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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事二题

2013-11-16

山西文学 2013年7期
关键词:孙先生

杨 栋

苏晨先生

收到丽江花园的邮包,心里一阵窃喜,莫非是苏晨先生寄书来了?仔细一看,果然邮包上写着“内书九本”,“南浦岛丽江花园苏晨寄”。迫不及待在邮局打开,九本新书如九位佳人,叫人感到眼睛一亮。

这是他的一部新版文集,包含了《新版野芳集》、《宁波的记忆》、《苏晨烦心散文集》、《苏晨向学散文集》、《苏晨多思散文集》、《苏晨书信散文集》、《苏晨中篇散文集》等。他在每册的扉页都签了“杨栋同志并梨花楼,苏晨”,并加盖了丹朱小印,勒口上印有先生小像,两鬓如雪,慈眉善目,背靠书墙,双目炯炯,像是一位哲人,又像是一位诗人。他出生于1930年,已是八十三岁的文化老人了。

我是读黄裳先生在香港出的一本小书,才注意到苏晨的,黄裳的那本书是《回忆与随想》丛书之一,丛书中还有新凤霞的一本和苏晨的《小荷集》。便在网上搜购到了。读了《小荷集》,觉得作者文笔冼练,篇幅短小,情调高华,作品清丽,一下子喜欢上了,便又买到了《野芳集》、《常砺集》。从书中知道,作者是一位文坛老兵,他当过花城出版社社长,创办过《随笔》、《花城》等名刊,出版过50多种著作,是一位独特风格的散文家。

我喜欢写散文,所以对《随笔》情有独钟,“随笔”一体是笔记文学。“随笔之体肇始魏晋,而宋人最擅胜场。”流传最广的《东坡志林》、《老学庵笔记》等受到读者喜爱,而英法等国也更推崇这种文体,《蒙田随笔》、《四季随笔》和兰姆的作品,都幽默风趣,哲思翩翩,语言优美,意境高远。我读到《随笔》后,真是爱不释手,刊名是茅盾先生题写,有些瘦金体的味道,笔意姿媚,骨力神秀。而内容则多名家之作,或写“文革”反思,或写个人遭际,发议论之声,兴家国之叹,这样的杂志,足见主编的风格,主编的思想。读到这本杂志,我想到两位画家对画的评判。齐白石说“画需独立”,朱屺瞻说“画需省力”。这也与陈寅恪倡导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相通的。《随笔》就是一本“独立”又有力的杂志。其实苏晨先生办这样的杂志是需要担风险的,是要有些硬骨头精神的。果然在他书中读到,当年的确曾因办刊受到中宣部大人物的高压,甚至风传“被捕”…………

马恩和列宁都在其著作中引用过一首小诗:伟人们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我们自己在跪着。站起来吧!苏晨先生的文章之所以硬朗有力,与他的特行独立,坚持原则和刚性是分不开的。

苏晨先生之所以铁骨铮铮,他的行为时时都在诠释着那句“站起来吧!”不惧权要,敢开风气,坚持真理,是因他是军人出身,出生入死,见惯风雨,笔耕一生,历经沧桑。他1945年就参加革命,当过《进军》报编辑、记者,《战士生活》编辑组长,他是在战火中成长的文化人,一生坚守着文化阵地,他也是一位老革命,但思想一点也不极“左”,不僵化,不保守。他发现了许多文学新人,编发了许多优秀作品,他本人也创作出版了《野芳集》、《小荷集》、《汩汩的流水》等50多部作品。

今年夏天在北京,曾和《芳草地》主编谭宗远兄相约,秋天去东莞开会时,一定去看望一下苏晨先生,但到东莞时谭兄未能与会,我一个人只好抱憾而归。谭兄在网上告了我苏晨先生的地址,我便给苏晨先生写信并寄了两本书以表心意。不久就收到了先生的来信,信上说:“今年我自费出了八本书,保证年内出来,明年的八本,第一本刚寄出。”一个八旬老人,一年编印了八本书,真叫我们感到汗颜了。我曾求他给梨花楼写一幅字,他说:“要我写几个字,我左手写字三十年了,要得么?”读他的信感到他平易近人,很温馨,他一点不端架子,是一个可爱的老人。

收到他的赠书,又惊讶这些书全是他自费印行,他说:“我希望梨花村藏书楼适当注意到自费出书,自古有官刻书,坊刻书,私刻本和自刻本之分。只有绝对无出版自由的国家,才只准官刻本。”“明年我还会自费出八本书,得向死神抢时间。”我翻阅了他的自印本,本本印制精良,内容丰厚,思想解放,文笔活泼,是很有品味的书,受人喜爱的书,我想他干了一辈子出版,不是出不了书,只是想把自己的书出得好一些,出得快一些,也想和一种体制争得自己的“出版自由”。新年到了,我也给先生寄了一部我的《杨栋文集》,又写了一幅小中堂,祝福他多福多寿。

