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威

（北京大学 英文系，北京 100871）

托马斯·卡莱尔是19世纪英国重要的思想家，其思想影响深远。卡莱尔是他所在年代伟大的作家、历史学家、日耳曼学者、神秘主义思想家、浪漫主义解释学的代表人物、社会伦理领域重要的说教家。卡莱尔在思想领域的贡献众多而又杰出。首先，卡莱尔批评形而上学、政治科学和宗教理论化等做法，试图重建英国宗教信仰；其次，卡莱尔以“绝对的时间和空间”替换上帝，以“宇宙神殿”替换教堂，以“文学”替换《圣经》，以“英雄”替换圣人，以“工作”替换祈祷，并以此进行宗教建设；最后，卡莱尔在英国介绍并引进德国思想，尤其对歌德文学在英国的介绍和引进功劳尤甚。

卡莱尔的思想影响深远，其思想体系庞大而复杂。卡莱尔的思想中一方面包含着清教主义、禁欲主义以及肤浅的传统基督教教义等多种因素，另一方面包含有他对康德、费希特、诺瓦利斯和谢林超验主义以及歌德泛神主义的接受。卡莱尔思想的复杂在其作品中得到了相应的体现。卡莱尔的作品中融合着禁欲主义、希伯来主义、加尔文主义、超验主义和神秘主义等诸多因素，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了卡莱尔作品的复杂性。

卡莱尔的思想体系包括认识论、社会和政治理想、历史观及语言与修辞策略等四个部分内容。其中，认识论是卡莱尔思想体系的核心内容，卡莱尔思想体系的基本关点主要在其认识论中得到表达。卡莱尔的认识论与其思想中的神秘主义密切相关，卡莱尔通过神秘主义建立了神秘主义认识论。卡莱尔将其认识论决社会化，从而建立起其社会和政治理想，卡莱尔的社会和政治理想是其认识论在社会领域的延伸与扩展。卡拉尔的社会和政治理想与其思想中的加尔文主义密切相关。卡莱尔进一步将其认识论及社会与政治理想历史化，从历史角度证明其认识论及社会和政治理想的合理性。卡莱尔的历史观是其认识论及社会和政治理想在历史领域的延伸与扩展，卡莱尔的历史观是其认识论及社会和政治理想的辩护。卡莱尔的思想体系从认识领域发端，由认识领域过度到社会领域，最终过度到历史领域，在整个思想建立过程中卡莱尔展开其语言与修辞策略，以表达其思想体系的主要内容，从而建立起其特别的语言与修辞策略。卡莱尔的语言和修辞策略同样是卡莱尔思想体系的主要内容。

一、神秘主义认识论

神秘主义是卡莱尔思想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卡莱尔通过神秘主义建立起神秘主义认识论。卡莱尔神秘主义认识论的基本内容是：①现实与表象之间的区分；②无限蕴含于有限之中；③人不能完全把握、而只能无限接近无限的知识；④创造性的想象力在理解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1]莱尔的神秘主义认识论主要来源于康德和费希特两位德国古典主义哲学家的思想。此外，卡莱尔神秘主义思想也含有歌德思想中的某些因素。卡莱尔的神秘主义更多受到康德和费希特思想的影响，而受歌德思想的影响与两者相比并不十分明显，卡莱尔更多是以歌德思想来肯定其所接受的康德和费希特的思想。

卡莱尔的神秘主义认识论主要来源于康德的思想。卡莱尔从康德思想中获得了：①对无信仰时代的否定和批评；②英雄主义；③物质的非现实性和无限时间、无限空间理念的现实性，其中物质的非现实性建立在无限时间、无限空间的理想性基础之上，即时间、空间的存在是纯粹内在的、精神的；④认识和理性之间的区别，其中，认识的适用范围是物质世界，而理性的适用范围是超验世界。[2]

卡莱尔的神秘主义认识论也受到费希特思想的影响。卡莱尔对费希特思想的借鉴比较复杂。卡莱尔从费希特的思想中获得了：①对18世纪功利主义的憎恨、②世界作为永恒的象征、③死亡的非现实性、④人作为精神而存在。[3]

