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叶兆言“先锋小说”对理想精神的解构

2013-04-06徐春浩

关键词:叶兆言解构小说

徐春浩

(河南理工大学 党委宣传部,河南 焦作 454000)

浅析叶兆言“先锋小说”对理想精神的解构

徐春浩

(河南理工大学 党委宣传部,河南 焦作 454000)

叶兆言早期作品由于执着于对理想精神的解构和“零度情感”的介入通常被划入“先锋小说”一类。在文学观念上,叶兆言放弃了对宏大叙事和传统历史本真的追寻,颠覆了习惯上小说社会意义的表达和历史真实观的反映,其散乱、破碎、戏谑、反讽、平面化的叙述文本只具有自我指涉的功能。虽然叶兆言先锋小说放逐了小说意义的表达,但他对小说叙述方式和语言形式的大胆探索,为文学的创新和发展提供了新的创作思路和创作向度。毫无疑问,叶兆言综合运用多种叙事技巧,把西方现代艺术大师们的精华融入了本民族特色的内容之中,将读者引进了一个全新的虚构世界。

叶兆言;先锋小说;理想精神;零度情感;解构

叶兆言早期作品被划入“先锋小说”一类,“先锋小说以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徐星的《无主题变奏》为开端,其代表作家主要有马原、洪峰、苏童、余华、格非、叶兆言、孙甘露、潘军、北村、吕新等。”[1]20世纪80年代中期,当中国小说陷入低谷时,叶兆言以其反传统、反理性、重形式、重冷漠的创作姿态在文坛上崭露头角。

叶兆言的先锋小说没有明确的主题指向和社会责任感,而是表现为对旧有意义模式的反叛和解构。虽然叶兆言先锋小说放逐了小说意义的表达,但他对小说叙述方式和语言形式的大胆探索为文学的创新和发展提供了新的创作思路和创作向度,对其后的小说创作有着一定的影响作用。

由于拆除了真实和虚构的界限,叶兆言小说呈现出既非虚构亦非写实的状态。成名作《枣树的故事》中经常运用“多年以前”“多年以后”的叙述语句把许多缺乏时间、逻辑联系的故事片段任意铰合或者拆解,强制性地拼合在一个文本之中,以趋于荒诞的寓言叙事和近于冰点的冷漠叙说消解了历史文化内涵的政治外壳,编织了一个原生态的虚构故事。在主题内涵上,叶兆言意在勘探人的生存境遇:长篇小说《死水》以病人的视角透视了死亡的无奈;中篇小说《枣树的故事》以岫云的一生遭遇展示了人生的尴尬;《夜泊秦淮》系列更是对中国传统的风俗习惯、家族意识、四世同堂观念的调侃与反讽。毫无疑问,叶兆言综合运用多种叙事技巧,把西方现代艺术大师们的精华融入了本民族特色的内容之中,将读者引进了一个全新的虚构世界。

叶兆言“先锋小说”以惊人的冷静甚至略带调侃的叙述笔调消解了“理想精神的构建”和“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的传统悲剧观,以原生态的逼真描述、揭示了现实生活的残酷、心酸与无奈。叶兆言放弃了“崇高人物的塑造”,常以冷漠淡然、幽默反讽、离奇怪诞的叙述畸形、衰败、疯狂、充满肉欲与不可捉摸的灾变、狂暴、毁灭和死亡。在叶兆言的小说中,生命显得那样的脆弱、无聊、苍白、沉重、无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显得晦暗、缭乱,充满了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又互相敷衍、互相利用的复杂与病态。此外,“近乎偏执地迷恋于灾难、死亡的叙述”也是叶兆言大量作品的一个焦点。《绿色咖啡馆》中小纳妈妈的黑色幽灵、《五月的黄昏》中“叔叔坠楼自杀”及生前死后的世态万象……叶兆言力求将未经选择和误读的原生态社会现状呈现出来,以静如止水的目光默默地审视着世事人生的尴尬、浑茫与杂乱。

