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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朗朗书声,更要理解感悟

2003-04-23唐江澎

人民教育 2003年10期
关键词:书声保尔意义

唐江澎

实在听厌了这样的语文课,由作者到背景的详析,从篇章到句段的切割,先语法后修辞的肢解。教师占据着课堂的中心,痛快淋漓地展示着庖丁的绝活,刚才还是气韵生动的整体,几番游刃运斤,早让它“謋然已解,如土委地”:学生们只好日复一日地欣赏演出,并忙不迭地将中心思想、段落大意记录到小本上,把“教参”对文本的解析、教师对“教参”解析的解析批注在课本边。学生远离了自主的阅读实践,失去了亲近文本、感受文本的机会,课堂上听不到朗朗书声,找不到对话渠道,唯闻“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这的确是在暴殄天物!

于是,“还我朗朗书声”如东风乍起,顿时给语文教学拂来清新之气。毕竟,教师的中心地位被撼动了,学生开始成为学习的主人。这多少适应了新课程实施的气氛要求,也将阅读导向了学生个性化行为的轨道,应当充分肯定。但是,新的问题与困惑又呈现在我们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读书,真就是学生与文本对话的有效形式么?个人读,集体读,分组读,真就能构建文本的“个人意义”么?为避“教师中心”的嫌疑,我们真只能无所作为、洗耳恭听,最多不辨青红皂白地一律奉上“鼓励性评价”么?

应该说,上述现象不止在一校一地产生,许多实验区推出的公开课分明显现着问题的普遍性:上述疑惑,不只困扰着青年教师,不少富有经验的教师也感叹“不会教书了”。但是,也必须指出,这些现象是改革进程中的产物,这些困惑是前行路途上的茫然。这是超越旧模式进入新境界阶段的矛盾反映,不能简单化地视为“走入误区”。

从本质上分析,这些问题源于对新课程精神实质把握的失准,进而导致机械地从技术化的角度来判定教学行为的当否。于是,说“不能多讲”,便三缄其口:说“应该多读”,便一读了之。实际上,《语文课程标准》并未束缚教师的手脚,有关阅读的教学策略阐述得十分明确:要改变的是“以教师的分析来代替学生阅读实践”的做法,要提倡的是“让学生在主动积极的思维和情感活动中,加深理解和体验,有所感悟和思考,受到情感熏陶,获得思想启迪,享受审美乐趣”。阅读是学生、教师、文本之间对话的过程,仅提供学生接触文本的机会是远远不够的,还应该努力让学生亲近文本、走入文本,努力通过一定的策略和方法,调动学生思维与情感的参与,使学生把文本与直接、间接的生活经验联系起来,进而对文本产生富有“个人意义”的理解。从接受美学的视角看,“任何文学本文都具有未定性,都不是决定性的或自足性的存在,而是一个多层面的未完成的图式结构。它不是独立的、自为的,而是相对的、为我的。它的存在本身并不能产生独立的意义,而意义的实现则要靠读者通过阅读对之具体化,即以读者的感觉和知觉经验将作品中的空白处填充起来,使作品中的未定性得以确定,最终达致文学作品的实现”。姚斯与霍拉勃的理论使阅读教学得到这样的启发:学生是文本的消费主体,阅读的过程不仅是接受,更重要的是参与再创造;而教师的作用,就是要引导学生依据他们的生活经历、情感体验、审美趣味、直觉能力去积极参与文本的再创造,去感受作者对社会、人生的“心理体验”,去“研究”那些“未定性”的层面,去“填充”那些“空白”,实现学生经验与文本的融合,最终产生个性化层面上的文本意义,从而完成文本消费。如果说,成人世界文本消费多可以独立完成的话,那么,在儿童世界,这种消费更多则应在教师引导下实现。

有了上面的讨论,我们对阅读教学策略的把握应该多了一些理性,应该着重于学生“有意义”地阅读,应该强调学生的理解与体验、感悟与思考。下面,结合《生命的意义》一课的实践,从诵读(或朗读)教学的角度,具体探讨一下促进学生理解、感悟的方法与途径。

《生命的意义》是节选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一段文字,因为保尔的那段曾经“感动共和国”的名言而传世。全文字面浅显,似乎没有太大的理解障碍,假如确定为诵读课型,让学生读读背背也未尝不可。但就是这简单的一段文字,要真正走入学生的心灵,让学生在生命意义的层面上与保尔展开精神对话,还的确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初一学生的人生阅历和情感体验与作品实在相去甚远。同时,朗读如果缺少了对文本起码的理解与感悟,一味读读背背,除了初中生那慷慨激昂的固定腔调和死记硬背的几句“大话”之外,能读出什么真情又能悟出什么真义来呢?实际教学中也的确如此。一个小组的同学依次朗读后,组长谈读法设计的道理时就说:“我觉得我们读得还可以。其中的景物描写给人的感觉很好,总体读起来要催人奋进,给人以鼓舞。”可见,即便是最应该体现“朗朗书声”特点的诵读教学,也丝毫不能漠视理解与感悟。因为“音者产乎人心者也,感于心则荡乎音”。播音专家张颂也指出,朗读作品“必须从全篇着眼,深入探究饱含着的思想感情的变化,找到文字语言转化为有声语言的内心依据”,“不从内心依据出发去研究语言发动的全过程,就不能揭示朗读的真切奥秘,也就不能说是认识了朗读的真谛”。换句话说,朗读的基础应该是理解和感悟,“心悟”而后“口诵”。