卡莱尔的神秘主义认识论也含有歌德思想中的某些因素。卡莱尔从歌德获得了以下思想：①建立在三重崇拜之上的人生哲学、②自我放弃的思想、③实践的重要性。

二、加尔文主义社会和政治理想

加尔文主义是卡莱尔思想体系中的另外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解释的强调是加尔文主义的主要特征，而卡莱尔的神秘主义思想中融入有两点加尔文主义思想：①解释的作用、②世界作为文本而存在。卡莱尔的神秘主义强调解释的作用，而卡莱尔所谓的解释则以加尔文主义文本解释学为摹本而得以建立。卡莱尔正是通过对解释的强调而实现了神秘主义与精神主义的融合。

卡莱尔加尔文主义的基本思想是整个世界是一个文本，充满神圣的意义，把握和理解世界则需要对世界做出解释，从而获得世界的神圣意义。卡莱尔的社会和政治理想建立在人对世界神圣意义的认识能力之上，“英雄崇拜”是卡莱尔社会和政治理想的具体方式。卡莱尔晚期思想中的加尔文主义特征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内容：①对禁欲主义与穆斯林思想的接受、②推崇“被选择的人”、③强调工作、秩序和在神权组织内对权威的服从。[4]其中，“被选择的人”发展为“英雄”，对工作、秩序和在神权组织内对权威服从的强调发展为“英雄崇拜”，而对禁欲主义与穆斯林思想的接受则发展为“英雄”崇拜的具体组织原则。

卡莱尔的社会和政治理想通过卡莱尔思想中的加尔文主义思想而建立，并以人的认识能力为其基础。首先，卡莱尔认为世界的神圣意义就是现实、是永恒的，世界的神圣意义被认识、把握之后就可以实现社会的发展。卡莱尔进一步认为人的认识能力有高下之分，认识能力高的人可以更好地认识、把握世界的神圣含义，这样社会的规范者应该是认识能力高的人。最后，卡莱尔认为世界作为人解释的对象具有双重意义，一方面人需要对世界做出解释以获得其神圣意义，另一方面人需要以物质形式实现世界的神圣意义，这一方面内容在卡莱尔的社会和政治理想中演变为对人实践的强调。卡莱尔社会和政治理想的具体形式为“英雄崇拜”。卡莱尔所谓的“英雄”就是认识能力高的人，而所谓的“英雄崇拜”则是“英雄”作为社会的规范者。卡莱尔推崇“英雄”，其社会和政治理想的最终目的就是实现“英雄崇拜”对社会进行规范。

卡莱尔的加尔文主义思想决定了其社会和政治理想。卡莱尔的加尔文主义思想以世界的神圣含义以及解释对于人认识世界神圣含义所起到的作用为重点，卡莱尔的社会和政治理想则建立在人对于世界精神含义的认识能力之上。卡莱尔最后将其精神主义历史化，从历史角度为其精神主义进行辩护。

三、历史决定论历史观

卡莱尔的历史观也是卡莱尔思想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卡莱尔历史观的基本观点为：①对历史材料的运用需要具有选择性，②发生重大政治变动的历史时期为值得选择的历史材料，③社会进步决定于杰出人物周期性的出现，④进步时期均为信仰热烈的时期。[5]卡莱尔对历史的定义具有后启蒙时代的特征，卡莱尔将单一的大写“历史”分解为多个个别历史，个别历史或单独、或全体对历史全貌进行呈现，卡莱尔进一步将历史与人类时间经验的总体进行认同，历史在卡莱尔看来就是人类时间经验的总体。

卡莱尔的历史观主要是为其认识论及社会和政治理想进行辩护，从历史层面对其认识论及社会和政治理想的合理性进行解读。卡莱尔的历史写作属于浪漫主义历史写作，主要建立在对想象真实说教处理的基础之上。对想象真实说教处理的目的在于证明卡莱尔认识论及社会和政治理想的合理性，这决定了卡莱尔对历史材料选取的选择性和目的性。卡莱尔将其认识论及社会和政治理想历史化，将认识领域问题和社会领域问题进行历史解决，具有明显的历史决定论特征。

首先，卡莱尔将其精神主义认识论历史化，从历史层面对其合理性进行解读。卡莱尔坚信历史是上帝意志在人间的体现，这样历史学家的任务就是记录日常生活中的超自然的证据，以此在混乱中创造秩序、在历史纪录的随机性中创造意义。卡莱尔的历史观决定了卡莱尔历史叙述的内容，卡莱尔的历史叙述一方面在于营造上帝意志相对于人认识的不可知性，而另一方面在于强调上帝意志就是规律和法则的体现。

