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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个角度看补课

2009-10-27孙志毅

内蒙古教育·综合版 2009年10期
关键词:应试区别学习成绩

王 从 孙志毅

王从:补课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连续写了两篇讨伐补课的文章,但这只老鼠依然在满街乱窜。依黑格尔的说法,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如果我们用另一只眼睛看补课,是不是后面也有着合理的东西?

孙志毅:我讨伐的是“滥补课”,不是“补课”。二者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滥补课就是瞎补课,盲目的补课,非科学发展观的补课,目的不纯的补课,学生无效,老师有益的补课。而补课则不然,它是把当初没做过的事再去做一下,当初没做好的事重新做一遍。中国原本以为可以创造性地来个“跨越式”发展,后来碰得头破血流,才明白有些阶段是不能“跨越”的,现在不在补“市场经济”的课吗?现在大学教导学生“撞了老师要说声对不起”“上完厕所要冲水”“买饭要排队,不许加塞”,其实就是在补幼儿园的课,包括“八荣八耻”也不过为国民补常识性的课。所以说,补课原本是无可非议的,而且是必需的。

王从:你提出了两个有意思又很深刻的概念——“补课”和“滥补课”,这两者确有区别也确应区别,但在中国又很难区别,所谓“你说你公道,我说我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只好统而混之。补课的益处,源自我自身的体验。去年寒假,一位同事让我给她的孩子补语文,我百般推托,说语文是靠积累、靠感悟,不是适合补课的科目,但她坚持,我就补了一段时间。在为时不长的补课过程中,我初步感受到了补课有合理因素。

孙志毅:在补课这件事上,语文教师最吃亏——连个挣零花钱的机会也没有。哪个家长会花钱补语文?语文没法补,补了也不见效,假如要补,那就从博览群书开始,在应试教育的威压下,哪有时间?我不知道你的补课是从何做起的,也不知道被补者有无收获。

王从:我让她们翻译有深刻意义的文言文小段,并将主旨概括出来,再搜集类似的材料,在这个基础上写作文,将文言文学习、材料作文的审题、资料积累和写作结合起来。这两个学生都是一流的,学习很顺利,至于收获,我不敢说,但至少,绝无害处。所以,我以为,补课最大的好处,还是有助于学生学习成绩的提高。补课而于成绩无助,谁还去补课?即使有,也不会多。补课能提高学生的成绩,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必要,是可以拿数据出来的。

孙志毅:你说的“有助于学生学习成绩的提高”我不能苟同。“学习成绩”与“应试成绩”也是两个概念。有时学习成绩好的,未必应试成绩好;学习成绩不好的,应试成绩未必差。之所以如此,就在于一张试卷是无法涵盖一个人经年累月的学习成绩的,它有局限性、偶然性、自闭性。我相信经过专门性的训练,应试成绩会“好”,但这不意味着“学习成绩”好!上海做过实验,突然通知学生考品德,学生便按照惯例拿着纸笔到考场去考。出乎意料的是考题就在生活情景中:横在教室门口的拖把,地板上的一汪清水,削铅笔后的木屑、答完题的草稿纸是装起来扔到垃圾桶,还是随意丢弃到课桌上不管……按说是个好的考法,能考出学生的常态,考出学生的本来面目,可一旦成为考试的模式,马上就会有人研究此类考法有几种类型,该如何应对等等。经过强化训练的学生往往能考高分,但你能说明他的“学习成绩”提高了吗?

