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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中的西部情结

2011-08-15郭琦岚

长治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在路上凯鲁亚克萨尔

郭琦岚

(中国矿业大学 外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8)

《在路上》中的西部情结

郭琦岚

(中国矿业大学 外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8)

当代美国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被誉为是“垮掉的一代”的宣言书和《圣经》,它是美国文学中诠释西行主题的经典之作。小说以主人公萨尔对东部厌倦——对西部的幻想——西部梦想的幻灭为线索,体现了“垮掉的一代”时代背景下所贯穿于作品当中的西部情结的主题。这一主题的凸显过程也暗含了美国文学中对东部和中西部所持的对立的传统看法,即东部是欧洲堕落的化身,而中西部是原始道德的发源地,这种西部情结背后深藏的是“垮掉的一代”对现实的不满、对社会的抗议和对自由精神的追求。

《在路上》;杰克·凯鲁亚克;西部情结;垮掉的一代

一、引言

《在路上》是“垮掉的一代”被美国关注的开端,它被奉为“垮掉的一代”的教科书,小说所表达的行为和感受,反映了“垮掉的一代”的行为和感受。正如谈到20年代的任何小说时,《太阳照样升起》被认为是“迷惘的一代”的宣言一样,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被誉为垮掉一代的“圣经”。文中主人公萨尔为了逃脱纽约满是绝对的疯狂和荒诞的浮躁,以为西部最能体现美国的疯狂和粗犷,常幻想去西部看看,而狄安的到来给他提供了机会,于是他们一起离开了“肮脏”的纽约,搭便车或自开车向美国西海岸进发。小说以萨尔对东部厌倦——对西部的向往——西部之行——回归为线索,贯穿于其中的是作品反映的西部情结的主题。萨尔几次旅行都是到西部去,怀着一种西部情结,他把西部和出身在西部的狄安看做是在路上的向导,体现美国新一代生活方式的先知。而伴随西部情结的是西部花园神话的经久流行。西部是土壤肥沃、果实丰富和自给自足的农业乌托邦,是自由民主社会的完美典型。那种由跃马横枪的牛仔形象体现出的从自由、自立、个人主义、平等、民主、正义到无法无天、蔑视权威、无政府主义等所有层面的文化集中反映了西部的文化个性。“西部文化背景不外乎四点:超强的自由理念,凝重的个人主义,深厚的乌托邦意识,久远的无政府反权威传统。这些特点使西部生活具有强烈的非约束性或自由性,充满了活力和开放精神”。[1]

50年代的美国正要按照自己的形象重塑世界。这种自信在国外表现为咄咄逼人的霸主行径,与苏联进行全面冷战;在国内则体现为政治和文化的保守氛围,压制不同政见和文化异端。在这种十分压抑的政治氛围下,西部的文化特性就契合了垮掉的一代的人生追求。

当东部无法再给他们提供任何前行的动力和生活乐趣,他们要逃离这可怕的墓地城市,逃离令人窒息的主流文化,于是他们走向西部,走向原野,在美国大陆上开始了探索的旅程探索。当年轻一代把向往的生活从工业化文明转向自然和自由时,这种不满也随之发生改变体现为对“西部”的向往,对西行的渴望。

二、东部与西部的传统对立

西部长久以来是美国文化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多数美国西部地区比东部地区更接近自然,蛮荒的西部象征着人对于激情、狂野和放纵的追求。而西部情结下的西行主题则是美国文学中的一个重要观念,是人对于出行、探索和发现意愿的文学表现。它在美国文学中的出现有其深刻的社会原因。美国建国初期,疆土逐渐向西扩展,到了19世纪上半叶,这一进程基本趋于停止。尽管开拓疆土的客观条件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一梦想却并未随之消失,而是沉淀在美国人深层心理结构之中,形成“西部情结”。[2]

与西部情结相伴随的是对东部的厌倦,小说中萨尔对现实不满,本能的反应是一走了之,去寻找新的机会与自由。他渴望去西部,正是渴望通过去到一处不同的地方,通过体验不同的生活方式来释放自我。

小说以萨尔对东部厌倦——对西部的向往——西部之行——怀疑与幻灭——回归为线索,饱含了西部情结这一主题,暗合了美国文学中对东部和中西部所持的对立的传统看法,即东部是欧洲堕落的化身,而中西部是原始道德的发源地[3]。

