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

万萍萍在西安市某电子厂务工。她身材高挑，颜值出众。2015年12月，她到汽车销售经纪公司报名，当上了兼职模特。在双休日和节假日，她经常到车展现场，为不同的汽车厂商提供服务。

2016年1月中旬的一天，西安市举办大型车展。经纪人安排万萍萍给某知名汽车品牌做模特。一名长相帅气的男子径直走到万萍萍身旁，边观摩样车边自言自语：“车型、颜色都不错，不知性能怎么样？”销售人员急忙上前接待。很快，该男子表示“就这款了，改天到门店去挑”。销售人员向他索要联系方式。该男子拿出手机，对万萍萍说：“美女，加个微信，这单生意让你做吧。”万萍萍当即表示自己只是车模，不做销售。但该男子坚持要加她为微信好友。

销售经理叮嘱万萍萍盯牢这个客户，并承诺给她1万元提成。万萍萍满心欢喜，回到电子厂宿舍就向该男子发起微信聊天。男子自称叫李盛，“28岁，家境富裕，正与朋友筹备开公司”。他还说：“我没有女朋友，家里催婚。这次去看车，一眼就看中了你。”

约一个月后，李盛没有买车，却与万萍萍确定了恋爱关系。在此期间，李盛向万萍萍交了底：自己无职业，父母是农民。而此时的万萍萍已经坠入情网，不能自拔。

被操控的诈骗犯 （图文无关）

2016年4月的一天，李盛带着万萍萍去喝“开工酒”。万萍萍得知，李盛与朋友武家栋合伙开办了一家文化公司。席间，武家栋拍了拍一个胖子的肩膀，对万萍萍说：“他是公司办公室主任袁力，正在招兵买马。弟妹，你不要在电子厂干了，跟着我们肯定发财。”李盛也说：“在厂里太辛苦，做车模又赚不了多少钱。听老大（武家栋）的话准没错。”

女模特坠入情网，沦为男友操控的“杀猪刀”。法院以诈骗罪对其处以刑罚，移送服刑之际，发现她已有身孕。她会被从轻发落吗？

于是，万萍萍辞掉了电子厂的工作，并在李盛的提议下，将同事汪娜、汪丽姐妹带了出来。三人参加了“岗前培训”，一起上课的有十多人，都是年轻女性。培训内容是“通过网络结识异性，培养感情，让对方投资”。万萍萍和汪娜、汪丽起了疑心。万萍萍问李盛：“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李盛直言不讳：“‘杀猪’呀！不然我怎么舍得让女朋友搞网恋！”万萍萍当即发火道：“你害得我和姐妹们把工作都丢了！”然而，李盛百般安抚万萍萍，并让她说服汪娜和汪丽——事已至此，不如“共同创业”。

李盛给万萍萍的人设是“时装模特”。他专门请摄影师给她拍了各种艺术照和短视频，发布在多个交友平台上。在背景资料中，万萍萍被虚构为“西安某艺术学院毕业，父母经商，从事时装模特工作”。有意交友的留言短信纷至沓来。按照李盛“钓大鱼”的指令，万萍萍并不急于联络，想从中筛选出“富二代”。

2016年8月，经李盛同意，万萍萍回应了家住新疆克拉玛依的赵小庆。赵的父亲从事玉石买卖，生意做得很大。李盛和万萍萍经过核实，确认赵小庆所言非虚，万萍萍开始与赵小庆“隔空恋爱”。在微信聊天中，万萍萍称自己所在的文化公司主打业务是为客户量身定制“非遗产品”，例如木版年画、刺绣、皮影等。她说：“我们公司有专门的寄存、买卖平台，客户购买产品之后再寄卖，能赚不少钱。”赵小庆回复：“介绍点生意，带我发财。”

2016年10月的一天，万萍萍给赵小庆微信留言，称公司新开了沥青期货投资业务，还截图展示国际原油大盘走势。赵小庆表示自己不懂期货投资。万萍萍说：“你可以先试试水。”赵小庆回复：“如果能帮你冲业绩，我就投一点。”

