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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栖息,回归之路
——感悟《瓦尔登湖》中的“天人合一”

2015-03-18李永婵广东培正学院外国语学院广东广州510830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5年11期
关键词:瓦尔登湖梭罗老子

李永婵(广东培正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830)

诗意栖息,回归之路
——感悟《瓦尔登湖》中的“天人合一”

李永婵
(广东培正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830)

梭罗在《瓦尔登湖》书中向世人展现了“天人合一”理想的诗意生活状态,以老庄为鉴,将能深层理解梭罗“天人合一”的思想内涵:天人同源、天人齐一、以及天人和谐,从而引领人类走向真正的回归之路。

天人合一;天人同源;天人齐一;天人和谐

一 梭罗与老庄的相遇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天人合一”观 亦是贯穿道家思想之核心,其代表老子与庄子都对此有深刻的阐述。老子从两个层面阐述了“天人合一”思想:一是人与天地万物同为“道”所生;二是“人道”与“天道”具有同一性。[1]31而庄子的“天人合一”思想也有两个理论前提,一是天人同质或天人同源,另一个是天人相分。[2]51综合而论,老庄的“天人合一”是统一的,他们都不仅认为“天人同源”即人与天地万物同源于“道”,由“道”所生,而且认为“天人齐一”,人与天地万物同为宇宙的平等组成部分,人应该遵循“天道”,尊重自然,最终实现“天人和谐”,人与自然万物浑然一体的最理想生存境界。而美国的绿色圣徒梭罗在《瓦尔登湖》中记录了他两年多在瓦尔登湖畔林中的生活,书中透露出来一幕幕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诗意图景,不禁令人反思而慨叹梭罗的思想与老庄的“天人合一”虽“东西各异”,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 梭罗的“天人合一”思想

(一)天人同源

老子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3](《道德经》二十五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四十二章) 他认为,“道”自本自根,为宇宙的本源,育长,滋养,化生包括人在内的天地万物。庄子继承发展了老子的思想,“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4](《庄子·大宗师》)他强调“道”自古以来便存在,孕育天地万物,无形无相,却无处不在,涵摄万物。故此,人作为万物中的一员,与天地自然是源起于道,为道所生的,此谓天人同源。

在《瓦尔登湖》中,梭罗没有像老庄那样直接用“道”来阐述天与人同源,但他在书中却提到与“道”类似的创造自然万物的“一股力量”、“曾祖母”和“根”。他说:“最接近万物的乃是创造一切的一股力量。”[5](P125)梭罗感悟到了这样的“一股力量”是先于万物,亘古存在的。人与自然万物都由它所创造出来,它与人、自然万物形影相随、不离不弃。不仅如此,这样的宇宙本源还维系着人与大自然的健康常态,梭罗写到:“是什么药使我们健全、宁静、满足的呢?不是你我的曾祖父的,而是我们的大自然曾祖母的。”[5](P129)梭罗的“曾祖母”与老子的“天下母”遥相呼应。这里梭罗感悟到人和自然都是靠着远古以来的“曾祖母”而保持了永恒的生命活力,得以持续而和谐的循环。他还感叹:“我们人类的生命即使绝灭,只是绝灭不了根,那根上仍能茁生绿色的草叶,至于永恒。”[5](P287)在此,梭罗暗示“根”是万物的根源,创造万物,即使人类灭绝了,“根”还是能继续衍生出生命来的。那么,这样的“根”是先于人类又后于人类亘古存在的。梭罗所体察到的“天人同源”即是指,宇宙生命的源头——一股力量或是曾祖母或是根——不仅创造了人与自然世界,而且渗透在人与自然生生不息的发展中,形成了一个常变常新而又和谐安宁的天地宇宙。

(二)天人齐一

老子在《道德经》二十五章说到:“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老子把道、天、地、人称为宇宙间的“四大”,而“道”先天地而存在,为万物之母,那么天、地、人这三“大”同为“道”所生,则应处于同等地位,并存于宇宙之中。庄子也主张天地万物与人是齐一平等的,不存在主客的关系。“天下一马,万物一指也”、“道通为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天与人不相胜也”,他从道的角度观察,消除了所有的对立,强调在保持万物万象本然差异的基础上,万物是齐同,浑然一体的,不存在高下、贵贱之别,此谓天人齐一。