作品中叙述者的向导,萨尔来自于西部。总体上说,萨尔既是西部“道德”的化身,又是作者的代言人。在这里把萨尔当做西部道德的化身表面上看不太合情理,他疯狂地飚车、醉酒、吸毒、做爱,但他实质上是在非人的社会中以非人的方式进行的一次精神上的探索和灵魂上的朝圣,是试图建立一种新的准则的尝试,没有上帝就再造一个上帝出来。

文中第一章写到“未同狄未相识前,我常梦想到西部去游历,不止一次地在脑中盘算这桩事,可就是从没上路。狄安这小子生性喜欢浪迹天涯,因为他原本就是在路上出生的。”[4]3侧面反映出正是狄安的到来才使“我”去西部成为可能。在萨尔看来,狄安“生机勃勃,是一个体现美国新一代崭新生活方式的先知。”[4]52

对于萨尔来说,狄安是西部特征的典型代表,更体现着垮掉一派的精神追求。狄安漂泊不定,是一个没有根的人,但他对生活充满幻想,充满渴望,浑身洋溢着“新的美国圣徒身上那种无穷的活力”[4]39。他怀有强烈的求知欲,对尼采、禅宗、道教以及写作都深感兴趣。狄安是萨尔心中的圣人,在他看来,狄安“美国式的欢乐对人生持肯定态度时情感的疯狂发泄,具有西部特征”[4]13,蔑视政治权威、世俗观念、传统道德和法规法纪的离经叛道,寻求本能的释放、自我的表达和精神的自由,他们吸毒、放纵性行为、沉浸于爵士乐正是西部文化特征的表现,是隐含在萨尔心中的一种西部情结,与之相对的是东部的无聊、枯燥、压抑的生活状态。此时的东部“就在这沉沉夜色所笼罩着的东方大草原上,一位白发老人手持《圣经》,此刻或许在向我们走过来,说不准他会立刻到我们面前喝令我们安静下来。”[4]72东部体现了当时的文化桎梏,而这种逆城市化中的乡村体验在50年代具有某种特殊的文化功能:以乡村的宁静自然替代城市的喧哗和紧张,以在路上的经历来消解文化精神的桎梏。在美国东海岸和欧洲的文明在腐败的或正在变得腐败的时候,“西部”却渐渐成了人们脑子里的一个远离都市现代文明的代名词,这种自然与文明之间的对立,其实即是边疆或中西部对东部的抗拒,或乡村道德与城市堕落文明的抗拒。[5]

狄安所代表的是垮掉的一代的价值观和人生态度,萨尔·帕拉迪斯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者,实际上是凯鲁亚克本人,狄安·莫里亚蒂即尼尔·卡萨迪,老布尔·李即威廉·巴勒斯,金斯伯格即卡罗·马克斯。当然,这并不是说《在路上》可以当做作者自传来读,完全同真实人物一一对应。[6]

但我们可以找到垮掉一代的投影。狄安与萨尔的四次西部之行,都体现到了垮掉的一代对于西部的态度,那是他们的大本营,当那些毅然对东部文明抱有理想的人们不是“死得很惨”,要么就是逐渐被东部的物质文明所毁灭时,东部已成为一片精神的荒原,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它逐渐成为文明堕落和道德缺失的象征。

三、对西部的幻想

小说第一部写到“加州是一片巨大的荒漠,空气中可以嗅到毒品的味道,酒吧里传出巨大而粗野的喊叫声”,“好莱坞大街上整天都在发生交通事故”[4]10,正是这种物欲横流、窒息压抑的现实生活,才激起他们上路寻找脱离喧嚣的清净之地,在大自然中涤除精神的疲惫,从精神上解脱社会的礼教和束缚,达到心灵的自由。小说第二部萨尔为了西部之行,已把美国地图记得烂熟,甚至还读过有关西部拓荒者的书籍。他自言自语,“我一定得去西部”[4]17。“我确实在瞬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我不明白我他妈的到底是谁。我并不惊恐;我不是别的什么人,我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我的一生行踪不定,如游荡的魂灵。我横穿美国大陆的旅程只完成了一半。我在东部度过了青年时代,我将在西部追寻未来。”[4]23

