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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娘》戏的渊源流变(续)

2009-03-09李希今

蒲松龄研究 2009年4期
关键词:河北梆子评剧

李希今

中图分类号:I207.3 文献标识码:A

[续2009年第3期]

接下来,以王十九自身的语言动作,使人更清楚了王十九的思想性格。如王母挂念人在外的长子王十八,王十九道:“我那兄长与贼人一党,量他不致被害,即使被害,也是他平日为人奸险、心术不正,为盗的报应”;王十八带庚娘一入家门,就急着要与庚娘圆房,王十九道:“今日若要成亲,一定要犯‘五鬼的”;王十八归家,王母喜上眉梢,为“母子得团圆。”王十九道:“哎呀,只怕不团圆!”正因为王十九迥异于王十八,所以,后来在他由庚娘的绝命书上得知真情的真相:“王十八害了她一家性命”后,能对邻居们表示:“此妇人虽下毒手,乃是替夫报仇,真乃烈妇,令人可敬!令人可敬!”;“我那兄长伤天害理,行凶霸道,作恶多端。今被这妇人杀死,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天理呀!有报应哪!”最后,王十九还在邻居们倡议:“贞节烈妇,令人可敬!我等约同合村,各家凑聚银钱,与她买口棺木埋葬起来;立一碑碣,上刻‘义烈庚娘之墓,以表义烈。”之时,当即表态:“着哇!贞节烈妇,总要与她珠冠袍服,千万不可草率。”正是王十九的上述的语言动作,这个讲情理的正义之士才立了起来,也基本忠实于原作。

当然,这个赵藏京剧本也非无缺憾与不足。比如:作恶多端的王十八即将回家前,王母作梦,梦见王十八浑身是血;王十八急于与庚娘圆房,王十九说:“今日若成亲,一定要犯‘五鬼的”,而这些封建迷信的糟粕正是改编者“丰富”了的。此外,该剧将原作中金母被淹死,改为她与其子金大用先后被同一人尹复救出后,不让再救王十八之妻唐氏也甚为不妥。除了剧中情节内容的缺憾外,它还犯有不少传统剧目共有的通病:重复。这在一、六、十一、十二等场戏中,均有人物“自报家门”、多次重复“前史”的毛病,令今天观众有难以接受的拖沓冗长之感。

在同一历史时期,以同一剧种多次改编同一剧目的现象,在戏曲史上,可说是罕见的。下面再就其他剧种改编《庚娘》的戏曲剧目,做一个介绍。

《庚娘传》(秦腔),是李约祉根据传统剧目的整理本,全剧共十二回。下面将各回的主要情节列一下。

一回寇警:金大用一家即将南逃避难。

二回丧乱:唐柔娘与病重的其母康氏逃难途中遇劫匪王十八。王十八假充善人,助柔娘料理完病死的康氏后,骗得了柔娘对他的信任,柔娘应允随王十八回家成亲。

三回诱伴:在王十八携柔娘归家路上,王十八又盯上了逃难的金家。王十八向金家父子大献殷勤,诱使金家雇船结伴过江。此时,唐柔娘方觉自己太轻信王十八这个冒充客商的江湖盗贼。

四回堕阱:载有金全家人、王十八及柔娘的船,行至江中,王十八一连将金大用及其父母三人推入水中,之后又逼庚娘依从他。庚娘先不从,自尽未成。庚娘转欲报仇雪恨,她巧妙地应付王十八。柔娘不甘做贼寇之妻,投江自尽。

五回巧遇:尹家先救了金大用、打捞上金二老尸体,后又救上了唐柔娘。唐柔娘自称是金大用之妻,尹让金、唐二人相见,唐柔娘方道明自己羞于作贼妇,故谎言。尹仁安排柔娘去见夫人,然后劝慰金大用待葬亲之后,再报仇。还告知金他准备托掌握兵符的旧友袁涛严密访拿王十八。于是,金才答应尹留下暂住,代为教导尹的小儿。