一、“理想精神”的解构

叶兆言小说的先锋性明显地表现于他所惯常使用的“主体性颠覆”,他的作品中几乎没有崇高、理想的人物形象。不管是中篇小说《五月的黄昏》中的线性人物贾书记,还是长篇小说《死水》中的主人公司徒汉新都是现实中普普通通的平常人……这些原生态的人物形象身上都存在着许多“破坏性的缺点”,这些作品透视出叶兆言是有意识的在对文本理想精神进行消解。在小说情境描绘中,叶兆言注重于人物外在物质环境的困扰、压力、恐惧和打搅,却没有主体能动的改造精神和对社会价值的认同与追附,人成了一个时刻面对审视和查问的自然存在。中篇小说《五月的黄昏》透过贾书记的死,无情地剖视出夫妻、邻里、亲友、朋辈互相之间的种种冷漠和虚伪,从而描绘出一个充满敌意、猜忌、防范、窥探以及动物般噬咬的肮脏世界。《死水》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同样是一个混浊而疯狂的存在,充斥着冷漠、讥讽、嘈杂、紊乱……阴森冷冰得让人窒息。

希冀打破传统小说的叙述格局,采用“中性”的语言来记录故事情节及自身感知的零碎片段,这是叶兆言小说追求的叙事风格。读他的小说,读者无法看到闪烁着崇高理想主义光芒的典型人物, 叶兆言毫不遮瑕作品人物身上的落后习惯与精神痼疾,呈现的只是一种生活的本来面貌。如《殉情》中的李欣、《战火浮生》中的江庚、《殇逝的英雄》中的特派员……人物生活的底色始终是失落、苍凉、挫败、荒诞,生命的渺小卑微、命运的不可理喻、存在的凄怆沉落,凝聚、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叶兆言以冷漠的语调讲述着个体生命的生存寂寞、痛苦和恐怖。在叶兆言的先锋小说中,“历史事件作为原材料,是杂乱的,中性的,没有意义色彩的,过去的事实也并不都是历史事件,像某个小人物死了,某人早上没有吃饭之类,根本没有历史意义。”[2]总之,叶兆言总在有意识的躲避理想、远离崇高,不再虚构固有的英雄,而是专注于呈现社会的磨难、痛苦;个人的不幸、灾难;个体的欲望、意志。叶兆言小说在凄惶与惨伤、动荡与恐惧的氛围中展示了各种世态病相:人生的卑微、猥琐、自私、庸俗;生活的烦恼、压抑、伤痛、畸怪、荒唐,叶兆言总在精雕细刻各色人的生命,并探幽发微其内在的人性根源,在清醒深刻的悲悯意识中解构了“理想精神”,呈现出平庸、平凡的普通人形象。

此外,叶兆言常用荒诞、冷漠的叙事策略、叙述语言来不断地消解“故事”,不断重复着人的生存困境与欲望本能的悲剧性冲突。小说中的人物为了能在平庸烦琐的世俗生活中抓住生活的依靠,往往不择手段地索取、追寻,然而现实却处处布满障碍或陷阱,纵然竭尽全力挣扎,理想却还像肥皂泡一样一个个破灭、消失,只能一次次地妥协、退让,陷入失败毁灭的结局。叶兆言通过对生活现实的审视观照,以极其冷峻的笔调揭示人性丑陋、阴暗、罪恶、暴力和死亡的话语方式,以虚无的超验的叙述格调不遗余力地颠覆、消解了阳光灿烂的“理想世界”和美好神秘的“精神信念”。

由于深受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叶兆言小说文本表现的是“彻底的反传统”。在他的眼里,文学应该是建立在对现有秩序的解构或“破坏性”的基础之上的。叶兆言摈弃了文学作品的“终极价值”,不愿对重大的社会、政治、道德等问题进行严肃认真的思考,消解了一切传统意义上的崇高的事物和信念,疏淡了对人生意义的挖掘和社会价值的纵深勘探。于是乎,暴力、阴谋、死亡、宿命和对生活的无奈,成了叶兆言早期笔下常见的主题。

二、“零度情感”的渗透

叶兆言是一个用“零度情感”来表现死亡、毁灭等主题的作家,用客观生活的真实再现来表达他对社会现状和生命意义的审视。以话语、结构当作自己的武器,叶兆言让小说人物语言互相分解、颠覆,让人们的生活、消费、思想观念完全无终极意义可寻。