要理解与感悟,首先要引导学生走入文本,把握人物的情感。教学中,教师引领着学生从文面语言出发,逐步走进保尔生活境况,体验他当时的独特情感。学生通过回想相关小说情节,慢慢了解到:在此之前,保尔已经单目失明,退伍后参加筑路,得了场重病——伤寒,在床上躺了一个冬天,“终于熬了过来”,经历了一次死亡的考验。现在,他大病初愈,想回到工作岗位去,走之前来到了公墓,要向他的童年伙伴、他的战友告别。面对着本该是鲜活的生命、现在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战友的坟茔,他思考了生命的意义,从心底流出了“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这深沉的思索。这样一来,学生才有了准确的把握:“大病初愈,步履蹒跚,节奏不应该读得那么快";是心灵的独语,“不要那么激昂”;是生命价值的追问,“语气应该是沉思的”。

要理解与感悟,还要拉近学生与文本的距离,展开精神的对话。教学调查中,发现大多数学生并不怎么欣赏这段话,认为是过去时代英雄们的豪言壮语,与当代学生的人生观相去甚远。针对这种情况,教师进行了分析:这段话在本质上,提出了任何时代的人都必须回答的关于生命意义的两个问题,一是人活着为什么,二是人应该怎样活着。前者决定人生目标,后者决定生活方式。为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不虚度年华,不碌碌无为,高尚的人生追求加充实的生活方式构成了保尔生命的意义。进而,要求学生认真思考自己对人生目标与生活方式的设计,在有关生命意义这一重大话题上与保尔进行一次精神对话。学生有的说,将来要当记者,为人类的和平而呼吁:有的说,要当科学家,去探索地球以外的奥秘:有的说,要获得丰厚的薪水,让自己的父母过上更幸福的生活。教师充分肯定:只要有高尚的人生目标、充实的生活方式,你就会像保尔一样建构生命的意义。这样,学生进一步理解了保尔,走近了保尔,感到所读的绝非空言大话,而是需要认真思考而且准备用整个人生去履行的诺言。

要理解与感悟,还要创设情境,让学生在换位中获得情感体验。保尔之所以想得这么深刻,实际上是他直接面对了死亡。昔日伙伴鲜活的生命进入了坟茔以及自己大病的遭际,才使保尔意识到“意外的疾病或悲惨的事故随时都可以突然结束人的生命”,从而才倍加珍惜生命、注重提升生命的意义。这也正如俄国哲学家别尔嘉耶夫所言,“死亡问题是生活中最深刻和最显著的事实,这个事实能使必死的人中的最卑贱的一个超越生活的日常性和庸俗。只有死亡的事实才能深刻地提出生命的意义问题”。因为,“意义与终点相关,假如世界上存在着无限无终的生命,那么这样的生命就不会有意义”。让学生来直面死亡,是个大的难题。教学中教师设境激情,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在一次缆车坠地的事故中,父母遇难了,而父母却在灾难降临的瞬间用双手托起了孩子的重生。在韩红如泣的悲歌《天亮了》中,同学们开始了近乎残酷的换位体验:假如你是那个获得重生的孩子潘子洁,在父母托起这第二次生命后,你对“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是否有了深刻的理解、真切的体验?过后,学生满含热泪,动情地回答:“生命太宝贵了,我不能随便对待它,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做出一番事業。”到了这样的火候,由于学生准确把握朗读人生意义这样严肃话题的情感基调,深刻体验保尔那种直面死亡、感受生命易逝之后才有的对生命价值的珍惜感,所以感情自然,真切动人,一语读出,才满座潸然。

是诵读么,似乎少了些朗朗书声;是学生自主阅读么,明明见得教师在步步引导。其实,完全不应该从学生外在行为方式(如朗读之类)的角度机械衡量学习主体的凸现程度,关键是看教学环节的展开是否构成了“习得”的过程,是否注重学生的理解、体验与感悟,是看作为学习主体的学生是否处于积极、主动的思维、情感活动状态中。教师应当有为、可以有为,要切实肩负起经营学生自主学习活动的责任,而不能导致“不作为”式的责任放弃。这样看来,仅有朗朗书声是远远不够的,从深层上讲,长此以往会不会导致我们的课堂滑向“儿童中心”一端?这倒真要担心“走入误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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