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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通”厅长刘维忠

2012-05-30贺莉丹

新民周刊 2012年24期
关键词:卫生厅中医科厅长

贺莉丹

在宣布有41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后,甘肃省卫生厅厅长刘维忠将自己推至风暴中央。

2012年5月22日,这位厅长在他的微博上转发了一则来自甘肃卫生厅官网的新闻:5月12日至5月20日,甘肃省医务人员真气运行学骨干培训班在武山矿泉疗养院“成功举办”,经9天培训,47名医务骨干中,有41人“打通了任督二脉”。

“真气运行法办班很成功,我参加了结业仪式。”彼时,刘维忠欣喜作评。一时间,争议如潮,刘厅长被往事重提。“猪蹄厅长”声名鹊起。

2012年6月8日,甘肃省卫生厅宣传处处长杨敬科告诉《新民周刊》记者,真气运行法只是一种强身健体的方法,他同时表示,厅长刘维忠最近不便接受采访。这位负责接待媒体的宣传处官员神情为难地表示,在“打通任督二脉”事件后,他曾先后婉拒过来自全国各地的百余名记者的约访要求。

连日来,《新民周刊》在甘肃当地采访获悉,真气运行法仅为厅长刘维忠振兴甘肃中医药举措的一部分。2008年3月,刘维忠从甘肃省人口与计划生育委员会党组书记、主任的职位上履新甘肃省卫生厅厅长后,亲自主导并推动了甘肃省这场轰轰烈烈的中医医改变革。

力推“真气运行法”

位于兰州市白银路的甘肃省卫生厅的办公大楼,是一幢并不惹眼的灰色办公楼,八楼楼门口悬挂着卫生部部长陈竺在2011年10月写下的一幅题词:“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最基础的问题,用尽可能少的费用维护居民健康,走中医特色的甘肃医改之路。”——这亦折射了甘肃省面临的现实。

这位因中医疗法在网络上引发巨大争议的厅长,在现实中,也是一位高调的甘肃省中医新政推行者。“刘厅长推动中医事业,遇到了很多阻力,他也有很大的魄力。他要是没有很大魄力,是动不了现有这个格局的。”6月19日,甘肃省名中医刘宝厚告诉《新民周刊》记者。

在甘肃省医务人员真气运行学骨干培训班结业仪式合影中,这位戴着眼镜、穿着夹克衫的卫生厅长坐到了李少波的女儿、真气运行法“传人”李天晓的身旁。厅长的现身,在当地的医务人员看来,本身就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支持。

甘肃省卫生厅官网公开的信息显示,约从2010年起,卫生厅长刘维忠就开始大力推广真气运行等中医治疗方法。

“打通任督二脉”事件之前的2012年2月21日,甘肃省卫生厅以红头文件的形式发布《关于号召全省医务工作者学习运用真气运行法的通知》,该通知要求,各单位“要从关心职工、爱护职工的角度出发,建立真气运行训练室,组织本单位职工认真学习。”“掀起了甘肃中医养生保健的热潮。”——有媒体评价称。

在著作《欠发达地区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实践与研究》一书中,刘维忠总结了真气运行法创始人李少波提出的一个重要观点,即“非药物治疗”。他丝毫不掩饰对李的推崇,“上工治未病。”2011年9月28日,李少波在甘肃省平凉市无疾而终,享年102岁。

为何身为厅长的刘维忠会高调力推“真气运行法”?

这与刘厅长的个人经历有关。刘维忠在上述著作中提到,2009年甘肃省中医学院为李少波举办了百岁生日庆典,给他也发来请柬,“我看了请柬上李少波三个字,我说,这个名字我大学时就听说过,我的一个同学得了乙肝,休学半年后他拿着化验单给我们看,说他的乙肝好了,我们一看化验单上确实写的是阴性。我们问是怎么好的,他说是练了半年李少波的‘真气运行法见效了,他教我们班每个人都练了‘真气运行法。”

外界盘桓的猜想是,卫生厅长跟李少波真气运行所是否有利益关联?为何该所会被如此幸运被甘肃省卫生厅选中?