2016年10月25日，赵小庆转账20万元到武家栋的公司。李盛说：“这是一条大鱼，先给他点甜头。”10月30日，赵小庆见自己的投资获利3万多元，遂要求变现。李盛示意万萍萍把钱转给他。当晚，万萍萍在微信上说赵小庆格局太小，成不了大事。赵小庆说：“我先探探路子，遇到机会肯定下重注。”

2016年11月，万萍萍给赵小庆发了虚假的国际原油走势图，称按照大盘走势反向投资，肯定能大赚。在利益和“情感”的双重加持下，赵小庆一次性投资100万元，之后又陆续追加投入120万元。其间，赵小庆介绍堂弟赵小林与汪娜网恋。经汪娜诱导，赵小林在投资“非遗产品”小赚之后，也投资了沥青期货。

2018年下半年，赵小林的父亲发现儿子经济往来异常，遂与赵小庆核实，得知堂兄弟二人参与期货投资。他立即查询武家栋、李盛合伙经营的文化公司，意识到儿子和侄子遭遇了“杀猪盘”。赵小庆想私下解决，事情拖了一年多。2021年3月，万萍萍、汪娜同时拉黑了赵小庆和赵小林，于是，两兄弟向警方报案。

2022年8月，警方抓获武家栋、李盛及其同伙。万萍萍和汪娜、汪丽经传唤到案。案情复杂，万萍萍、汪娜、汪丽后被取保候审。

2022年9月，克拉玛依市克拉玛依区人民检察院对万萍萍、汪娜、汪丽等六人提起公诉。

檢察官指控，2016年4月至2018年8月，武家栋、李盛（均另案处理）成立公司，安排业务员使用化名在网络上结识异性、培养感情，以获取信任。他们谎称“非遗产品”有升值空间，诱骗被害人在公司的“寄存、买卖平台”上购买产品并寄卖，通过操控产品价格涨跌致被害人亏损；谎称投资沥青期货赚取巨额收益，诱骗被害人在模仿国际原油大盘走势的平台上逆向投资，导致被害人亏损。

万萍萍、汪娜、汪丽等六人与另案处理人员相互配合，形成组织严密、分工明确、人员较为固定的电信网络诈骗犯罪集团，骗取12名被害人共计人民币442.7072万元。

万萍萍虚构“白富美”人设，发布照片，接听视频电话，造成其与客户恋爱的假象，参与诈骗数额为442.7072万元，违法所得7万元。汪娜、汪丽参与诈骗，个人违法所得共计7.5025万元。三人均主动投案，到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汪娜、汪丽等五人在审查起诉阶段均已向受害人退赔赃款。万萍萍退赔部分赃款2万元。经社会调查证实，汪娜、汪丽等五人符合社区矫正条件。

2022年12月28日，克拉玛依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万萍萍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并处罚金3万元；汪娜、汪丽等五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至5年。

六人中只有万萍萍被判处实刑。她本不打算上诉，然而，就在一审判决即将生效，对万萍萍实施收监并例行检查时，发现她已有近5个月的身孕。于是，万萍萍提出上诉。

二审开庭时，万萍萍对原判认定的诈骗罪无异议，但提出自己没有参与共同犯罪的预谋，仅领取7万元薪资，系从犯。二审开庭前，她已经补充退赔了全部犯罪所得，并认罪认罚。她目前已怀孕5个月，应从轻处罚。

二审法院认为，万萍萍等人受他人雇佣、指使，采用“杀猪盘”的方式相互配合，共同骗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已构成诈骗罪。“杀猪盘”式诈骗以感情为诱饵，迷惑性强，持续时间长，严重侵害被害人的财产安全，欺骗被害人感情，可能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应当依法严厉打击。但鉴于万萍萍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依法可以减轻处罚；万萍萍在二审期间认罪态度较好，悔罪表现明显，违法所得和罚金均足额缴纳。经社会调查证实，万萍萍符合社区矫正条件。综合万萍萍系怀孕中的妇女等因素，为体现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可对其适用缓刑。

2023年6月，克拉玛依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本案二审判决书：万萍萍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并处罚金3万元。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姚志刚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