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洪金

我有一个同学是做服装生意的百万富翁,前几天又在街头碰上他,他居然刚从一家售楼部出来。

估计他又想换房了,不过,他现在住的房子已经够大的,楼中楼两百多个平方米,他即使要换也该换别墅什么的,怎么会来这个地方看房呢?这家开发公司是专做小户型的,最大的套房也不过九十平米。该不是他钱多得没地方花,趁现在房价走低准备炒房吧?

互相打过招呼后,我就直接问他,他哈哈一笑,说:“炒房?我可没那闲钱。我这是买来自家住的。”我吃了一惊,说:“你那两百多平米的楼中楼干嘛用呢?”他回答得很干脆:“卖了,对方已经支付了定金。”我更吃惊了。心想,老同学这是咋的了,现在很多人月收入不到两千都要勒紧裤腰带向银行贷个几十万买大房子,他怎么逆潮流而动呢?

他见我满脸狐疑的样子,不由打开了话匣子。他说:“唉,看在多年老同学的分上,我就不怕丢人了。跟你说实话吧,我们一家三口都快被老家那帮穷亲戚折腾死了。你知道的,我们乐山是个风水宝地,有大佛和峨眉山这两块金字招牌,可就是这两处风景区把我害惨了。我老家的人大多是冲着看风景来的,开头还是些直系亲属,后头来的就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了。他们一来,瞧见我家房子宽敞,装饰豪华,客厅里还铺着厚厚的地毯,好了,他们拿这儿当酒店了,说一次住个一二十人都没问题。晚上睡觉往柔软的地毯上一躺,没有被子盖,夜里冷,他们就开空调。在这儿吃喝住还不算,居然还要我开车把他们往各大景区送,我还要兼任一把业余导游。

“没办法,我心里虽有千万个不情愿也不便发作,他们手里大多拿着我老爹的亲笔信,虽说和我没什么关系,但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我哪能撕破脸皮?现在全家都忍无可忍了,最终想出一个办法,先是给在老家的老爹扯个谎,说自己的服装生意做赔了,现在大房子被银行拍卖抵贷款,自己只好住进一套六十平米的小房子里。这样一来,相信那些穷亲友们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我听了之后,唏嘘不已。

过了几个月,老同学一家三口真的搬进一套六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了。他的私家车卖了,高档服装也很少穿了,看来他真的要装穷人了。只是这样活起来真的好累人哟。

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在大佛景区碰到了老同学。他身后跟了七八个操外地口音的人,不用说,是他老家又来人了。

老同学向我苦涩地笑笑,趁亲友们不注意,他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悄悄说:“现在好多了,虽说他们还来,但已经不在我家住了,这吃喝游玩的事也是他们自掏腰包了,而且还把我那份出了。哈哈,还是当穷人住小房子好呀。”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本刊责任编辑 刘珊珊〕

〔原载《短小说》200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