六回杀讐:庚娘决意为亲复仇,假意应允王十八到王家后成婚。成婚之夜,庚娘以酒灌醉王十八后,奋力杀死王十八。王母闻声过来,遂被庚娘杀死。王弟十九追去,庚娘投池塘自尽。乡民从庚娘在墙上所留遗书得知事情原委,他们一致赞扬庚娘算得上是烈妇。接着,大家一同打捞出庚娘遗体,棺殓葬埋。

七回议婚:尹仁夫妻认下唐柔娘为义女。之后,尹仁劝金大用娶下柔娘。先,金不允;后,柔娘表示情愿以妾自居,金方遵尹命。尹仁百拜结交的袁涛,奉旨追剿流寇路过尹府。尹仁向袁举荐金,金大用跟随袁涛将军而去。

八回剿寇:金大用追随袁涛将军讨贼立下大功。

九回开坟:樵夫张三、渔夫李四,凭自身能力难以为生,耳闻乡亲厚葬烈妇庚娘,他俩计议合伙开坟劫墓。二人挖坟之时,庚娘苏醒。庚娘当即拔下自身的首饰赠予二人,让他们以此换些银钱度日,同时请求他们送她到尼庵或道观出家。二人为庚娘出主意,他们可帮她去投靠寡居无子的耿夫人。

十回游山:金大用跟随袁涛屡建大功,他衣锦荣归尹府后,与柔娘戴孝同往金陵拜扫庚娘坟墓。柔娘为释金大用愁怀,劝金先上金山寺一游。与此同时,已收庚娘为义女的耿夫人,为使整日伤心落泪的庚娘排解忧愁,也带庚娘来到金山寺散心。

十一回喜遇:庚娘与金大用巧遇,二人各诉别后情景。耿夫人命丫头传告家院,备三乘彩舆喜迎金大用、庚娘、柔娘一起回耿府。

十二回重圆:尹仁夫妇得柔娘派人传信,立即在家中设下喜堂,准备为金大用及其妻、妾结一个再世婚庆。随后,尹、耿两大家人为金大用等三人重圆同庆。

对比原作,这个秦腔本改动之处主要有三:其一,对柔娘命运及其与王十八的关系有异。原作写的是柔娘系王十八之妻,剧本写的是柔娘与王十八尚未圆房。原作写的是柔娘被王十八害死,剧本写的是柔娘不甘做贼妇,自投江中。对此,笔者认为以王十八乘柔娘与其母之危难之时,欺骗得柔娘,柔娘已为王十八之妻更妥。再有柔娘是被王十八所害落江,更有利于揭示人物性格。如此一来,剧本除了丰富的情节:柔娘与其母被王十八所骗这一点可取之处,改动原作的两个地方均不如原作更显王十八的阴毒。

其二,即使添加掘墓人的处境之难,都改变不了掘墓行为的恶劣,掘墓动机的丑恶。因此,还是不必明确掘墓人是下层劳动者为妙。

其三,对于金大用与庚娘相遇地点,由庙里改为船上,这是出于对舞台演出调度的考虑,这倒是无可厚非。

《庚娘传》(秦腔)新编戏

这个由长安书店于1958年第一版的本子,是经上述传统戏本子的整理者李约祉改编而成。在这个剧本出版的前记中有这样一段话:“一九五七年经市(长安)文联召开剧作家讨论,对该剧(指上述秦腔传统剧本)提出三条意见,李先生据此重新修改:(一)人死已葬,开棺复活,不近情理,改为扑下池塘,随即救出,得以复生。(二)为了改变剧中的‘双妻情节,故将唐柔娘一死了之,无与金生成婚一事。(三)金生从戎立功,衣锦荣归,得与庚娘重拜华堂,觉得太落于公式俗套。便将这些情节一概删除,成为现本。”

这个新改编戏,明显比原来的传统本强。其一是由原来的十二回压缩为六场,不仅删去重复部分,使戏更集中,也为演员的表演带来更大的空间。从而使戏演得更引人入胜。其二去掉双妻情节,可为现代观众从心理上接受。其三避免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的传统戏俗套。