我写的是“白云心自远,沧海意相亲”。苏晨先生是见过沧海的人,他的作品,他的新书有白云仙鹤之姿,朱霞碧天之象,是爱书人书架上的珍藏本,也是我的梨花村藏书楼中珍贵的签名本了。愿苏晨先生多福多寿,愿明年能再读到他的八卷宏文,精品新书。

孙机

知道孙机先生的博学是读扬之水的书发现的。京华才女扬之水出了几本“名物新证”的书,如《诗经名物新证》、 《古诗文名物新证》,这些书阐述发微,考证翔实,使人不仅长知识,也添了读书的趣味。从书上知道,扬之水是以文物考古专家孙机先生为师的,所以也就注意上了孙机先生。

在孔夫子旧书网查询,孙机先生出过《文物丛谈》、 《中国古舆服论丛》、《仰观集》,但价格都已贵得离谱,我只在卓越网上买了他的一本《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这是一本辞典一样的书,书中图文并茂,资料丰富,对有些嗜古的我来说,真是一本好书。读扬之水女士的日记,她曾记下谷林对孙机先生的品评:“孙为学,为人皆不苟且,当年在学习会上就总是很有锋芒的发表不同意见。他的说话也和他的作文、做人一样,简洁、明快。” “他的文章没有什么辞藻,也无枝枝蔓蔓的废话,但读起来绝不枯燥。”

我喜欢收藏古灯,但对唐诗中“起尝残酌听余曲,斜背银缸半下帷”,宋词人晏几道“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总是不解,灯就称灯吧,还美名曰“银缸”。读《文物丛谈》有一篇“两件水禽衔鱼缸灯”,读后大为开悟,孙先生介绍,缸灯其实是一种带烟管的灯,能净化空气,能调节灯光。他引用晋代人夏侯湛的《缸灯赋》日: “取光藏烟,致巧金桐。” “隐以金翳,疏以华笼,融素膏于回盘,发朱辉于绮窗。”“缸,空也;其中空也。”所以烟管就是缸,带烟管的灯就是缸灯。古诗文中的“兰缸”,“兰膏明烛”,就是由于其中点燃的是加兰制成的香油而得名。孙先生博采群书,又以出土古灯资证,说来有条有理,可见其学力非凡。他在书中的考证上溯新石器时代,下迄明清,涉及的题材有神话、车马器、兵器、饮食、器用、木工、家具、动物、游艺、佛教艺术等。其论述都建立在扎实的研究基础上,用孙先生的话说是“以其专家学者读而解颐,文物爱好者亦乐于开卷”。读他的书一点没读考据文章的枯燥,读学术文章的呆滞。

扬之水女士大概是1995年才认识孙先生的,她在《读书》十年日记1995年8月3日记:“孙机先生过编辑部,以《文物丛谈》一册持赠,未曾接谈,便匆匆辞去。”9月4日记:“按照约定,九点半钟到历博西门,等候遇安先生。”“遇安先生今年66岁,父亲是搞古典经济学的。” “先生以《图说》《论丛》精装两册特赠,聊了一个小时。”“此番会面,收获极大,许多从文字上读不明白的问题,经先生一讲,一下子明白了,其学养与见识,真让人佩服。”从日记中可看出孙先生是一个关怀后学的热心老人。他每次都给扬之水女士赠书,指导。他不屑名利,自号“遇安”,也是人生随遇而安的意思吧。他的关怀和教诲,扬之水也是很感激的,以致她在9月6日日记中说:“读孙著,并与先生一席谈之后,痛感49年是非。以往所作文字,多是覆瓿之作,大概41岁之际,应该有个转折,与遇安先生结识,或者是这一转折的契机。”可见扬之水女士对孙机先生评价之高。结识孙机先生后,扬之水有了名师指点,加上她的学养和勤奋,出了不少新的学术成果。

孙机先生对扬之水说:“按物质文化史并非常态,我想写的,是一部具有立体感的历史。” “现在人又老了,精力也不够了。”读到老人的话,真有悲凉之感。以他的才学本应是能酬素志的,但十年废于遭逢,十年慌于动乱。真叫人起长使英雄泪满襟之叹。

孙机先生有一本书名叫《寻常的精致》,其实我们能从他的书中欣赏许多古代人的精致、古代人的风雅。已经足够。已经很感谢孙先生在文物考古领域的劳作了,而今他又带出了扬之水这样一位高足,让我们流连于《奢华之色》中陶醉,徜徉于《诗经名物》中怀古,我们这些书虫已经很高兴了。还用孙先生对扬说的话来讲:“做学问的,大别之,有三种:

一种是像某某那样的正常人,四平八稳的,不作惊人之说,少有发明。

像我这样的,是疯子,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也沾点儿边,差不多是这类型的。

再有就是平庸之辈,不必说了。”

从中可见孙先生对扬之水勤奋治学的欣赏之情,对这位学子的期许之情。“名师出高徒”,孙机先生已是把扬之水引为“知己”和“传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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