梭罗如老子,感悟到人与大地、天空平等地位处于宇宙中。他在瓦尔登湖畔细心地生活,完全将自己融于自然界中。他将人与大地摆在了相同的位置上,他问到:“难道我不该与土地息息相通吗?我自己不也是一部分绿叶与青菜的泥土吗?”[5](P129)人与大地之间应该是平等存在的,人亦是大地泥土。梭罗的人地平等不仅是简单的物体上的平等,还是精神上相融通的无差别平等。他曾说:“我脚下所踩的大地并非死的、惰性的物质;它是一个身体,有着精神,是有机的,随着精神的影响而流动。”[6]梭罗深切地体会到了自然大地对人的精神恩惠,她不但与人同悲同感,还向人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纯洁、健康、快乐等精神正能量。与此同时,他还不忘仰望天空,常常乐于欣赏天空的美丽色彩,当他目睹鸟雀在空中自由翻飞时,不禁忘乎自己的形态,心随之,亦翱翔其中。梭罗的天地人同位,不仅仅是形态上的,还是情志上的。

梭罗亦同庄子,主张消除人与自然物的差异,提出他们无主客之分,是齐同一体的,人与自然万物情同兄弟姐妹,相互关联。如王诺所说:“他要观察和认识的就是这伟大祖母本身以及她所有的子孙——所有动植物兄弟姐妹……人与自然万物是平等的兄弟关系。”[7](P107)

在梭罗眼中,自然界中的一切动物都同人类一样享有平等的地位。他发问:“土拨鼠吃光了我一英亩地的四分之一。可是我又有什么权利拔出狗尾草之类的植物,毁坏它们自古以来的百草园呢?”[5](P145)“豆子的成果并不由我来收获。它们不是有一部分为土拨鼠生长的吗?”[5](P156)他还为败草的丰收而欢喜,因为它们的种子成为了鸟雀的粮食,也能满足其他动物的需求。这是多么崇高的人与动物平等观!梭罗穿越了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他满怀谦恭的感情,尊重自然界中的小动物,认为自然不专属于人类,还属于其他生命体。不仅如此,梭罗还提出自然界的动植物和人之间是除了平等之外还有联盟的关系。细致观察到了兔子、鹧鸪与田野的关联,他声称没有了兔子和鹧鸪,田野也就不能成为田野了。它们是最简单的土生土长的动物,与大自然同色彩,同性质,和树叶,和土地是最亲密的联盟。看到兔子和鹧鸪跑掉,就像看到大自然飒飒的树叶一样。梭罗坚信,不管发生怎么样的革命,兔子和鹧鸪一定可以永存,如同土生士长的人一样。在梭罗眼中,飞禽与走兽的区别没有了,动物与植物之间的差异消弭了,动植物与人之间的对立也不存在了,都隶属于大自然的一部分,而要是自然界中的万物不存在了,自然也不再称之为自然,它们之间是同等的、相互依赖的联盟关系。这似乎呼应着遥远的庄子的思想“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天与人不相胜也”,“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万物一齐,孰短孰长”。

在人与自然万物平等而关联的基础上,梭罗还进一步把万物齐同看待,它们不存在高下、贵贱之别,而是浑然一体的。梭罗从观察解冻的泥沙流下铁路线的深沟陡坡的形态感悟到了万物齐同一体。他慨叹:“这一个小斜坡已图解了大自然的一切活动的原则。地球的创造者只专利一个叶子的形式。”[5](P284)梭罗用流沙呈现的叶片向世人揭示了大自然的齐一、同一。鸟雀的羽毛是叶形的;冰也是以精致的晶体叶子开始的;高挂在树枝上的叶子、整一棵树的原形也不过是一张叶子;河流是更大的叶子;而大地表现在外面的形式是叶形的;至小的物质犹如原子也学习采用的是叶子形态这个规律;动物们的肝、肺脏、肠子、心等内脏,人类的骨骼系统、肌肉纤维、人体的器官也都是从这样的叶形模型中翻印出来的,别无他法。在此,梭罗把自然万物都划归一体,这样的“一”即是“叶子的形式”,它是宇宙万物的齐同本体,它融于万物之中,无所不包,无处不在,并由万物表现出来。他仿佛在宣告:“天下一叶,万物一叶也。”