《庚娘传》(河北梆子)传统戏移植本

一位专家、学者对这个本子有如下介绍:梁济(巨川)编,鲜灵芝演出,剧本今存稿本,北京图书馆藏(《京剧和地方戏中的聊斋故事剧目》)。对比,我想补充三点。

(一)“北图”藏的这个剧本,在由梁济写的序言中,最让我关注的是这样一段话:“此本庚娘传原系陕西学界名手所编,余又加添排场,增广意义,改换词句,期与人民知识有裨。”这就是说“北图”藏的这个本子(以下简称梁本)是由秦腔《庚娘传》而问世。

(二)“梁本”并未注明这是个河北梆子剧种的剧本。我查阅中国戏剧出版社于1982年出版的《河北梆子简史》,在这本专著中提及的《庚娘传》有如下之说:“该班(指奎德社)以演时装戏著名。新剧多由扬韵谱所编,也有一些社会人士协助编本。如梁巨川(梁漱溟之父)……都曾为奎德社编写过新剧。”(P59)此之一。自“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三七年,是河北梆子时装戏的末期,这时反映现实生活的戏相对减少,从古典小说‘三言、‘聊斋等取材改编的戏大量增加,如《庚娘传》、《胡四娘》等,因这类戏都用时装演出,所以也称时装戏。”(P59)此之二。在《名演员辈出》篇目中,对一九一二年——一九三零年的旦行介绍,首位是鲜灵芝。”鲜灵芝……工花旦,是较早的女演员之一。民国初年曾为志德社,奎德社主演。享名于北京、天津。“(P91)此之三。由以上三段文字,看来该本属河北梆子剧种是有根据的,只是演出时却着时装。

(三)我在对秦腔传统戏本与梁济本做一比对后,觉得这个标明由梁济(巨川)编的”北图“藏本,其实只是个秦腔传统戏《庚娘传》的移植本。其根据是:秦腔传统戏本共有十二回,名称是寇警、丧乱、诱伴、堕阱、巧遇、杀讐、议婚、剿寇、开坟、游山、喜遇、重圆。梁本《庚娘传》全剧有十二幕,且每幕名称均与上述的每回名称完全相同。即使剧中在个别词、白、有少许改动,也是字变,意没变。下面仅举第一(回)幕为例,至于其他十一(回)幕均如此这般。

通过以上两个剧本第一回(幕)中,所有不同之处的比对(其余十一回(幕)也大致如此),可见梁济(巨川)本并无创造性、有实质意义的改动。因此,梁济(巨川)本当不属改编本,而应视为移植本。

《庚娘传》(评剧)移植文东山、整理宝琴。

这个注明文东山移植、宝琴整理的评剧本,既没注有哪个年代移植,也没明确是由哪个剧种移植。我在上网查询“文东山”时,有如下说:“在上世纪梆子剧团著名编剧文东山跳槽,到警世戏社为其编剧。”上世纪三十年代评剧“四大名旦”之一刘翠霞,“曾率先搬演文东山编写的《庚娘传》等新戏,第一个在评剧演出中使用灯光布景。”在“宇扬评剧”中对《庚娘传》一戏是这样介绍的:“又名《王十八盗》。故事源出《聊斋志异》,移植于河北梆子,移植文东山。为著名演员莜桂花、爱莲君、莲小君的代表剧目。”由上述之说,我想这个评剧本《庚娘传》,从河北梆子《庚娘传》移植还是有根由的。不过,本文前面已经讲过,河北梆子《庚娘传》(传统剧目)其实是由秦腔传统剧目《庚娘传》移植的,所以,我不由地将三个剧种的传统剧目《庚娘传》做个比对。又由从简明了考虑,这里只将三个剧本的开头、结尾列个表格做一比较。

从三个不同剧种本子的“开头”、“结尾”看,虽然词、白有小异,但是词、白之意却是大同。据此也印证了移植者所言《庚娘传》戏的渊源。归纳讲:秦腔本《庚娘传》为原创;河北梆子本为秦腔本的移植本;评剧本又是河北梆子本的移植本。

