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高兴璠

请欣赏两组佳句。五言有：“露菊花开紫，霜枫叶落黄。”“世情今更薄，知己古犹难。”“新愁怜鬃秃，旧事话心酸。”“心情随逝水，身世等飘蓬。”七言如：《舟中扶榇》：“愁封衡岳云千岫，梦冷潇湘月一川。”《登车北行值炎热》：“直似热官趋蚁釜，不同秀士仞鹏程。”《白梅花》：“闲来东阁香犹在，写出西湖雪未干。”《白桃花》云：“三月东风嗟命薄，一溪流水见真情。”《生日有感》云：“持家久积红盐累，览镜新添白发忧。”

有人说诗如风。读罢上列两组佳句，顿觉一股微风拂面而来，清爽而舒适。一位坚强女性，寒灯夜纺时的孤苦零丁的景象，浮现于脑际。虽有几丝愁意，几分哀伤，又是无援无助，但却没有怨天尤人，畏缩止步，而是勇挑家庭重担，相夫教子，一往直前。使你感到作者的诗，清新、别致，不粘不脱，又独出机杼。

那么，这些优秀的诗篇是出自哪位闺阁诗人之手呢?长白马佳太夫人龄文。

龄文，字友竹，娘家姓库勒雅氏。清代道光十五或十六年(1835或1836年)，年幼的龄文便随父亲嵩中峰游宦于湖北、湖南、安徽等地。满族人虽然也尊崇儒家学说，但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尚不是那么浓厚。嵩中峰在任衡州副将时，延请当时著名学者诗人彭雪琴宫保主持家塾，龄文及门数载，问字学诗。龄文天资聪慧，又勤奋好学，经过彭雪琴先生的悉心教导，更是博通经典，且尤长于诗。

同马佳·忠善亭侍卫结婚之后，生活甚为优裕。然而，未及一载，忠公便与世长辞。龄文除料理家务，教育嗣子吉顺之外，便是与诗相伴。著有诗集《絮香呤馆小草》。《送彭雪琴师予告还乡二律》云：

谢爵归田放棹行，望云遥拜送先生。

一船书卷归衡岳，万里江淮洗甲兵。

春雨碧螺思茗煮，秋风紫蟹忆樽倾。

惭予立雪程门久，忍把离歌唱渭城。

问字无由道阻长，燕山楚水两茫茫。

廿年事业功千载，两袖清风月一囊。

喜有新诗题画本，难教旧梦到衡阳。

峰头岁岁南回雁，遥望平安寄数行。

龄文的诗受到了诗界的重视，《蕉轩续录》、《清代闺阁诗人征略》、《雪桥诗话》诸书，都拿出了一定的篇幅给以介绍。《自遣》云：“穷通有造化，人生奈若何?一望天涯远，青青芳草多。忧郁从中来，慷慨发以歌，安命自康乐，胡为叹逝波。”《液坐闻孤雁声感赋》云：“煮茗焚香静坐时，一灯相伴正凝思。忽闻孤雁声如泣，独戾遥天意可知。哀切只缘心念侣，凄凉惟有影相随。月明莫向边关去，恐惹征人苦别离。”完全是自家写照，但却是以诗抒情，以诗言志。尤其是借雁抒发自己心中的感慨，令人耳目一新。又以比体出之，更有创意，可称隽永。

光绪十年(1884年)，龄文的嗣子马佳·吉顺，将母亲的诗集《絮香馆小草》锓版刻印。光绪十三年(1887年)，一直以搜集闺阁诗人诗集为己任的《蕉轩随寻续录》作者方睿师，被任命为直隶永定河道，恰与吉顺在同一单位工作。吉顺将母亲的诗赠给方睿师，睿师读罢赞叹不已：“庄诵数过，温柔敦厚，得杜、韩风格，兼具坡、谷丰神。闺阁中才力如此，吾见亦罕矣。”

[责任编辑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