“猜想不准确,目前兰州,乃至全国只有一个真气运行研究所,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6月14日,甘肃省卫生厅机关后勤服务中心主任王春道告诉《新民周刊》记者。王此前被提及的一个身份是甘肃省卫生厅真气运行法办公室主任,但他对《新民周刊》说,他并无此头衔。

在连日的媒体关注下,坐落于当地一个居民小区内的李少波真气运行研究所,显然未做好面对公众的准备。6月13日下午4时许,一批前来参加真气运行研讨的官员,提着资料和笔记,从李少波真气运行研究所鱼贯而出。李少波的女儿李天晓,身穿豹纹上衣、白色长裤,淡妆,微笑着站在他们的相机镜头前。

在听闻本刊记者自报家门后,李天晓一语不发,匆匆步入其办公室中,再未出来。其研究所一位64岁的男性工作人员以不能拍照为由,扣下记者手机。在半小时的僵持中,上述工作人员称:“李天晓老师不接受媒体采访。”

但在此前,李天晓曾多次对媒体表示,真气运行法治过癌症晚期、艾滋病,对这些医疗界疑难或不治之症,“效果很好”。综合媒体此前报道,真气运行法曾被称为能治乙肝、癌症、尘肺病等80多种重、慢疾病,并能治愈诸多病症。

针灸科医生魏清琳对此表示,真气运行法只是一种“保健辅助治疗方法”,“不能说它就能治疗癌症、艾滋病等病症,效果要根据病人自身的情况而定。治愈的情况的确是个案,不能够变成批量的情形”。

“真气运行是李少波教授毕生的心血,他用现代的方法(即大家容易接受和掌握的方法)将中医的瑰宝(即真气运行学)继承和弘扬开来。”王春道对真气运行法颇为推崇,他告诉记者,“真气运行是中医的灵魂。”

而甘肃省一些老中医并不赞同将真气运行法的地位如此拔高。他们表示,真气运行法只是中医这个宝库中的“一角”,对于厅长及一些卫生厅官员如此推崇真气运行法,感觉费解。

“西学中”的复兴运动

“刘厅长是真的在干实事,在推广中医。”王春道评价,刘维忠推行中医,其实是想解决群众“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

在《新民周刊》的采访中,这种评价,得到绝大多数当地医务工作者的认同。“在全国,你找不出第二个像刘厅长这样的卫生厅长了。如果没有这样一位支持中医的厅长,我们的中医恐怕会灭亡了。”甘肃省中医学院毕业的一位妇产科主任说。

而在此番“打通任督二脉”事件之前,甘肃省卫生厅早已推出多项措施,全力扶持中医发展。

2009年2月,甘肃省卫生厅下发文件,要求“西医学中医,中医学经典”。该省最少每年办两个为期半年的脱产班,每年培养100人以上。

此外,2010年,所有的综合医院重症监护室,都必须配中医,“中医和西医同时开展抢救,目标就是把抢救的成活率提高5个百分点。县以上医院所有西医临床科室都要配中医大夫。”刘维忠说。

甘肃省卫生厅还要求,当地的综合医院要设中医科,同时还要设中医管理科。此外,甘肃省卫生厅还要求建立西医科室邀请中医师查房、会诊制度,每个西医科室配一名中医。

刘维忠解释,“中医管理科就是考核西医科发展中医的情况,包括西医科中药消耗量、中医师查房制度落实、中医会诊人次、中医参与治疗率、非手术治疗率等。”

“要求综合医院建立中医师每周到西医科查房2次的制度,西医查完房后,中医查,这样中药用量就上去了。”这位厅长如是说。他还要求,“每个医院都要考核西医科室中药用量,上不去的扣奖金”。

在80岁的甘肃省名中医、中西医结合肾病专业教授刘宝厚看来,中医参与西医科室的查房制度事实上很难实现,“因为很多西医听不懂中医在讲什么,他们也不会请中医去查房。这还只是个设想。”

而在一些西医看来,对于中药用量的考核,则是一个有负担的“任务”。虽有难拂医生好意的病人开具了中药,但是,“有些病区的冰箱里都堆满了不喝的中药,比如,胃肠外科那些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第二天连水都不能喝,还喝什么中药呢?”上述主治医生说。