然而,同是移植的河北梆子本、评剧本,读起来却让人有不同的感受。读河北梆子本与秦腔本的感受是相同的;读评剧本却感觉它还是不同于河北梆子本。这不同的感受,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先讲好的一面:如对“二妻”情节的处理,评剧本中的金大用始终没有娶柔娘为妻也好,纳妾也罢。先,是金大用以不仅“热孝”在身,而且与结发妻庚娘一往情深,断然拒绝于尹老先生;后,得知庚娘为金家复仇而亡,不仅从“情”上过不去,而且从“义”上也难以接受尹公的美意。至于柔娘在被金大用拒绝之后,是以尹老妇人的义女居于尹家。直至金大用偶遇庚娘、重圆。此时的柔娘心悦诚服地祝福金大用、庚娘夫妇。而这与之前柔娘表现出的正直、善良的本性是一脉相承的。这个进步的改动,正是时代向前发展,人们对封建婚姻制度的观念发生变化的必然反映。

当然,评剧本《庚娘传》也有不如河北梆子本的地方。对盗墓贼的恶行,有避重罪责之嫌。强调“赶上兵荒马乱的年头”,盗墓贼对庚娘的本意是“只取衣服、首饰”、“绝不叫她赤身露体”;评剧本中重复的唱、白,不止一处,如:庚娘已在大段唱完她从逃难,到丈夫及公婆遇害过程,又接上大段道白重复这段经历,使戏有拖沓之感。总之,评剧本《庚娘传》的移植并非无懈可击。

《打红台》(川剧传统戏)

说到这个戏,不能不提到我国现当代的两位名人。一位是卓越的文艺理论家、美学家、雕塑家王朝闻(1909-2004)先生,一位是享誉过世界文坛的杰出女作家丁玲(1905-1968)。原因是他们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在观看川剧演员彭海清演出的《打红台》中萧方后,一个是以追忆,另一个是以书信的形式,不约而同地将他们大加赞赏的评价记录下,并发表了出来。使观众提高了艺术欣赏的水平,更对当时及以后的编、导、演,给予难得的思想艺术的启迪。

对这个戏,丁玲在给成都一位友人的信(收录在1988年出版的《川剧艺术研究》,以下简称“丁信”)上,这样写到:“《聊斋》上有一篇小说《庚娘》,不知道你看过没有?戏就是从这篇小说发展而成的。主人公是谋死金大用(庚娘的丈夫)企图霸占庚娘的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萧方。萧方是江湖上有名的惯贼,他的妻子翠娘就是霸占来的。一天,他们夫妻去上坟,他的结拜好友韩虎从红台山来找他去当军师,他和韩虎到酒楼叙话,妻子在郊外等他,遇到庚娘。庚娘的丈夫金大用,因无力还债,被官府抓去。两个女人一见就很投合,结为姊妹。萧方回来,见庚娘美貌,又起歹心,便代还债款,把金大用赎放出来,并说朋友有船可以搭,送他们夫妇回故乡。金大用感激不尽,同萧方结拜为兄弟。金大用上船后,萧方就把他杀了。萧方的妻子保护庚娘,也被推落到江里。萧方把庚娘锁在后舱,同船上诸匪上岸饮酒。回船时,庚娘早已上吊自缢。诸匪抬尸上岸,适遇官方,萧方独自逃走。这时红台山被官兵包围,萧方自忖,上红台山已无活路。便改名换姓,化装投军,如能夺取红台,不特(但)保住性命,还可升官发财,做皇帝也说不定。果然,主帅相信了他,他带了五十名官兵,独自赚入红台,韩虎设宴相迎,萧方将韩虎劝醉,杀死他,取了首级,夺了红台。萧方因此加官晋爵。主帅并以义女许之,义女原来就是死而复活的庚娘。洞房之夜,新娘认出了萧方,于是萧被处斩。”“演员扮演萧方是小生打扮,不是花脸,不是小丑,也不是武小生。”“萧方是一个流氓,一个袍哥,走路说话都流里流气。但川剧演来,一点不丑化,不低级,不找噱头。”“我看彭海清的两次戏,两次戏他都用了一点魔术一样的技术。但他玩这两手,却不使你感到这是演员在耍技巧,而只是加强了戏剧。”