王从:你又提出了两个有意思、又很深刻的概念——“学习成绩”与“应试成绩”。这两者确有区别且有极大的区别,也确应甚至亟待区别,倘真能将这二者区别开来,中国的教育就走上了正轨。但遗憾的是,在中国,这两者同样难以区别。高考是凭考试成绩——分数——录取的,650分就进北大清华录取线,谁管他入学前打饭加不加塞儿?谁管他入学后会不会拿硫酸泼动物园的黑熊?在家长的眼里,在学校眼里,应试成绩就是学习成绩,分数就是一切。

而从应试的角度来说,补课的确能提高成绩,因为补课有一个功能——弥补班级授课制的不足。

现在都实行班级授课制,班级授课制固然能在整体上提高教育教学效率,但它不利于对学生的个别指导,特别是在中国,班容量都很大,一般都在五十人左右甚至更多。在这样大的班额中,“面向全体”实际上是空谈,“因材施教”也已形同虚设。因而,总有一些学生由于各种原因不能与老师交流,游离于课堂,游离于教学过程、学习群体之外,成为所谓的“学困生”。可以说,班级授课制是产生学困生的根源。

而补课是对班级授课的补充,补课班型一般都不大,自然有利于教师在课堂上对学生进行诊断,进行有针对性的教学。通过补课,无法与老师交流的学生就获取了交流的机会,从而重新回到课堂回到教学过程和学习群体之中,而且,那种面对面的、零距离的接触,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学习氛围和学习效果,是班级课堂无法具备的,同样一句话,你对五十人说与对五个人说,效果是不一样的。通过补课,学生在学习中遇到的困难就可能得到解决。再说,补课教师多是有经验的教师,经验是什么?经验就是细节,而细节才是决定一切的。经验的作用不仅在于知识的传授,更在于对方法思路的点拨,学生从中的受益可能多方面的。我曾听见一个学生对我说,他数学不好,通过补课,豁然开朗,于是成绩大幅度提升。

孙志毅:班级授课制是洋人的一大发明,是工业革命的产物。最大好处就是“批量生产人才”,有了班级授课制,才使教育不再成为贵族子弟的专利和特权。但麻烦也从这里开始,人是有个性的、千差万别的活物,不同于任何无生命的材料,放在流水线上就会被忽略、被改造、被扭曲,从而形成废品、赝品。今天的学校,怎么看都像工厂,教室就是车间,教师就是技工,课程就是加工程序或配方,考试就是质量检验。

去年在赤峰我向洪镇涛先生请教了一个问题:私塾教育成功率高,还是班级授课制高?洪先生略一思索,答曰:别的学科不敢说,就语文而言,似乎私塾教育更成功一些。

现在补课的形式有多种,有放学后在校继续上课的,有把学生利诱、胁迫到教师自己家的,有租用大会议室“做报告”的。一对一的补课固然最好,但我们看到的补课仍然是“班级授课制”,我在呼和浩特见过150个学生在一起补数学,这能算是个别化教育吗?我听过类似的解释:一只羊也得放,一群羊也是放,何不多招几个学生呢?这样经济效益才好啊!自治区数学教研员任万库先生也偶尔给人补课,但他从来是一对一,且“补”一段时间后就不再补了。有人不解:何不多带几个学生?他回答说,有把五个病人放在一起用同一个药方治疗的大夫吗?有三年五载用一种方法为患者看病的吗?可见,不是不能补课,关键是怎样补,补什么。

王从:你已提出两对近似的概念,我也提一对行不行?——“补课”与“补习”。二者区别,在规模时间:够不上“班”的,短期的,就是补课;够得上“班”的,长期的,就是补习。所以,高考“补习班”(或称“复习班”)不叫“补课班”,读补习班的,还可另外“补课”。150人补数学,即使是短期的,也只好称“补习”而难称“补课”,因为它只有“补课”之名而没有“补课”之实。这样的补习班,如确是名家,有独到之处,对某些学生,也还是有作用的,但肯定对某些学生没有作用,因为既然它也是班级授课,且是大班型,班级授课的弊端它就无法避免。没有作用还要去补,这可能就涉及到补课的另一作用——有助于对学生假期生活的监控。