相对容易落实的是中西医会诊制度。《新民周刊》在兰州数家医院了解到,这些医院的确建立了每个西医科室配备一名中医对口负责工作的机制。

兰州一家三甲医院年轻的中医科医生聂盘(化名)很忙碌,聂盘同时在中医管理科任职,除了其所在的中医科室任务外,还需参加每周一次的对口负责的西医科室的会诊。

最为忙碌的要数综合医院里中医管理科的科长们,他们中间不少人是具备西医背景的外科主任,除手术与科室工作之外,他们还要组织中医培训、组织参加卫生行业中医针灸推拿技能比赛、监管中医是否参与西医会诊等等。

而一些西医医生甚至不知道中医管理科这个机构,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外科主任们的“兼职”,他们也承认,他们学中医,学得“很肤浅”。“我们没有更多时间去钻研中医这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你总不能一边翻着《金匮要略》,一边抢救病人吧?”一位平均每天要做5台手术的外科医生穿着他的手术服,反问本刊记者。

医院的验收标准也做了调整。“我们改了等级医院的验收标准,三级、二级这些医院的验收,中医发展情况做到一票否决。中医发展不起来,等级医院不给验收,逼着综合医院发展中医。”厅长刘维忠总结。

“刘厅长对中医很执著。”甘肃省名中医刘宝厚说。1994年,刘宝厚从兰州大学第二医院中医科主任职位上退休时,中医科当时有40张床位,此后20多年间,中医科一度萎缩到在靠马路边的地下室仅有两间办公室,病床只剩一两张,最惨淡时分,中药房月营业额不过几百元。

去年4月,刘宝厚被兰州大学第二医院院长亲自返聘回到该院中医科,负责中医科病房重建工作,现在,中医科拥有一层楼面的空间。“按照现在的政策,综合医院一定要设中医科。没有中医科,医院也就评不上三甲。”

此外,甘肃省卫生厅还曾发文,把中医院和综合医院中医科的床位补助标准,提高到西医床位补助标准的1.5倍。

“我们的目标是3年内把所有综合医院改造成为中西医并重、中西医结合的医院,使综合医院中医参与治疗率普遍达到80%以上。”在2011年发表的《关于欠发达地区医改的中医之路》一文时,厅长刘维忠雄心勃勃。

这位作风强硬的厅长重拳出击过度医疗这个难题。“四个排队”的制度在甘肃省乡以上的医院铺开,对每个医生每月抗生素使用量、自费药使用量等排队,抗生素使用排名前10名的,组织专家进行评估,发现不合理用药的都要处罚。

“哪个医生乱开药,老百姓一目了然,就不敢找他看病,他就没有威信了。抗生素降下来,总有个治病的东西啊,这样就得把中药用上去。”刘维忠说。

2010年,甘肃省卫生厅处罚了1400多名医生。2011年,甘肃省二级以上医院626名医生的处方权受到了限制,3146人次处方权受到监护,取消处方权1人。

“关键不是罚钱,而是要把医生名字贴出去的做法。这样一贴,他的名声也就完了。”一位当地三甲医院的西医医生对此深有感触。

刘维忠的“理论基础”

后来,有人问到刘维忠,让西医学习中医,是你想出来的,还是谁建议的?刘维忠答,“是毛主席1956年提出来的,我哪有这脑子。”

“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1958年10月11日,毛泽东曾作出批示。这掀起了西医学中医的高潮。在上世纪60年代,千万青年医生被派往农村。

2008年,甘肃省人事厅亦下发通知,要求西医考高级职称时必须加考中医内容,占20%的分值,此外,还必须下乡锻炼一年。

这项政策在当时遇到的阻力极大。有许多西医大夫找领导要求取消这一政策,有位外科医生找到时任甘肃省中医管理局长说,你们没有事干了吗?外科手术这么忙,考职称还考什么中医。

上述改革,刘维忠提及,甘肃省卫生厅当时压力非常大,“只好找省委书记陆浩和省长徐守盛对西学中作了批示,《甘肃日报》和甘肃电视台播发了领导批示,《中国中医药报》专门发了2篇评论……这才统一了大家的认识,现在西医学习中医的积极性很高。”

政策调整折射到医生们的职称考试试卷上,是增加了20道中医内容的选择题,共20分。这种做法,在医生群体中亦产生了分化:对于像刘宝厚这样的老中医而言,他认为,这是“刘厅长特别看重中医的发展,有对中医的感情”;而另一些“半路出家”的面临职称考试的西医大夫则表示难以接受。