如果说“丁信”还限于通过彭海清(艺名面娃娃)表演动作所塑造的萧方性格所以成功的艺术分析,也就是将艺术创作与艺术欣赏融为一体的层面上;那么高出“丁信”一筹的《生活不就是艺术——记面娃娃谈川剧《打红台》的表演心得》(1959年收录在论文集《一以当十》及1987年选编著作《论戏剧》。以下简称“王文”)一文,则不仅在紧密结合演员的表演的形体动作及语言动作详尽剖析萧方人物性格上,而且还将对萧方人物性格的分析上升到美学高度,融艺术理论、艺术创造、与艺术欣赏为一体。当然,这是与他们各自所从事的工作领域有极大关系。读“丁信”,让人叹服的是激情,阅“王文”让人折服的是深沉。

下面再将洋洋洒洒三万余字的“王文”做个摘录。“川剧《打红台》和《聊斋志异》里的《庚娘》有关,其主题和情节却都很不一样。在川剧里,庚娘已经不再是主角了。着重刻画的,不是庚娘报仇的坚决,而是她的仇人(以王十八为雕型而演化出来的)萧方的罪恶。”“这个戏(特别是下半本),存在结构不很严谨等缺点。有些情节还有点牵强,有些语言还需要加工……。但是萧方这一典型人物形象真实生动,丑恶的精神面貌揭露得深刻。不只是在表演形式上,就是在某些语言的运用上,都可以说它是一个地方色彩鲜明的好戏。”“萧方的性格复杂,很难用一两个字(例如“狠毒”)来加以概括。《打红台》描写萧方是从多方面着手的,有社会生活,也有家庭生活。不只是在政治斗争上萧方才毒辣……在彭看来,萧方最重要的是阴险……着重表现萧方性格阴险的一方面,为的是更夸张这个面善心恶的笑面虎的个性。”“彭说,萧方虽很阴险,到底不是老谋深算的角色,有时行动很毛。当他按捺不住占有庚娘的念头,急于达到目的,急于把金大用这一个障碍干脆一下子‘毛了的时候,情不自禁地亮刀。可是,永尚县的码头究竟还不便杀人,他自己命令自己慢来把刀藏起来。亮刀,在艺术上是表现杀人的冲动,急于把金大用消灭,以为在跳板上杀人比较干净。掩刀,在艺术上是一种刻画人物的夸张手法,显示慌张了的萧方急于掩饰杀人的阴谋。”“彭配合着‘大豪杰只落得无处栖身的剧词,手中那一把随身转动的扇子,和萧方的鬼祟心理密切联系着。”“彭同意:只要演员能够掌握角色的基本性格,不论外形为了适应戏曲的规律因而有多大的改变,不论多么强调演员个人的独特风格,也不失为真实的形象。他说,萧方的打扮,要愈好看愈好。好看的打扮,也为了利用对比的作用,加强表现笑面虎萧方内心的丑恶。”

对聊斋戏的改编,以往一般是采用“完全忠实法”、“基本忠实法”,像《打红台》这种采用“题材改造法”的改编,不讲罕见,也是为数不多。尤其是对于这个将正面人物庚娘为主角的戏,改为以反面人物惯匪王十八为主角的戏。其实,对此倒也不必少见多怪。正如上海戏剧学院“中国戏曲”教授金登才先生所言:“由于社会文化背景,戏剧家创作心态,观众审美兴趣的区别,某一时代(或某个群体)突出剧本文学,强调雅,或者突出表演艺术,强调俗,都是戏剧顺应时代和观众作出的选择。”(金登才:《清代花部戏研究》)而《打红台》正是属于后者。

《庚娘》(京剧)编剧:刘荣昌新编戏

发表于1984年《天津剧作》增刊上的《庚娘》新编京剧本,还是写庚娘为亲报仇的故事,然而该剧写成的六场戏却是这样的。

第一场赠镯:庚娘与金大用刚拜完花堂,即遭兵燹。举家南逃之前,庚娘将陪嫁礼一对玉镯,赠予金大用一只。

第二场遇贼:金家逃难途中,与水贼王十八相遇。庚娘在王十八之妻唐氏的示意下,庚娘又经对王十八的观察,提醒丈夫、公爹不要与王十八同舟。夫、公没有接受此意。

第三场遭劫:王十八与其同伙高三在一连害死四条人命后,庚娘决心为亲复仇。而此时的王十八自以为接下来他只需对付庚娘,于是便对庚娘摊牌,逼迫庚娘与他结成夫妻。庚娘一方面假意应允王十八“暂且随你金陵去”,另一方面表示“改嫁之事,从长计议”,如若不然她“便投河一死”。王十八无奈应下庚娘提出要王十八“有话舱外来讲,无事不准进舱”的要求。

