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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利山水画的文学性

2005-09-26陈咏华

鉴藏 2005年4期
关键词:题款画意文学性

陈咏华

程大利1945年生于江苏徐州,中国美术出版总社总编辑,人民美术出版社总编辑,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

自1990年起,曾在马来西亚、美国、加拿大、德国等地举办个人画展。曾获“中日小墨画交流展”一等奖及“2004黄宾虹奖”等奖项。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法国秋季沙龙展及一些博物馆收藏,出版有《程大利画集》多种,文集《宾退集》、《师心居随笔》等。

大利赠我两本画册,一为《程大利水墨》(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3年5月版),另一册为《中国名画家精品集程大利》(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1月版)。多年挚友,得此赠品喜不自禁,当晚我在京城一家宾馆翻阅不息,一幅幅精妙的山水画作扑面而来,将我的心携入其中,随之起伏,随之奔流,时古时今,时颠时狂,时静时动,时幽时喧,时大中见小,时小中见大,时见诗,时显文,时画诗一体,时画文不分……

非我专选了这题目做文章,大利本就是文章高手,须知作画尤其作好画要有文学功底。他著有《宾退集——灯下谈艺录》、《师心居随笔》、《那片蓝天那片土》、《岁月》等。而我看画后想说他绘画的文学性也并非知他善文,而是恰恰看出了他绘画中的文学性。

文字是黑白的,大利的山水又是大黑大白,亦可说成是继李可染大师后的又一另辟蹊径的黑山黑水。他的两本画册的诸多山水画中,除一两方红印章外,几乎皆不染色,略染单彩的画仅有几幅,一幅是《黄河以西》,大片黑白画面中,仅右上方涂了拇指大小的暗黄色;另一幅是《大华高秋图》,也如上幅一般大片黑白画面右上方点了点红彩;再一幅就是《一瞬三千年》,黑白中最恰当不过地略染了点淡黄;还有一幅就是《黄河颂》,浪涛上绘了彩。等等吧,反正不染彩的居多,我惊异了!大利如此作黑山黑水,作出如此大气派,如此独特风格,如此强烈吸人眼球,是他深厚的文学功底的黑白底气映上了画作?是他对传统国画的深刻领悟进一步强调黑白效果,强调墨的力量,也同时反衬出白的力量而形成了他的画风?有言在先,我不通画,只能说到这里就拐弯了。

我想到了文学,我想到了他每幅画的精妙题款。这一条条精妙题款,是我在读画的同时读到了文学,画中的文学。而中国画史中也讲到了“国画与文学关系密切”。望大利兄见谅,我在你精美的画作上胡乱涂鸦了。

《幽潭不留声》大片墨色中,仅一泓山中幽潭,山太高,连云彩也被山遮挡了。笔者在此强调的是高雄险峻的山,越是这么强调就越显出幽潭的甘幽和平凡,它不可能与山争雄,也无须争雄,它本就是幽潭,又在深山,但如果没有这潭幽水,山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雄健神气,是幽潭衬托了高雄险峻,笔者取“鸟鸣山更幽”的诗意,而鸟鸣山幽莫如潭幽山雄更能体现画意,更为形象逼真,更可运用并显示笔墨效果。“鸟鸣山更幽”只是自然的艺术写照,是典型的景物诗,并无多少思想意义。而大利用了“潭幽不留声”却给予了其思想意义,赞美了其幽不留名的奉献精神。顺便也点击了逐名追利的浮躁心态。一幅画能以题款丰富拓展画意,而不是图解画意,这是他的功夫。

《一瞬三千年》,有意思!此画的长题因字缩小我看不大清,只得借助放大镜,大体看出了他是写帕米尔高原的雄奇,九天黄河,源可寻得滋润华夏的灵泉……日月更替,苍穹不老(款中并无标点,系笔者为行文而用)。然而画面中描绘的是斑驳苍凉的高原景色,以露出石纹石筋的山石、寂寞枯树等加以渲染。用笔简约,以枯笔为主,以淡墨皴染,横幅构图,整幅画给人以简到好处为原则。这些不说,结合“一瞬三千年”,这意味就大为不同了。他在皴法上用了横扫,犹如时光如闪电般流逝,而石的纹理却又一改泼墨浓黑而进行了纤细的描绘,使岁月之痕历历在目,用枯笔写出枯树独立,又给岁月以印证,实在妙不可言。欣赏他的画如同欣赏一篇优美的散文,此为画中有文的又一典范。

