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伟林

(长沙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3)

《普曜经》疑难词语考释＊

邹伟林

(长沙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3)

《普曜经》翻译于西晋时期,口语性成分很多,是研究汉语词汇史的重要资料。本文对《普曜经》中出现的部分疑难词语进行了考释,以期对汉语词汇史的深入研究有所助益。

普曜经;疑难词语;考释

魏晋南北朝汉译佛经以其较强的口语性早已受到了汉语史研究者的重视。蒋冀骋先生在《魏晋南北朝汉译佛经语言研究丛书.总序》中从语音、口语词汇、语法、俗字研究四个方面论述了此时期汉译佛经材料对汉语史研究的重要性。《普曜经》,又名《方等本起经》,收于大正藏第三册,译者为西晋译经大师竺法护,《祐录》对此有详细记载。《普曜经》属本缘部佛经,讲述了佛陀初生直到修行成佛后还愿度父母妻子的生平行事,故事性强,语言浅近生动,口语性极强,探讨研究它的词汇有助于西晋时期汉语词汇系统的研究。本文将对此经文的部分疑难词语进行考释,乞方家教正。

【安丰】

“(佛)为其示现,寂然之道,安丰无热,无忧之业,无为之道。”(528b)(本文佛经主要采用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同时辅助以中华电子佛典协会与中华佛学研究所提供的电子佛典数据库。凡引用的佛经中的例句,其后都在括号内依次标明经名、页号和栏号,凡括号内没有标明经名的则指《普曜经》,以数字标明其卷数、页号,以 a、b和 c标明栏号)。

“夜叉复唱北方有国,名郁单曰,其土安丰,人民炽盛,王可到彼。”(元魏慧觉《贤愚经》卷 13;T04,p0440b)

按:“安丰”为安稳丰熟之意,其来源当是“安隐丰熟”,安隐,安稳。安定;平静。“隐”、“稳”古今字。“安丰”与“安隐丰熟”在《普曜经》中并行,意义相同,用法接近,如:“此维耶离无极大城,人民滋茂安隐丰熟快乐无难。”(485b)“国土安隐丰熟炽盛,无有沟坑荆棘之秽,有诸幡盖遍迦维罗卫城。”(492b)其它经中也有其词组的用例,如:“于彼时中有一国王,名曰梵德,正住王位,其国人民炽盛安隐丰熟,去城不远有妙花池清流最胜,有诸杂色莲花,而覆其上。”(义凈《根本说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卷 19;T24,p0199a)“其界众生身体柔软,土地和良安隐丰熟,一切众宝合成佛国。”(竺法护《持心梵天所问经》卷 2;T15,p0013b)这个缩略形式未能如它的词组形式一样在经中得到广泛流通,在后世中土文献中也少有用例。

【笼疏】

“鹦鹉青雀哀鸾杂鸟,来诣王宫住宫殿上,轩窗门户屏障笼疏,各各畅音柔软妙雅。”(488c)

按:笼,用竹片编成的盛物的器具。《周礼·地官·遂师》:“共丘笼。”疏,指窗户。隋江总《咏双阙》:“象阙连驰道,天宇照方疏。”在佛经中,笼疏,是用竹子编的网,用作帘子。“一种竹子织的网,用作遮挡的帘子。笼疏即竹织网也。”(宋释元照撰《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卷 16;T40,p0416a)《一切经音义》说:“栊疏,禄公反。《苍颉篇》栊亦疏也。《说文》房室曰疏也,疏亦窗也。”李维琦先生在《佛经词语汇释》解为“作一种大的网罩”。此词佛经中共 10处用例,如:“若房舍夜患蝙蝠,昼患燕鸟入。佛言:听织作笼疏障,若作向棂子遮。”(释道世集《诸经要集》卷 20;T54,p0193c)

【机延】

“男女悉好犹若天人,游戏乐施不志王荣,璎珞之饰床座綩綖,诸好机延之中思善,皆悉踊跃安隐无乱。”(488c)

按:“机延”,《大词典》未收录,字面来看不好理解,实则,“机延”应是“几筵”,“机”通“几”。几案,小桌子。用以搁置对象或倚靠。《易·涣》:“涣奔其机,悔亡。”王弼注:“承物者也。”“延 ”,《广韵 》以然切 ,平声 ,以母。“筵 ”,《广韵 》以然切,平声,以母。“延”“筵”音同而误。佛经中有“机筵 ”的用例 ,如 ,“床座机筵 ,皆是四宝。”(《般泥洹经 》卷 2;T01,p0185c)“时作转轮圣王,见佛世尊,八万四千七宝床席坐具机筵贡上其佛。”(竺法护《贤劫经》卷 8;T14,p0060b)《大词典》录有“几筵”,犹几席。例引《墨子·节葬下》:“诸侯死者……又多为屋幕,鼎鼓几梴壶滥,戈剑羽旄齿革,寝而埋之。”

【交饰、挍饰、珓饰】

“于时其王施宫婇女,如意所愿皆为庄严,交饰清净解散众华,烧其香勋悬缯幢盖。”(489a)

“七重行树,七重交露缦缦,七重宝楼,皆悉紫金诸杂挍饰,若干种品,诸宝莲华自然化生。”(513c)

“上有交露行诸台阁,亦众宝成天盖幢幡,处处珓饰,七宝树木高大妙好,诸宝树间琦珍为绳,交络诸树两两树间。”(513a)