西医魏清泉(化名)在2010年参加了中级考副高的职称考试,最终只能凭借自己在兰州大学医学院5年本科选修课上学过的中医知识,“凭着印象蒙了一气”。

引起医生们抱怨的还包括上述规定中下乡锻炼的要求。为了评高级职称,甘肃省会兰州的医生们必须卷起行李,到几百公里之外的县级医院或乡镇卫生院下乡锻炼一年,最少也要10个月时间。在一家当地三甲医院,医生们被安排到距离兰州2个多小时车程的积石山县,有的甚至要到8个小时车程之外的甘南藏族自治州迭布县。

“不下乡,就评不了职称。”魏清泉解释。

而当地一家三甲医院的放疗科主治医生谭晓云(化名)曾被甘肃省卫生厅安排到了天水市附近的一家乡镇级卫生院“下乡锻炼”,刚开始,谭晓云以为自己能“送医下乡”,但在下到这个仅有十几人的乡镇级卫生院后,愿景破灭,“人家问,你们放疗科是做什么的?”

回忆自己这一年的光阴,谭晓云给出的评价是,“任何意义都没有”。在那里,谭晓云基本上是每天睡到自然醒,早晨8点半上班,然后无所事事地等待下班,“连病人都很少见到。即便见到了,你如果给病人看病,当地卫生院的医生会很不高兴,因为你那样做等于是抢了他们的饭碗。”

在接诊一位胃出血的病人时,分歧终于爆发。乡镇级卫生院的医生主张,既然病人出了血就得给输血,而像谭晓云这样从省城来的医生则主张要彻查病因再决定治疗方案,“人家不会按我们说的办。到最后,我们基本上说不上什么话了。”

今年3月30日,甘肃省卫生厅与商务厅、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联合发文,要求“二级以上医疗机构成立药膳科”。推崇药膳的刘维忠曾提及毛主席讲过的养生方法,即:“基本吃素,饭后百步,运动适度,遇事不怒。”

在甘肃省第二人民医院,记者看到,写着“探视病人新时尚,订个药膳送床旁”的海报在院内四处张贴,院方提供的常见病药膳有,猪蹄煲、桃仁猪肚粥、玉山鸽肉粥、清蒸甲鱼等。

甘肃中医学院附属医院药膳餐厅,煲汤区提供10元一份的黄芪猪蹄汤、枸杞小米粥等汤羹。在兰州市城关区畅家巷社区的卫生厅家属院,春夏秋冬四季养生宣传板也张贴在了刘维忠居住的家门口的院墙上,其上写明了四季中药养生食谱。

2011年7月时,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与甘肃省签署协议,甘肃成为中医药发展综合改革试点示范省。甘肃省卫生厅的多位官员都对本刊记者提到了这个重要政策节点,在他们看来,这对甘肃的中医药事业发展来说,是个机遇。

中医蜕变与传承

中医全面介入西医,给甘肃省的中医科的建设带来了极大蜕变。在《新民周刊》走访的不少当地医院中,都能看见中医新政的影响——在中医式微的大背景下,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在中医新政的背景下,甘肃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的针灸治疗科全面介入了该院包含脾胃科、脾胃病科、急诊等其他各个科室诊治工作。6月18日,本刊记者在该院急诊科看到,急诊科护士长刘颖请来了魏清琳为一位压缩性骨折的老人做针灸治疗。“针对急性扁桃体炎的病人,我们采取针灸治疗,病人反映很好。”魏清琳说。

根据甘肃省政策,中医针灸、拔火罐等,享受100%报销。

对于中医的扶持,还体现在对中医医生和研究者科研经费的增加上。2010年1月12日,主要由魏清琳负责的《真气运行法对慢性乙型肝炎的临床疗效评价》课题被列为2010年至2011年甘肃省重大中医药立项课题,划拨资助经费10万元。

而在2008年以前,这种情况简直难以想象。据甘肃省卫生厅官网统计,截至今年2月,近5年来,该省立项各级别突出中医特色的课题有180多项。

“刘维忠是个好人,很想把甘肃的中医事业搞上去。在他当了厅长以后,他工作废寝忘食,一丝不苟。在他上台后,感觉到群众缺医少药,要鼓舞中医发展的积极性,所以,他后来又评选了两届‘甘肃省名中医。”甘肃省医学科学研究院首席专家、中西医结合主任医师裴正学说。