有道30年河东,30年河西。大利画了一幅《河西寻梦》,我说不出他绘这幅画的意图,作画和作诗作文一样,有许多意思并不能说清,也无须说清。我见此画,最强烈的感受就是如梦如幻,胜梦胜幻。画面几近正方形,上淡下浓,浓淡对比强烈,充分发挥了水墨效果。我知他的这部分画作是描绘西部地区的,黄河有时弯来弯去,有的方位可称河西,黄河是自西向东流的。我只好斗胆猜度,此系笔者的艺术创造,就创造一种河西梦幻,让你去想河东,此举便浓缩了时代、历史的变幻、变更,让人去思索,思索画面给你的空灵,思索画面给你的朦胧,思你想思索的或不想思索的……

这又是一篇精妙的散文诗了。

《还是秦时明月》,这题款奇巧至极,当然今日明月与数千年前的秦时明月并无大异,他用了“还是”,这“还是”就将画意大提升,让人想象大大提升,让人观赏也大大提升。此句出自唐代边塞诗人王昌龄的《出塞二首》(其一),全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该诗被明代诗人李攀龙称作唐人七绝压卷之作。这其实是首悲诗,无论秦时筑关防胡,还是汉代在关内与胡人发生战争,都不让人高兴。但画者对这一沉痛的历史进行反思再现时,在雄深苍茫的边关峰峦上露出了一弯明亮的月牙,整个画面皆为淡黑,惟这月牙特白,白得如人的笑口。大利并未沉湎于历史的旧账中,他是清醒而乐观的,他明白地告诉人们,那个“秦时明月汉时关”已成历史,只是这段历史和这一边关非同寻常而已。

程大利身上让人意想不到的有很多,其中绘画中的文学运用是当今中国画坛极为少见的,而这必须依赖于深厚的文学阅历与功底,非此而绝不可达。

他的《虎跳千年》、《寂寞白云雪峰间》等都是十分奇绝的充满文学性的题款。虎跳峡一般人会就这景点的名字命款罢了,但大利不,他用了“虎跳千年”,将这活跃的充满生命力的“虎跳”联上了时间概念,“虎跳千年”是何等的气概力度、何等的生动铿锵。我去过虎跳峡,这种感觉被他作为画家抓住了,并加以恰切不过的延伸、修饰,其历史感更烈,艺术感更强。“寂寞白云雪峰间”也妙不可言,白云本就白,在雪峰间它的“白”自然寂寞起来,你说绝不绝?这些例子还很多,举这些足以说明大利画中的文学色彩和文学内涵了。

想说的还很多,惜我才疏学浅,又不通绘画,大利的绘画我本不配说的,因相处甚好,又逢北京相遇,他赠我画册,实在是不吐不快。实话说,我与他南京一别,很多年未见了,并非我们不想见,而是都忙着,尽管他是大忙我是小忙。这次相见,我是很激动的,见了画册我当时的心情是怎么了?大利的画已是如此大家气派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我们一别已十数年矣!

他去北国任中国美术出版总社总编后,我只是常从报刊、电视等媒体中见到他和他的事业简况,也通过电话,但就是未曾谋面,实为我之错也!不过,心心相印,不谋面还是真诚的朋友,天天相见不一定就是知己。大利去北国是种壮行,他是“大风歌”的家乡之人,携着汉风,但他同时又系江苏贤才,毕竟在江南的南京住过,又必然裹着江南的秀气,这两者经京城、西部等一阵碰撞,便出现了一个画坛的俊杰——程大利。真的,他那支原饱蘸荷色的画笔复浸入雪梅相染的宽大砚池,南北东西便产生了碰撞而又合一的轰然效应,他的细腻与粗犷,他的深情与厚重,他的刻意与随意,他的内秀与外露,他的收敛与奔放,他的拙稚与老辣,他的精干与大度,他的继承与创新,他的执著与追求,他的品行与人格,他的聪明与才智……终于一泻千里,不可遏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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