教育教学工作是一种复杂的工作,复杂的原因之一是教育对象,即学生具有“离散性”的特点。所谓“离散性”,就是说学生在放学放假期间,分散而不易监控,而这对他们的成长又是不利的。特别是假期,长达四五十天,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能有效监控,孩子极易步入歧途,如上网吧,玩游戏,误交损友。这在西方可能被视为正常,是孩子的自由成长,但在中国不行,中国没有这么宽松的环境。一失足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这样严重的后果哪个家长敢轻视?所以,假期的到来往往使一些家长忧心如焚。有的家长明知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在学习上有什么成就,但还是要把孩子送进学校,目的就是让学校给看着;类推下来,家长让孩子补课,也未必都是对提高成绩抱多大希望——让老师看着,不致放任自流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如此一来,班级多少人大概他也就不在乎了。

孙志毅:这就更等而下之了。为什么要为学校设立假期?假期不仅是让学生老师休养生息,它同时也是在换一种模式的学习。这是有别于课堂模式的学习,走亲访友,乱翻杂书,天地间撒野,闹市里穿梭,无不是在学习,它更有情景性、实践性、广泛性的特点。假如说要补课,中国的孩子要补的就是这些课。说到此时,想起了杨振宁的一段回忆:杨初中时已在数理方面表现出明显的优势,二年级暑假,他问数学教授的父亲,假期该补些什么?父亲说,补《论语》或《孟子》。就这样,著名史学家雷海宗的研究生为杨振宁“补”了一个假期的《孟子》。当然这是特例,常人无法比拟也不必比拟。但给我们提个醒,补什么,怎么补,其中的奥秘甚深。

王从:你说的有道理,这涉及到学习习惯。学习要有良好的习惯,叶圣陶先生甚至认为教育的功能就是让人养成好习惯,这充分说明好习惯的重要。如果学生养成了学习习惯,他访亲友翻杂书撒野逛街都可以是学习,至于书本上的知识,他更会自觉安排时间学习,当然不用去补课了。但是,人多有惰性,好习惯养成难。英国一所学校,让学生到超市去进行实践性研究学习——看哪些食品和粮食有关。有的学生调研很深入,居然发现了啤酒和粮食的关系;但有的学生却只是玩,什么也没有发现。好习惯养成虽难而破坏却极易,所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则如水推沙,往往不可收拾。即使是在学校中养成了学习习惯的孩子,又有多少在假期里还有这份意志这份定力,自觉坚持学习呢?而一旦在假期玩得昏天黑地,原来的学习习惯就可能被破坏殆尽,重新收拾又要走过万水千山,孩子的成长就如中国的历史,陷进“建设——破坏——建设……”的怪圈,总在原地踏步,能不后退已是万幸。

补课可以延续学生的学习状态,也就可以延续学生的学习习惯,对学生学习习惯的养成和保持,也有着积极的作用。

孙志毅:也不尽然。好的学习习惯是不包括“补课”的。大凡频繁补课者,往往是在饭桌上没吃饱,或阴差阳错压根儿就没吃,或消化不良,重新吃一次未必就消化好。再说,这是否会养成孩子的“补课依赖症”呢?也说不准。

王从:“补课”当然不属于学习习惯,我说的是它可以延续、保持学习习惯。如你所说,你是承认有的学生是“在饭桌上没吃饱,或阴差阳错压根儿就没吃,或消化不良的”,我也承认“重新吃一次未必就消化好”,那么,这些学生还要不要重新吃一次呢?答案恐怕是肯定的。理由很简单,吃,还有希望;不吃,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还要补充一点——补课还是一部分人谋生的手段。有些人有了教师的资格,但却找不到教师的工作,他们也可能很热爱教育事业,也有娴熟的教学技能,但社会却不能为他们提供工作的机会。补课,可聊济他们的无米之炊。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像李逵劫法场一样抡起大斧排头砍去,彻底取缔补课,对这些人,是不是也不够公平?

孙志毅:这是另一层面的问题,不在本文讨论之列。大学生业余时间做家教,退休教师闲暇时教几个小孩,私塾式的补课,都属于此类情况。还是那句话:不反对补课,但反对滥补课,甚至于厌恶。

(此文漫画摘自《讽刺与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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