梭罗的“天人齐一”呼应了老庄的思想,也显现了他自己独有的理解:天地人三者同为宇宙生命的源头,一股力量或是曾祖母或是根所生,以同等的地位并存于宇宙之中,而且相互交融,和谐为一体。在此基础上,人与自然万物成了兄弟姐妹,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还是相互依存的联盟关系。从更高层面来说,人与万物是齐同一体的,他们的创作原型都如流沙图一般,叶形而已。

(三)天人和谐

老子强调宇宙万物都以道为准则,如此方能获得自然而和谐的状态。他说:“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 万物得一以生。”(三十九章)这里的“一”即道的别名,万物如能循道,各守其性,得以本然地存在,则会呈现出来天成的和谐:天地的清明宁静、神仙的灵妙、河谷的充盈、万物的生生不息。庄子延续并发展老子的观点,构想了一个理想的社会,“至德之世”。“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当时是也,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庄子认为人与自然物都应遵循其本然状态,那么人、自然、以及两者间就会呈现出一片大好的、天然自在的“至德之世”祥和景象。

如老庄一般,梭罗主张恢复人与自然的本然状态,他在湖畔坚定地践行这一思想,以最自然的状态,如朝圣者般虔诚、简单、淳朴、坦然地面对大自然,欣赏感悟并向世人展现了人与自然之间可以有的和谐共生。

梭罗平等地与自然万物相处,不强加任何干涉,保持它们的天性,自然界呈现了宁静祥和的景象,正如老子所述:天地清明宁静、神仙灵妙、河谷充盈、万物生生不息。从安静的冬天的夜晚一觉醒来,映入梭罗眼帘的正是这天地自然间浑然而成的清宁。梭罗居住于他亲手建造的木屋中,使得他更能安静地聆听到仙女在大自然凑出的灵妙声乐。他称:“(木屋)适宜于旅行的神仙在途中居住,那里还适宜于仙女走动,曳裙而过。吹过我的屋脊的风,正如那扫荡山脊而过的风,唱出断断续续的调子来,也许是天上人间的音乐片段。”[5](P71)只可惜神仙常有,而梭罗不常有。梭罗也在早春的黎明中领略到了河谷的充盈与万物的生生不息。梭罗不仅如老子,他亦如庄子,在瓦尔登湖畔试图构建并希冀人与自然之间能够实现“至德之世”般的和谐状态。梭罗以身示例,“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在大自然界中,他的行为至情至性,率真自在,持重自然;他面对万物的目光专注而无所顾盼,他所到所看之处皆祥和升平。梭罗亲眼目睹“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各种自然物类顺应其自有的天性繁荣生长,成群结队,无有阻隔,共荣共生。湖里成群的鲈鱼和银鱼游来游去;成群的野鸭和天鹅在湖面肆意地游玩;山鹬带着成群结队的幼雏们在泥土中找寻蚯蚓;斑鸠们也在泉水上坐着,或在白松树间穿行飞越;而红色的松鼠们,则在树枝上盘旋跃行;成群的山雀,拣起了松鼠掉下来的屑粒;樫鸟成群地飞来湖边觅食。梭罗也欣喜地观察到森林中“草木遂长”的繁茂景色:浓密的松树林“很像高峙的庙字,又像海上装备齐全的舰队”[5](P188);茀灵特湖边参天的杉木林“上长满灰白色浆果……而杜松的盘绕的藤蔓,累累结着果实,铺在地上”[5](P188);还有,沼泽地那里的松萝地衣“像花彩一样从云杉上垂悬下来,还有一些菌子……更加美丽的香章像蝴蝶或贝壳点缀在树根;在那里淡红的石竹和山茱萸生长着,红红的桤果像妖精的眼睛似地闪亮……野冬青的浆果美得更使人看了流连忘返;此外还有许许多多野生的不知名的禁果将使他目眩五色”[5](P188)。他醉心于这一幕幕壮观的自然景色,流连忘返,他无比骄傲地称,没有任何一个学者能知晓得比自然界多。同时,梭罗更是安享于他与自然万物的和谐相处当中,他与湖畔的鸟雀做起了邻居,彼此熟悉,如同庄子所言,“同与禽兽居,与万物并”。美洲鹟到他的屋中做窠;知更鸟在他屋侧的一棵松树上巢居着;画眉、东部鸫鸟、红色的碛鶸、野麻雀、怪鸱和许多别的鸣禽都向他欢唱起良宵的雅歌;山雀会飞到梭罗臂下挟着进屋去的木柴上,毫不恐惧地啄着细枝;麻雀飞来停落到他肩上;松鼠偶然会从他的脚背上踩过去;潜水鸟与他水中嬉戏对弈……这样融洽的画面一次次地出现在书中,物我归一的和谐构成了《瓦尔登湖》的主旋律,这样的诗意生活怎能不让现代人艳羡不已!