按:交,通“校”。《管子·幼官》:“交物因方,则器械备。”俞樾《诸子平议·管子一》:“交读为校,谓考校其物,必因其方也。”交饰,同校饰,即装饰。《大词典》列“校饰”条,例引《三国志·吴志·诸葛恪传》:“钩落者,校饰革带,世谓之钩络带。”

挍同校,清代学者钱大昕在其《十驾斋养新录·陆氏〈释文〉多俗字》中云:“《说文·手部》无挍字,汉碑木旁字多作手旁,此隶体之变,非别有挍字。”此词在佛经中的用例很多,如:“诸叶交错,色发姝妙,香美异丽色照曜,以无数种种诸宝所挍饰,众色无数,如日天出于宫殿,光而彻照。”(《等目菩萨所问三昧经》卷 3;T10,p0587a)

珓,《广韵》古孝切。校,《广韵》古孝切。珓同校,同音替代。《大词典》中未见珓同校的用例,但在佛经中,珓饰的用法同于校饰、交饰、挍饰,又如:“我作剎利顶生王时,有八万四千车,四种珓饰,庄以众好。”(东晋瞿昙僧伽提婆《中阿含经》卷34;T01,p0646a)

【香熏、香勋】

“(欲行天人)适作是念,实时寻没天人宫殿,在迦维罗卫大园观中,寂然庄饰,其白净王所可爱乐,难及大殿后宫菀囿,其处巍巍污涂香熏,清净无垢光明福祚,威神成就。”(490a)

“于时其王施宫婇女,如意所愿皆为庄严,交饰清净解散众华,烧其香勋悬缯幢盖,召二万人悉使被铠皆执兵仗侍卫左右。”(489a)

按:熏,用同“薰”。唐陆龟蒙《奉酬袭美先辈吴中苦雨一百韵》:“歌謡非大雅,捃摭为小说;上可补熏茎,傍堪跐芽蘖。”薰 ,香 ,发出香气。《文选·江淹〈别赋 〉》:“闺中风暖,陌上草薰。”李善注:“薰,香气也。”香熏,同义连文。后世中土文献沿用,如:“若说是请人呢,不犯先忙着把个炉摆出来。若说点香呢,我们姑娘素日屋内除摆新鲜花果木瓜之类,又不大喜熏衣服,就是点香,亦当点在常坐卧之处。难道是老婆子们把屋子熏臭了要拿香熏熏不成。究竟连我也不知何故。”(清曹雪芹、高鹗《红楼梦》第六十四回)

“勋”用同“熏”。“熏”用同“薰”,香,发出香气。且“熏 ”有通“勋”的用例,作功勋解,《隶释·汉淳于长夏承碑》:“策熏着于王室。”《大正藏》校记标明宋、元、明本作“熏”。《中华大藏经 》校记标明:“香勋 ”资、普、南、俓、清本作“熏香 ”。“勋”用同“熏”在其它佛经中有实例为证。如:

“一向专念无量寿佛者,此是中辈中品之人愿生彼国,明此行人,若一日一夜受持八戒斋,若一日一夜持沙弥戒,及具足戒,威仪无缺,以此功德回向愿求生极乐国,戒香勋修,此行人临欲终时,见阿弥陀佛与诸眷属放金色光,持七宝莲华至其人前行人。”(无名《无量寿经义记卷下》卷 1;T85,p0241c)

“中品中生者,若有众生,若一日一夜,受持八戒斋,若一日一夜持沙弥戒,若一日一夜持具足戒,威仪无缺,以此功德,回向愿求生极乐国,戒香熏修,如此行者,临命终时,见阿弥陀佛,与诸眷属,放金色光,持七宝莲华,至行者前。”(释元晓《游心安乐道》卷 1;T47,p0116c)

在上两段内容几乎近同的经文中,分别用了勋、熏,说明两者间可相互替换。

【殃亹】

“(佛)无复众垢,逮得究竟,本无宫殿今无欲想,奉行慈心,离众罪盖,无复殃亹,怀抱精神一切具足。”(507b)

按:殃 ,祸患;灾难。《易 ·坤 》:“积善之家 ,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亹,罪过。晋袁宏《后汉纪 ·桓帝纪下 》:“罪深亹重 ,人鬼同疾。”《广韵 》:“舋 ,许觐切。”有罪过之意,南朝鲍照《谢永安令解禁止启》:“值天光烛幽,神照广察,澡舋从宥,与物更禀。”殃舋乃并列复音词,是祸患罪过之意。又如:“彼修行人亦复如是,为贪欲所覆闭,不虑后世殃亹众恼,与恶知识从事,不以善为友,缘是故殃自毁其根,不修梵行淫劮不净,已自招患而受其报。”(姚秦竺佛念《出曜经》卷 11;T04,p0672a)

【懫碍】

“诸天人民虚空天神举声叹曰:三界众生心中所念,诸可思想善恶祸福,道俗众事发意之顷,悉知本末无一懫碍,歌舞伎乐无事不博,以忍辱慈道力仁和,从百千劫所作轻便,独游三世犹如日光周旋四域。”(501b)

按:“懫碍”当作“踬碍”。懫,《集韵 》脂利切,去声,章母。踬 ,《广韵 》陟利切,去声,知母。“懫 ”与“踬 ”音同。《大词典》录:踬碍,使人绊跌的障碍。《宋书 ·袁淑传》:“绵地千里,弥行阻深,表里踬硋,后先介逼。”从上下文来看,理解为障碍符合文意。《中华大藏经》校记资、普、南、俓、清本作“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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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16

邹伟林 (1976-),女,湖南长沙人,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