回眸以往的文学作品,虽然创作的历史时期不同,但一般都有爱情婚姻、和平自由、追求“真善美”等主题。但叶兆言小说创作的主题却常常是笼罩着令人恐怖、迷惘的阴影地带——死亡。虽然文学史上曾有无数作家以死亡为主题,但都为生命唱出了一曲曲激动人心的赞歌。作家们通过直面死亡,启示我们更加珍惜人生的每一天,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哈姆雷特》、《安娜·卡列尼娜》等,这些作品都成功地表现了人类“美丽的死亡情结”。“仇恨压倒死亡,爱情蔑视死亡,荣誉感使人献身,巨大的哀痛使人扑向死亡。”[3]许多作家通过对死亡的蔑视、殉情,展示主人公对命运的抗争和追求的胜利,并由死亡追溯其深刻的社会意蕴。然而,叶兆言作品中的死亡仿佛是踩着命运不可抗拒的脚步一点点靠近,一步步逼来的。无论是亲人的死,或是因战火而死,一次次死亡描写,只是万籁俱寂中一个个鲜活生命的自然消失。叶兆言总是以与己无关的冷漠的局外人身份,采用不动声色的白描手法平淡地写着每个人的不幸,通过死亡的场面叙述、传统的埋葬过程或现代的火化仪式,原生态地暗示着人生“无可奈何花落去”般的无趣、无奈、无聊。不管是遇害、自杀、殉情、正寝,还是夭亡、暴毙、惨死,都只不过是偶然中的必然,不必惊诧、也无需痛哭。正如卢卡契所说,“文学——真正深刻的和现实主义的文学,还能够给社会关系最深刻的认识者,提出全新的、意料不到的、十分本质的体验和认识。”[4]

叶兆言虽然热衷于叙述死亡,但反观的却是生,作品中的人在个体受难的过程中感受到了独有的力量及在苦难中救赎的精神美德。人生虽难,死却极易。生与死的极大反差,烛照出了人类自身的无助、无奈、孤独、可怜。长篇小说《死水》冷眼旁观着眼科医院血癌患者叶梦卓的病痛及死亡过程,原有的理想追求也只能是随着人亡而息,空留遗憾,且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根本激不起生活的细微波澜。《五月的黄昏》中人们惊诧于叔叔突然的跳楼自杀,一时出现了各种议论、猜想,但随着时间的流失,也慢慢地归于平静。叶兆言以否定、拒绝、抵制、破坏文本社会理想、人生意义、国家前途、传统道德等的叛逆者叙述姿态,颠覆了中国文学源远流长的“载道”传统,在喜怒不形于色、激情不显于笔端的对人生意义的片断追问中蕴藏着西方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等一代代作家所共有的那种反叛、求索、创新的艺术精神。

叶兆言作品的主题倾向于鼓励和启发读者在理解活动中产生新的、个性的、现实的审美认识,强调他们的现实心态与作品的“视界融合”,并力图打破封闭的叙事系统,为多元消解、拼贴提供可行性,创造了更广泛的审美参与空间。《儿歌》通篇笼罩着阴森的死亡阴影,渗透着复杂的社会心态描写,“很长一段时间里,小纳再也不曾梦见妈妈。有时,他忍不住了,便打开抽屉,偷偷地看上几眼藏在画报里的妈妈。黑颜色的死亡搅得他惊魂失魄。妈妈和死亡连在一起,和死亡连在一起的偏偏是妈妈。”[5]整个小说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到处呈现的都是象征死亡的黑色,黑色的衣群、黑暗的环境、断壁残垣的废墟……在对生命的追问中拓向了生命无奈的最终解脱途径——死亡。

作为先锋作家,叶兆言的文学血管充满了许多“冰碴子”,他笔下的人物只是一个个失去了性格、感情、个性的能指符号。细致入微的暴力与死亡场景描写,加上平静冷酷到极致的语言,展现出符号化的特质。在他的许多作品中,人物性格模糊、情节发展凌乱、“时间切割”繁多,有时好像故意在给读者设置阅读障碍。短篇小说《绿色咖啡馆》意境朦胧、结构多变,在富有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神秘氛围中,叙说着死亡意识的扑朔迷离。“张英接着说:‘跟你讲都不相信,那儿老轧死人,你知道,几次了,而且都是女的,有一次,那姑娘最惨了,汽车后轮一下子碾过去,脑袋全碎了,简直不能看。’”《活证》讲述的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惨烈的死亡故事,而这个故事又在一个超浪漫的想象时空中展开,“脑袋像球一样在地上滚,到处都是断胳膊断腿,是红的肉酱和白的骨髓。”叶兆言直逼暴戾、血腥、死亡的场面的异乎寻常的勇气和镇静给人以震撼,生命真谛的解构也蕴藏于故事的冷酷、荒诞的叙述之中。