然而,在瓦尔登湖的生活也并非至高完美的,它没有完全实现“至德之世”的状态,于是,梭罗又以批判者的身份,如警世的金鸡,唤醒人们的关注。湖畔林中没有“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他痛斥当时的人们唯利是图,不惜把火车路修进森林,破坏了自然的宁静安详。他还倡议村庄应有一些未经探险的森林和草原绕着,这样的乡村生活才富有生气,不会凝滞。梭罗更提醒人们不要忘记了人类婴孩时期的最原始、最初本性:“谁不回忆到自己小时候窥望一个洞穴,或走近一个洞穴时的兴奋心情?我们最原始时代的祖先的天性还遗留在我们的体内。”[5](P24)在梭罗看来,实现“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也应成为天人和谐诗意生活的一部分。此外,梭罗还将诗意的生活方式推至了极致,他艳羡不已的也许是原始人的轻松肆意生活。“原始人生活得简简单单,赤身露体……他居住在苍穹的篷帐下面,不是穿过山谷,便是踱过平原,或是攀登高山。”[5](P33)他叹息现代人虽然有无数的奢侈品包围着,却不及野蛮人有着一千种安逸,生活只能算是一种惩罚而已,更别说什么诗意般的生活了!

至此,梭罗的“天人和谐”应该可以这样理解:当人“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平等地与自然界中的万物相处,并保持它们本然的天性,自然界就会呈现老子所述的:天地清明宁静、神仙灵妙、河谷充盈、万物生生不息。梭罗亦如庄子,在湖畔感悟到了近乎“至德之世”般的和谐状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万物自然地生长,成群结队,无有阻隔,共荣共生;森林中“草木遂长”;梭罗安享在“同与禽兽居,与万物并”的和谐相处中,与鸟雀做起了邻居,彼此熟悉。梭罗更从别样的视角出发阐述他对诗意生活的理解:痛斥“文明”的火车破坏了自然的安详;倡议应该有一些未经探险的森林和草原绕着村庄,以实现“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恢复人的自然本性;他还暗示,原始人的轻松安逸生活才应算是诗意生活的最完美书写。

以老庄为鉴,《瓦尔登湖》书中梭罗的“天人合一”思想向迷失的现代人展现了人类在大地上诗意生活这一回归之路的深层内涵。他以“天人同源”作为思想的根基,自然万物与人本是同根生,呼吁“天人齐一”,人应该以平等的姿态对待万物,无为而为,从而实现“天人和谐”诗意的生活状态。梭罗的“天人合一”思想可谓针砭了人类中心主义的错误观点,将能带领人类从歧途上回归,找到真正的生存之路。

[1]王雪军.论老子的“天人合一”观[J].吉林工程技术师范学院学报(教育研究版),2004,(10).

[2]黄成勇.庄子“天人合一”思想初探[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

[3]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M].北京:中华书局,2009:2.

[4]傅佩荣.我读《庄子》I/II [M].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2011:1.

[5]梭罗.瓦尔登湖[M].徐迟,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6.

[6] Nash, R.The Rights of Nature, A History Of Environmental Ethics [M].Madison: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 1989: 37.

[7]王诺.欧美生态文学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8.

(责任编校:王晚霞)

I106

A

1673-2219(2015)11-0052-03

2015—09—15

广东培正学院科研项目(项目编号15pzxm yb006)。

李永婵(1980—),女,广西玉林人,讲师,英语语言文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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