到2011年上半年,第三批“甘肃省名中医”评选出炉。作为第三批名中医的当选人之一,魏清琳说,她这批一共评上了60多位甘肃省名中医,“是当选人数最多的一次了。”

“刘厅长想树立一个‘甘肃名中医的品牌,让大家感觉到人人都有传承中医的责任,这对鼓励医生本人的积极性能够发挥一些作用。”这是74岁的甘肃省名中医裴正学的感受。

裴正学强调,中医传承这项工作有其不可取代的紧迫性,中西医结合的工作也很有开展的必要,譬如说,“第一批评上的‘甘肃名中医,已经有近一半人都去世了。”

不仅如此,刘维忠还主导了一个规模浩大的中医新人培养计划。2010年,一场“师带徒”计划,在甘肃五级公立卫生机构展开:1000名中医,每人带1到3名继承人,3年共带出3000名学徒。到十二五末期,甘肃中医队伍将从1.7万人扩大到4万人以上。

魏清泉和谭晓云也纷纷报名“拜师”,跟他们的同事、一些中医科医生学习中医。但一段时间学习下来,他们感觉苦不堪言。作为“徒弟”,他们需要交给所拜的中医老师交周记等中医作业。“记住那些经络等中医名词,都是很困难的。”魏清泉说。

谭晓云的工作,一直是从早晨7点半到傍晚七八点的连轴转模式,每隔四五天需值一个通宵的班,谭自嘲,“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节奏下,即使再过几年,我也开不出一个中医‘方子。”

而在2011年7月,一项新的考核内容被提出,即中医师徒的开博问诊。甘肃卫生厅规定,1000名中医必须在两大门户网站开博,由3个徒弟维护,每人每年咨询不少于100人次。甘肃省卫生系统百名官员与3000名西医医师,亦被要求开博。

在这场开博号召中,处处可见厅长刘维忠亲力亲为的影子。“裴老,你要开微博啊!”为让甘肃省名中医裴正学开微博,厅长刘维忠亲自打过4个电话。

而今,裴正学将微博看成他一项特别关注的工作,“开微博后,感觉世界更宽阔了”。通常,他坐在办公桌前口述,而他的一位博士生在一旁帮助输入微博内容,及回答网友提问。

开“方子”的厅长

“点份猪蹄汤,给你喝喝。”甘肃省一家医院的医生们聊天时,会这么调侃。

刘厅长对于中医的信任与推崇,不是秘密。刘维忠曾在兰州大学医学院学过5年西医。不少熟悉刘维忠的人都知道,他上大学期间就对中医很感兴趣,他拜了甘肃省名中医刘东汉为师,在5年的大学期间,寒暑假都跟着刘东汉学习抄中医“方子”。

刘维忠也在其书中提到,他爱人徐冀兰由于3次做视网膜脱落手术,压力大失眠半年,西医给用了治失眠的药,半月后失眠没有治好,却把胃吃坏了,“我请一位中医诊治,他认为‘胃不和则卧不安,从治胃入手,半个月就治好了。”

一位与刘打过交道的甘肃省名中医回忆,刘维忠没有当过医生,“但他很熟悉中医知识”,“上大学的时候,他对学习中医就非常勤奋。他曾给自己扎过足三里的针灸。”

而对妻子患的眼疾,刘维忠曾在家为其诊治。魏清琳回忆,她有一次在外出差,刘维忠特意给她打电话,询问肝疏、肾疏穴位的位置,“我告诉了他穴位的位置,然后给他的妻子用艾条灸穴位。”

无论在微博上还是他的文章中,这位卫生厅长都喜欢开“方子”。

他将一些中药验方发到微博上,比如,苦瓜治疗咽炎验方、白胡椒加白萝卜治疗癫痫验方、灶心土内服治疗妊娠反应等等。他推广中医药治疗艾滋病,并公开了甘肃省中医刘宝录的手机号。