第四场获救:渔民尹老伯及其子尹刚打鱼之时,先救上了金大用,后救上了唐氏。渔家父子在听了二人遇水贼被害之事后,不仅对二人充满了同情,还自愿随同金、唐去贼窝报仇雪恨。

第五场刃敌:庚娘随王十八到了王家后,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灌醉了王十八,用王十八配身的钢刀劈死了王十八。就在庚娘自感“冤仇得报心欢悦”,欲“离贼穴”之时,高三又来趁火打劫。高三以他亲眼所见庚娘杀死王十八为由,威胁庚娘“做他的人”。庚娘顽强抵抗,被高三猛击而晕死过去,高三误认庚娘死亡,随之逃离现场。乡邻发现王十八与庚娘的尸体,报了官。从庚娘的遗书里,乡邻读出的是“庚娘一个弱女子,不畏强暴,孤身为全家报仇,实在可钦可敬”的结论;县官却断言“我看是一命抵一命”。当众邻发现县官看上庚娘的玉镯,忙递银于县官,县官才扔玉镯,下令“随葬”。众邻为庚娘替乡里除了一大害,各自愿捐金厚葬于庚娘。此情此景被赌徒白猫及高三的外甥黄狗窥见,二赌徒计议去扒坟盗墓。

第六场合镯:黄狗、白猫扒坟,庚娘“死”而复生。庚娘严厉斥责二人劣行“人神共愤,王法不容”之后,随将自己头上的钗环、身上的细软,一并给了他们,要他们洗心革面,安分度日。白猫不忍,表示痛改前非;黄狗却想独吞这些物什,还要拿下庚娘的玉镯,庚娘拼命护镯。就在黄狗举起镐、庚娘也拿起了锨的紧要关头,金大用、尹老伯等人赶来,众人擒获了白猫、黄狗。准备将二贼“送与官府”。该剧以庚娘与金大用各执玉镯一只,合镯成对告终。

读起这个剧本,笔者就是感到别扭。原因有三。

其一,该剧作为主角的庚娘与敌方的较量已不再主要是王十八,而是在其后相继还有高三、黄狗。再有,无论从庚娘分别与三个敌对者如何较量看,还是从与三个敌方较量过程的篇幅看,均给人以平分秋色一道汤之感。更为重要的是,在庚娘与不同的三方敌对者冲突过程中,都是表现得勇敢、刚烈有余,卓识、机敏不足。似有性格单薄感觉。

其二,剧中的次要人物的性格显得直露、简单。反面人物全可用一个字概况:“狠”,无一有点“阴”的表现。再有,敌对者在对庚娘实施同一罪恶之时,全有彼此之间狗咬狗的矛盾,使其重复又单调。即使是剧中作为正面人物,也同样使人有性格单一,甚至不大通情理之感。比如:尹老伯在金大用尚对父母下落不明之时,竟为金大用与唐氏做媒。再有,才被救起的唐氏,竟会对金大用直言:“天作之合你我逢”。还有,尹老伯等人在擒获二盗墓贼后,不加区分地全要送官查办。如此一来,我想为正义而战的人们将面临的是再一轮的大战,与此前的那个贪财且昏蒙的县官,以及会为亲娘舅的死讨个说法的黄狗,其结果必不乐观。所以说这个写好人斗坏蛋的故事是不成功的。

其三,对情境的设置,虽然改编者有加强戏剧性的主观故意,但是事与愿违。比如:“兵灾”到来之际,庚娘正是与其夫沉浸于新婚燕尔之时。这反差对比所以未构成戏剧性情境,这是因为突发事件,并未使人物之间关系变为复杂化。因此看似精心营造的戏剧性情境并不妥帖。

以上是笔者对收集到的八个《庚娘》戏的简单梳理,仅供日后的改编者作一参考。

(责任编辑 李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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