的,因为是大鱼及其置身于其中的大海让他觉得自己年轻,虽然身上处处显得苍老,但眼睛仍活泼而坚定,而心脏也像海龟一样虽然频近死亡但仍在顽强地跳动。年轻的渔夫总说大海是elmar(阳性冠词),把他们当做对手和仇敌,但老人却把大海看做女性,视大鱼为兄弟和朋友,他内心是不想杀它的,这是他在即将和大鱼不得不搏斗时真实的想法,是他本能的反应,但为了抑制这种想法避免自己因冲动而放弃,老人调动出超我来支配自己的行为,那就是说服自己的行为去符合社会的道德规范和行事准则。作为渔夫,他要杀鱼去生存去实现价值,作为小男孩的导师,他要向他证明自己是个“老精灵”,要通过捕鱼去报答他对自己的帮助与支持,所谓知恩图报,才符合社会道德。所以,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最终是超我驱使着老人与大鱼做斗争。

由此我们也可以说,桑提亚哥其实并非我们常说的精神上的胜利者,尼采式的超人,从他对马林鱼一会赞赏一会蔑视的复杂感情中,我们看出他对自己杀死大鱼的结果并非心理上的完全满足,而是夹杂着挫败感,因为他没能跟随自己的内心,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也是一个失败者。小说虽然体现的是老人的精神不败,而在现实生活中却有着必败的命运,桑提亚哥渴望着大鱼,但大鱼真正得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想杀它,他是爱它的,可是一方面他又时刻铭记着社会道德,超我努力阻止本能能量释放出来,它对本能的命令是“不准”,与本我、自我相对立,竭力中止行使唯乐原则和唯实原则。可见超我运用良知和道德律令来约束本我、支配自我,以维护社会规范的执行和社会的稳定。但是,超我不可能完全掩盖本我和自我的冲动,本我和自我会极力摆脱超我的束缚,以至于在某些情况下,超我不得不顺从本能的要求。作为超我的化身的桑提亚哥,也会不时地对其自身本能冲动持宽容的态度,比如在海上大声喊叫,和大鱼说话,尤其是那句:“‘鱼哟,’他轻轻地说,接着又大声说,‘我要和你拼到底’”。[1](P38)可以看出,超我开始执行自己的职能,压制本我的冲动,把大鱼当做对手,而不是兄弟和朋友。

但是我们不能否认,桑提亚哥身上闪烁着人性的光辉,他以理性的头脑和沉稳冷静的态度调节着本我和超我的矛盾斗争,尽管仍有遗憾,但他的人格是完善的。

弗洛伊德认为,完整的人格包括本我、自我和超我三部分。对于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来说,这三者是和谐统一的整体,它们的密切配合使人能够卓有成效地展开与外界环境的各种交往,以满足人的基本需要与欲望,实现崇高理想与目的。反之,如果这三部分不协调,相互冲突,人就会处于失常状态,内外交困,活动效率也随之降低,甚至危及到人的生存和发展,对个人和现代社会的发展都具有很重要的价值。运用人格结构理论解读《老人与海》可以使人物形象更为真实,而不再是单纯的“硬汉”形象,因为现实生活中的人就是本我、自我和超我的集合体,我们既不能过分压制本能,又要符合社会的道德以便有更好地发展,同时也使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海明威的写作意图和精神世界。

[1]欧内斯特·海明威.老人与海[M].余光中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2]车文博.弗洛伊德文集(第四卷)[M].长春:长春出版社,1998.

[3]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M].林尘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 王占峰]

An Analysis of The Old Man and the Se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ersonality Structure Theory

LiGe(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Wuhan,Hubei430000)

The old man and the sea is deemed as the best work by Hemingway and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is classic also has not relented even more and more research point of view have appeared.From the initial" Code Hero"and"grace under pressure"to the analyses on Ecological Marxism,Prototype criticism and so on, the novel is endowed with rich modern significance.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reud's personality structure theory,this paper tries to give the work a new interpretation by analyzing different personalities that character shows in different environments and exploring the character’s complex psychological world.

personality structure theory;The Old Man and the Sea;id;ego;super ego

I106.4

A

2095-0438(2015)09-0074-03

2015-04-15

李格(1988-),女,河南周口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20世纪西方文学、日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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