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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晓东:“北大荒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2010-01-25

当代学生·读写版 2010年9期
关键词:文工团北大荒崇高

郭 泳

为了这次采访,等了近三个月,终于盼到了总政话剧团导演富晓东飞来上海。时间紧促,导演诸事繁多,说他的第一站是“一大”(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会址。“不如,我客串。导游,我们边看边聊吧?”电话里,我提议。“不:我在那里要一个人静静地想些事情。”宫晓东严肃地拒绝了。“静想”的原因,下文揭晓——而他的敬业与执著,正在这小小细节处显露。

采访约在当天下午宫晓东得空的间隙。

“这片土地给了我很多的东西……给了我丰富的人生经历。”宫晓东所说的“这片土地”,是他当年成为兵团战士的北大荒。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第一梦英雄梦

1968年6月18日,这个日子。宫晓东记得清晰。这天,是他登上火车离开北京的日子,“——也是毛主席批示组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当天……我是5月生日,那时刚过16岁。”

几天后,火车停靠黑龙江密山车站。他和同伴又坐上了解放牌大卡车。“遍地黄花——车刚刚一停,我就扑向一片花海——被草甸子里的蚊子、瞎蠓一下就给扑回来了。”被他用诗意的语言回忆的地方。是黑龙江的完达山,当时的建设兵团41团所在地。

宫晓东说:“望着所有的这些大山,就想一座一座山都爬遍。”打开行李,立刻就决定,再也不回北京了。“后来我就写信给我妈,让她销我在北京的户口——销户口啊,彻底不回去了。我妈就回信:‘户口销了,花了两分钱。”

不久,他便被分到完达山深山区的五林洞。宫晓东不无骄傲地回忆到:“五林洞是战区啊,珍宝岛战役的‘前指(前线指挥部)就在五林洞。”(指始自1969年3月2日的珍宝岛自卫反击战)

“358高地、259高地,历历在目……我方一侧的所有高地,我都跑过。因为在冬天封江之前要埋地雷,埋多少颗,埋哪儿了,要画图画,都得记得。那时候人身上哪有那么多兜啊,我在我内裤上缝了个小袋,把那图就藏在那儿。你埋的那雷,开春之前都得起出来,不然炸到自己人啊。图丢了可不完了吗!”

当时宫晓东他们主要的活儿,便是“生生要从那里变出一条路来”。早饭、午饭送到工地,天黑了干不了活了回来吃饭,“吃完饭还得开会,开完会还得组织业余文化活动鼓劲——同志们哪快快干哪,一定要在封冻之前拿下二号公路……我们修过最长的路有240公里!”

当年的豪情宫晓东至今忆起,仍激动不已:“兵团战士组成执勤连队,一手拿枪,一手拿镐,哈哈哈哈!老一辈人所经历的那种疾风暴雨的年代我们没有赶上,战火硝烟我们没有赶上——这会儿可逮着机会了,男儿啊l”

英雄梦,与北大荒密不可分。

第二梦艺术梦

荒寒的北大荒,有热血的青年,便远离了荒寒。

“我们的连队业余生活很精彩的。一切文化就是这时候开始的。”说到那时的“流行歌曲”《边疆离北京有多远》,宫晓东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边疆离北京有多远呀,有多远……我们和英雄天天见面,天天见面……”宫晓东写歌词,编快板儿,准备各种各样的表演,诗朗诵……“可是你想想啊,每天只睡几个小时的觉,是每天两点就起床——凌晨两点钟迷迷糊糊吃了饭就得干活去了。”

“修路打井开山炸石伐木种地锄草养马放鹿——”宫晓东一口气说了许多的“工种”,“——都干过,什么都干过。哪儿有点新鲜事我就报名要求去。”就这样,十七八岁的他,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回头来看。这些人与事无不滋养了他的艺术生命。

在一个农场尘封的图书馆,“命运之书”敲响了宫晓东的大门。“我从里边翻出一本(书),也没皮儿,也没尾,翻出来一看挺好玩的。后来就把这书‘偷走了。后来偷了看去了。后来知道这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前苏联著名导演)《演员自我修养》。”几个“后来”,成为宫晓东“后来”走上导演之路的铺垫。