甘肃省名中医刘东汉,也常被刘维忠提及。2010年的舟曲泥石流,灾情发生地许多民众“烂皮肤”,刘维忠请刘东汉开了一个简单的方子:黄柏加苍术。

5月22日,刘维忠在微博上说,“舟曲泥石流发生后的头几天,不少失去亲人的人们出现了一些抑郁症的症状,悲痛、恐怖、失眠、没有食欲。我们从庆阳市调来2吨黄花菜,用大铁锅煮上让患者喝上,一周之后抑郁症没有了,舟曲那么大灾害没有一个抑郁症跳楼自杀的。”

刘维忠称,黄花菜治抑郁症的方法,是接受了解放军301医院教授赵霖的建议。

赵霖随后在接受《中国青年报》采访时解释,自己的这些方法限于“食疗”的范围,“食疗不是治疗,但对治疗有辅助作用。”

刘维忠自称,甘肃的一些大医院的重症病房,开始把猪蹄汤作为辅助治疗,效果不错。“昏迷病人灌中药和猪蹄汤,可使抢救成活率提高5%以上。”

“滑稽!”一位西医大夫获悉,如此作评。

数位知名中医与西医均告诉记者,他们不可能给重症病房的病人开猪蹄汤,“重症病房的病人,一般胃肠功能都很弱,他们根本消化不了猪蹄汤。”

一位当地三甲医院呼吸科医生提到,他们医院的一位还在化疗中的病人不知从哪儿听到了猪蹄汤这个方子,“喝了以后,就吐出来了。”

“厅长确实是想干些事情,他也没什么领导架子。但他没有经过专门的中医学术训练,科学素养不够。”上述老中医表示,他也不会在微博上开“方子”,“因为中医需要的是望闻问切,看不到病人,怎么开方子?”

刘维忠也提到,在舟曲泥石流发生后,兰州某部队医院住了一位泥石流综合挤压伤病人,十几天没有尿,利尿药不起作用昏迷了,“医政处长给我打电话说这个病人今天晚上过不去了,我当即给刘宝厚老先生打电话,他是专门看肾病的中西医结合专家,他把中药给患者服用,喝了3天这名患者尿量就达到了600毫升,而后尿量正常,一个月后病愈出院了。”

甘肃名中医刘宝厚也跟本刊记者提到了这个例子。他提出了中西医双重诊断的临床医学模式,他说,“临床医学中的中西医结合,优势非常强。中西药要有机结合。”

“作为一个帅,刘厅长要抓甘肃医疗卫生改革大方向。开方子的事情,让中医们去做好了。”刘宝厚说,民间有“单方气死名医”的说法,但猪蹄汤也好,煮黄花菜也好,“都是作为一个辅助治疗的方式,而不是治疗的方法。”

在“打通任督二脉”事件后,刘维忠一直未接受媒体采访。6月8日,接通本刊记者电话时,这位厅长亦彬彬有礼地礼貌回绝了约访,他表示自己正在机场,准备登机。“谢谢您,我不能接受采访。”他回复本刊记者的短信称。

在一些与刘有过接触的基层医生看来,刘维忠讲话平实,率性而为,颇有魅力。一位医生回忆,刘厅长在他们医院视察的时候,说,“很多院长都是倒在修楼这个事情上,我建议省政府专门成立一个医疗卫生系统的修楼监督小组。”

“如果牺牲了我的政治前途能换来甘肃中医的发展和患者受益,我愿意。”5月25日,刘维忠在微博中这么说。他也说,他定了个目标,把甘肃县以上的西医院,变成中西医并重,“干了一届,起码让老百姓知道这个人不是个庸庸碌碌的人,干一届把甘肃的中医扶持起来了。”

而一些甘肃的医生们在私底下聊天,依然会复述这位厅长充满豪情的表述。“不管怎样,刘厅长很有个性,他也在干实事。”他们说。

在刘维忠被广泛关注后,不少甘肃当地的医生替这位厅长鸣不平,“我们感到,有些说法对刘厅长很不公平。”医生们更加担忧这场自上而下的中医新政究竟能持续多久,“我们也想过,如果刘厅长卸任了,怎么办呢?”

“我常常跟我的徒弟说,你们把功夫念好了,走到哪儿,病人就会找到哪儿。”甘肃省名中医刘宝厚说。这位毕业于西安医学院医疗系、在1959年就曾参加过毛主席倡导的“西学中”的老中医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中医发展仅仅靠政策,总归是长久不了的,“就是得有中医的绝活!”

(出于受访者要求,本文中的部分采访对象使用了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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