厌倦了东部的虚假和虚伪,枯燥无味和精神贫乏,萨尔开始在西部追寻他的梦想,在他看来,西部的土地“空气是如此清新、温暖,绿油油的棕榈树散发出香味——简直可以让你去亲吻拥抱。”西部,粗犷、雄奇、广袤;远方,纽约,“阴暗而又疯狂的纽约,正向大地排放出滚滚烟雾和棕色的气流。”[4]102“你可以听见老农那又粗又亮的叫声越过旷野,越过那灰蒙蒙的大地和天空。其他人都在跟着他一齐笑,看来他在这个世界上无求于什么了,却对人人都充满了关切之情。我心里一边想,一边听着他大笑。瞧,这就是西部,就是我此刻置身的西部。随着朗朗笑声,他步入饭店,直呼女店主的名字,……这就我亲眼目睹的一幕堪称典型的西部风情剧。”[4]27

萨尔对西部的期待和幻想正体现了二战后美国年轻一代对于自由和生活的追求和渴望。他们充满了前进的动力,那是蜷缩在一个地方所不能满足的强烈出行的渴望,“我是作家,还年轻,我渴望上路。”[4]13通过去西部,萨尔认为自己可以体会不同的生活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在旅途某处,我知道会遇到姑娘,也伴随着幻想,会发生一切一切;可在途中,我准会大有收获。”[4]13

19世纪美国东部的开发渐渐像欧洲一样拥挤、浮华。当移民为了躲避欧洲的腐朽来到新大陆时,发现东部已不再是梦想,纷纷迁徙西部。人们希望在广阔肥沃的处女地上施展梦想。在美国作家们的心目中,西部是一块净土,是纯自然之子。西部的农业社会呈现出朴实、美德和知足的田园特色,自然让人联想到“伊甸园”(Garden of Eden)。西部早已深人到了美国人的意识之中,它已不再是地理意义上的西部,成了人们的一种理想追求。

从凯鲁亚克的小说中,我们能体会到他对西部风情的渴望。“在路上,克鲁亚克可以自由地建立联系,不受城市生活和文学传统的压制和强迫。他的方向是离开纽约,走向西部,他热衷的不是维护美国第二大城市或者什么别的城市,而是发现另一种洋溢着美国浪漫的原始主义和东方神秘主义的生存方式。”[7]他们放浪形骸、吸毒、搞同性恋,驾着偷来的汽车疾驶,从东部到西部,满足那种在路上的感觉。因为他们把西部看作是能自己从各种束缚中解放出来的天堂,可这毕竟是一种幻想,一种希望,四次西部之行,带给他们的是在东部影响下的西部的现实。

四、西部梦想的幻灭

当对西部渴望已久的萨尔亲眼见到了密西西比河时,他同样对密西西比河——这条在无数文学作品中出现的河流发出了感慨:“在夏日的薄雾中,密西西比河看起来并不迷人,水并不很深,散发出的阵阵腥臭味儿就像你在美国这具粗野的身躯上闻到的那样,因为河水刚刚将这身躯洗净。”[4]20这与萨尔想象中的西部并不一样。旅行本是惬意的,伴随着密执安湖吹来的风,听着卢普飘来的爵士乐,在南霍尔斯塔德和北克拉克散步。然而萨尔在旅途中却见到了不是他所向往的西部风情。生平第一次进入西部,口袋里的钱却已经花去大半。第一次见到密西西比河,却是一幅萎靡的景象。第一次见到牛仔,除了装扮以外和“东部清晨砖墙边沮丧的行人没任何区别”。这一切都让萨尔失望。如果说密西西比河的景象只是个开始,那么之后的旅行则更让萨尔体会到了工业文明无处不在地侵蚀着美国这片大陆。洛杉矶让人感到孤独,暴力多得犹如恐怖的丛林。加利福尼亚的疯狂、喧嚣让人难以忘怀却诱人堕落。对主人公萨尔而言,摆在他道路前方的西部本应该象征着新的冒险和探索的乐趣。在凯鲁亚克看来,这种乐趣就是一条条通往西部蛮荒之境的大路,自由的道路,通过在路上——现实的和精神的大路——的不停流动,在远离城市的浮华与喧嚣的山野田园,有可能找到充满意义和宁静之美的生活,找到精神的伊甸园。然而现实却不是如此。