卡莱尔再将其社会和政治理想历史化，从历史层面对其合理性进行解读。卡莱尔社会和政治理想的核心内容是“英雄崇拜”，所谓的“英雄崇拜”是指对精神领袖的服从。卡莱尔认为历史发展具有周期性，表现为精神处于主导地位和物质处于主导地位两个时期之间的轮替。精神处于主导地位的时期就是对精神领袖服从的时期，而精神处于主导地位也是历史发展规律的要求。卡莱尔将“英雄崇拜”看作历史发展规律的要求，以此从历史层面对其社会和政治理想进行辩护。

卡莱尔的历史观具有明显的历史决定论特征。首先，卡莱尔认为历史的发展是规律发展，有其规律可寻。卡莱尔进一步认为历史发展规律是历史事件表现出来的趋势，这样，通过对于历史事件表现出来趋势的研究就可以实现历史发展规律的认识和把握。最后，卡莱尔将社会发展纳入历史发展，社会发展规律成为历史发展规律的组成部分和表现形式，从而实现了社会问题的历史解决。

四、语言与修辞策略

卡莱尔的思想体系最后涉及其语言与修辞策略。卡莱尔的语言与修辞策略一方面同①其历史叙述的选择性和其作为历史叙述者的客观性密切相关，另一方面同②其传达精神主义的目的关系紧密。卡莱尔的历史叙述具有选择性，卡莱尔历史观的合理性通过其对历史材料的选取而实现。卡莱尔对其所选取的历史材料进行了语言处理，营造出历史叙述的完整性，从而避免了由历史材料的缺失而造成的缺陷。卡莱尔作为历史叙述者的客观性也进一步通过其语言与修辞策略得以实现。

卡莱尔的语言与修辞策略主要以类比和暗喻的大量应用为主，类比和暗喻的大量应用可以使具体事物和抽象事物变得直观，一方面便于卡莱尔阐释其思想，而另一方面利于读者理解。卡莱尔的类比是将已经被认识、被把握的事物同没有被认识、被把握的事物进行比较，从中得出两者的共同之处，从而实现对没有被认识、被把握事物的理解。卡莱尔的暗喻是以已经被认识、被把握事物的品质用于说明没有被认识、被把握的事物，从而实现对没有被认识、被把握事物品质的认识。

五、结语

卡莱尔思想复杂、内容众多，其思想核心是“消亡的事物中蕴含着永恒的因素”。这一思想来源于德国古典主义哲学，对于卡莱尔的思想体系至关重要，从这一核心思想衍伸出卡莱尔神秘主义和加尔文主义等内容，是其神秘主义和加尔文主义的基础，决定了卡莱尔思想的具体内容。“消亡的事物中蕴含着永恒的因素”这一思想决定了卡莱尔的认识论和社会与政治理想诸多方面内容。“消亡的事物中蕴含着永恒的因素”这一思想演变为现实与表象、无限与有限以及人的认识能力等认识论内容，而在卡莱尔的社会与政治理想中又进一步演变为解释的作用、世界作为精神文本而存在以及“英雄崇拜”等内容。卡莱尔将其认识论及社会和政治理想历史化，从历史层面对两者的合理性进行解读，从而将其思想体系提升到历史决定论的高度。卡莱尔最后以语言与修辞策略为其整个思想体系进行辩护，从而形成自己独特而又复杂的思想体系。

[1]Anger, Suzy, “Between Biblical Exegesis and Romantic Hermeneutics,” [J].Texas Studies in Literature and Language, 40.1 (1998): 79.

[2]Koyré, A.& Émile Bréhier.“Histoire de la Philosophie.” Revue Philosophique de la France et de l'Étranger, 122.7/8 (1936): 98.

[3]Koyré, A.& Émile Bréhier, “Histoire de la Philosophie,” [J]Revue Philosophique de la France et de l’Étranger, 122.7/8 (1936):99.

[4]Harrold, Charles Frederick, “The Nature of Carlyle’s Calvinism,”Studies in Philology, 33.3 (1936): 476.

[5]Stewart, Herbert L., “Carlyle’s Conception of History,” [J]Political Science Quarterly, 32.4 (1917): 571, 572, 579, 5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