叶兆言创造出了“一个血肉丰满、意义充实的他人意识,一个没有纳入最终完成作品的现实生活框架之中的他人意识”[6]的人物形象全新结构,揭示了一个区别于一切非个性的个性东西。采用时间交错、空间切割叙述手法的小说《八根芦柴花》,展示了妈妈溺水身亡对“我”深刻而又深远的影响。“你不知道,妈妈的死,对我影响多大。我觉得我也死了一半。我敢说我都尝到了死的味道。”在对往事深邃的思考中渗透着儿子对妈妈的无限哀怜。《最后》讲述了一个老实而自尊的青工阿黄杀人的故事。描绘的是杀人的场景,同样充溢着阴冷的死亡的意味。“房间里太静了,静得像一张照片,像老鹰在天空滑翔时留下的一道阴影,像夜间墓地里冰冷的石碑。”这是一个以死亡写生存的小说,以死亡的虚无和不可战胜来反观生存的意义和无意义,生命的真谛蕴藏于故事的荒诞之中。“死亡的旋律在我的小说中回荡,变化重复而且不断发展。死亡有时候太强大了,然而正是这种强大,才能真正体现出生命的力量。这本书将是人活着有意义的一个有力旁证。”[7]叶兆言在冷酷、无奈、绝望的死亡意识和广阔的想象反观中展示着关于人生命运的深奥哲理。

总之,“一件艺术品或一部文学作品乃是一个系统”[8],叶兆言总以零度介入的情感态度对现实生活的原生态进行还原,以一种缺乏价值判断的冷漠语调来叙述,在全新的事实观照中表述了庸常生活中的普通人的生存哲学。这种“淡化价值判断”的文学现象的出现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也可能会带来一些负面效应。作家是社会的良心,是文明的守候者和传承者,应有责任意识,能够坚守道德底线、考虑社会效果。弘扬真善美,鞭挞假恶丑,用自己的优美笔触和高尚情操感化民众的心灵,社会良心也是作家在进行文学创作时必须顾及的。

[1] 朱栋霖,丁帆,朱晓进.中国现代文学史(1917—1997下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134.

[2] 马新国.西方文论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613.

[3] 弗·培根.人生论[M].何新,译.北京:华龄出版社,1996:88.

[4] 卢卡契.卢卡契文学论文选:第1卷[M].范大灿,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87.

[5] 叶兆言.叶兆言文集·绿色咖啡馆[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4:319.

[6] 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5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374.

[7] 叶兆言.叶兆言文集·殇逝的英雄[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4:345.

[8] 布莱克曼.结构主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70.

[责任编辑 王晓雪]

OntheIdealismDeconstructioninYeZhaoyan’sVanguardNovels

XUChun-hao

(PropagandaDepartmentofthePartyCommittee,HenanPolytechnicUniversity,Jiaozuo454003,Henan,China)

Ye Zhaoyan’s early works fall into the category of vanguard novels for his consistent pursuit of idealism deconstruction and intervention of zero emotion. Having abandoned the macro-narration and search of historical truth in novel writing, Ye narrates the story in a messy, broken, ironic, weird and flat-dimension way, and his novels have the function of self-reference instead of revealing the social significance. Ye Zhaoyan’s exploration in way of narration and language use provides a new approach to novel writing. Employing different ways of narration, Ye integrates the essence of western modern arts into our native writing practice, and thus his novels show readers a brand new fiction world.

Ye Zhaoyan; vanguard novels; idealism; zero emotion; deconstruction

2013-02-24

徐春浩(1971—),男,河南平顶山人,讲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mail:xch8888@126.com

I207.42

A

1673-9779(2013)02-0204-04

猜你喜欢

叶兆言解构小说
还原
解构“剧本杀”
秦淮河畔、古城墙下,叶兆言《南京传》南京首发
那些小说教我的事
叶兆言教子:“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于强 保持真实,从生活中解构设计之美
彭涛形而上的现世解构
叶兆言:无意中走进雷区
网友叶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