书里的理论太有意思了,宫晓东总想着要好好实践。兵团里没有人懂“斯坦尼”体系(该导演创立的表演体系),“我挺能‘忽悠人的,说这好,我叫做培养连队业余文化骨干。……然后就批了钱,批了时间,从各连队、农场抽调知青,集中在一个地方,一个月。上课,所有的都按‘斯坦尼的体系来。”于是什么情绪记忆、规定情境、无实物表演,被种地打仗的兵团战士练得有模有样。“我是‘总教师爷,总在那里出题目——‘拿着,这是条绳子,系棉袄——”宫晓东津津有味地回想当年的情境。

“我是‘老初二,上到初二上半学期,‘文革开始,基本上没文化……可我敢想肯干。”那时没小品的概念,小戏。小的独幕剧,兵团战士排得不亦乐乎。

再后来,宫晓东“训练班”里好多人回去后都考上了专业艺术团体,国家话剧院。青年艺术剧院,海军、空军文工团,都有。

艺术梦的发轫,与北大荒血肉相连。

第三梦艺术·英雄梦

从“培养连队业余文化骨干”开始。宫晓东的艺术才华一发而不可收。

1971年,第一次回北京探亲,宫晓东就开始往专家家里“钻”了。当时北影厂拍《南征北战》的老导演成荫,“他家书柜子里的书,我借来如饥似渴地看。”曾与赵丹、金山等艺术家同台演出的中国青年艺术剧院老演员石羽家,宫晓东也没少去。“兵团的人很多,成荫的女儿、石羽的儿子,和我都在同一个连队或同一个兵团。”利用战友关系,“‘逮着些正经东西,再带回兵团,办各种班……你想,那会儿全是自学为主,每天工作量那么大,全凭业余时间啊!”

1977年夏,在离开北京的第10个年头,25岁的宫晓东回到北京。

“我是兵团解散以后才走的。之前死扛着不走……仗也没打起来,也不能牺牲了,哈哈。”云淡风轻却也憾恨无限的一句话,便是十年青春。

回来后,“晃悠了半年,不行,工厂不愿去,还得干这个。”干什么呀?就是报考各专业演出团体。“我组织了几个人,组成一个考试团,一天考两个单位,一气全给它考完。考完没一个单位说不要。基本用现在的话来说,都震了。”海军文工团,空军文工团,二炮文工团……

1978年,宫晓东到二炮文工团;1979年,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文革”后第一次招生,他想尽一切办法去考,好容易“二炮”放了人。“正经读了5年。这5年非常管用……后来到总政。想出国。总政同意了,仍保留我的军籍。”

美国游学3年,回国之后,宫晓东导演的作品始终不脱军人本色。他用戏剧艺术将英雄梦熔铸其中。

“《激情燃烧的岁月》,名字就是我定的——原来叫《父亲进城》嘛!我们确实怀念那样的岁月。现在那样的岁月确实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不过我相信,崇高毕竟对人还是有吸引力的。”在这个似乎处处反崇高的年代,宫晓东主要的话剧作品《无声的嘹亮》《摸天》《最危险的时候》《士兵们》《毛泽东在西柏坡的畅想》等一仅仅名字就能看出其中崇尚英雄、崇尚崇高的色彩。

令宫晓东自豪的是,“今年排的《毛泽东在西柏坡的畅想》,国家大剧院首演。取得了97.2%的上座率,全是老百姓自己買的票!”其后执导的话剧《生命档案》,讲述了平凡的军队档案工作者刘义权不平凡的故事。这一台令许多观众为之动容的《生命档案》,“居然很多‘80后都感动了……我这两个戏,戏剧界的所有大奖都拿全了!”

“都不崇高了,行不?你们可以崇拜这样,崇拜那样,但不能抛弃崇高。”

201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宫晓东将要排一出以此为题材的话剧。“一大”之行,他慎而重之。他要“静思”,不容他人打断。宫晓东承认说:“我(骨头)缝儿里很难受,我真的有英雄情结。”

北大荒,一直以来,是宫晓东梦开始的地方。他的艺术生涯,似乎注定要在崇高的英雄梦中延续。

(文/本刊记者郭泳摄影/赖鑫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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