西部本来是一块远离东部都市文明、远离都市的喧嚣与堕落的宁静的乐土,不幸的是,随着对西部的拓荒开发,西部逐渐变成了与东部没有多大差别的都市化了的与工业化了的地区。运输和工业中所使用的机器,使越来越多的人从农村移居城镇。“西部”渐渐成了人们脑子里的一个远离都市现代文明的代名词,但现实中已经没有了早期人们心中的那块净土了。西部在工业化和物质主义的冲击下已不再是原始荒凉的象征,“一方面,它是乡村农场、村舍和小城镇的象征:另一方面,又是中产阶级习俗,虚假和虚伪,枯燥无味和精神贫乏的象征”。[8]于是,作者在文末写到“以后,每当太阳西沉,我总喜欢坐在年久失修的破败河堤上,眺望新泽西上方辽阔无垠的天空,仿佛看到一片荒芜的山野连绵起伏,气势非凡,……道路向那儿延伸,人们无不憧憬着它的富饶和神秘……除了在孤独中悲惨地衰老下去,我相信,没有谁,没有谁会知道将会发生什么。”[4]403主人公萨尔在旅途中意识到,尽管西部是一块自由的土地,但在文明的侵蚀下,西部可探索的地方越来越少。狂野的西部早已不复存在,这在令萨尔感到失望的同时,也为西部文化的逐渐消失而悲伤。奔驰茫茫原野、跋涉崇山峻岭、浪迹天涯的浪漫也只不过是存在于幻想之中。他们每次西去的旅程都是对当时社会的一种蔑视和反抗,而“西部边疆不仅是形成独具特色的美国文明的决定性因素,而且还是有效排泄社会不满的安全阀”。[9]

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对西部的幻想带来的只能是幻灭,首先:西部在工业主义和物质主义的冲击下,不再是原始道德的象征,现代工业文明已使这仅剩的美丽逐渐消失,工业化的进程中伴随着的是对原始自然、原始文化和人类天性的摧残,所以他们渴望“在路上”,并一直在路上,西部不再是梦想的终点,所以有理想的人无论走到哪里,生活的结局都不会尽人意;其次,在麦卡锡主义最猖獗的年代里,在冷战狂热和清教传统共同创造的高压之下,即使是曾经自由的西部也已经未曾逃离“白色恐怖”的爪牙,在通往美国西部的道路上,再过美好的幻想也只不过是一种无法企及的希望,是希望的幻灭。但垮掉一代曾经以他们毫不畏惧的身影出现在美国城乡,以其特有的方式挑战、冲击和解构着主流社会和主流文化。所以西部在一定程度上,特别是垮掉的一代的大本营——旧金山为他们提供了自我表达和宣泄的途径,提供了反主流文化的能源,但最终还是不能逃离现实到达乌托邦理想的彼岸。所以直到今天,美国文学中的西部情结仍然存在,西部使美国作家们和作品中的主人公们在厌烦文明生活的时候,在内心深处依然向往那块美好的净土。

[1]吕庆广著,钱乘旦编.60年代美国学生运动[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219.

[2]王守仁.新编美国文学史(第四卷)[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53.

[3]毛信德.美国20世纪文坛之魂——十大著名作家史论[M].北京:航空工业出版社,1994.184.

[4]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M].文楚安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5]亨利·纳什·史密斯.处女地——作为象征和神话的美国西部[M].薛蕃康,费翰章译.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254.

[6]陈杰.爵士乐精神与“垮掉的一代”的本真追求——凯鲁亚克小说《在路上》中的爵士乐主题初探[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9(11):197-200.

[7]利奥·布劳迪,《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和风俗小说家》,丹尼尔·霍夫曼主编,《美国当代文学(上)》,中国文艺联合出版公司,1984.150.

[8]Frederick J.Hoffman.The 20s American Writing in the Postwar Decade[M].The Free Press,1965.

[9]陈才忆.美国西部“世界花园”神话与美国文学中的西部意识[J]. 西南政法大学学报.2004,(2):66-69.

Western Complex in On the Road

GUO Qi-lan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Xuzhou Jiangsu 221008)

Contemporary American writer Jack Kerouac's novel On the Road is considered as the declaration and“Bible”of the“Beat Generation”.The novel is a classic in American literature of interpreting westbound theme.It depicted a group of adventurous young people's wanderings across the American Continent in order to seek to change and pursue freedom.The novel regards Sal's boredom of the east-the illusion of the west-disillusionment of the west dream-as the clue through a kind of western complex theme.The complex highlights traditional oppositional attitude toward the west and the east in Americana literature,that is,the east is the embodiment of Europe fall and the west is the embodiment of cradle of original ethic.Behind this western complex are the reality of social discontent and protests,and the pursuit of spiritual freedom of the Beat Generation.

On the Road;Jack Kerouac;western complex;the Beat Generation

I106.4

A

1673-2014(2011)04-0039-04

2011—05—08

郭琦岚(1986—),女,山西忻州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方向的研究。

(责任编辑 史素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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