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做管理不是管事,而是管人

2024-01-25熊逸

领导文萃 2024年2期
关键词:不器人治变通

文侯与田子方饮,文侯曰:“钟声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闻之,君明乐官,不明乐音。今君审于音,臣恐其聋于官也。”文侯曰:“善。”

——《资治通鉴·周纪一》

场景很简单,对话很简短,却交代了儒家心目中的领袖素养。这种素养,可以用孔子的一句话概括:  “君子不器。”

所谓“器”,字面意思是器具,特点是为功能服务,比如锄头是用来种地的,衣服是用来蔽体的。锄头不能用来蔽体,衣服不能用来种地,这就是器具的局限性。作为管理者,必须让自己“不器”,不做任何领域的专才,换句话说,就是干啥啥不行。那么问题来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凭什么能做管理?如果请田子方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会说:“做管理不是管事,而是管人。”

所有的“事”,都应该分门别类,交给各个领域的专才去做,而管理者要做的,是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编钟的音准问题,既然是一件很具体也很专业的“事”,那就不是魏文侯这个管理者该操心的,他只应该操心乐官的选拔、任免和考核。

要人治还是要法治?儒家很坚决地推崇人治,反对法治,这背后的逻辑就是“君子不器”。司马光本人无数次高举人治大旗,强调只有人治才是正确的政治路线。我们再看王安石变法,变的是“法”,这在司马光看来毫无必要,如果一定要变一点什么的话,那也必须是变“人”——把不称职的人撤下来,把称职的换上去,问题就解决了,而如果人用得不对,“法”就算变出花样来,也会被不称职的人搞砸。

在这个问题上,《荀子》有一句名言:“有乱君,无乱国;有治人,无治法。”也就是说,国家没有自己乱起来的,只有被不称职的国君搞乱的;要想把国家治理好,靠任何制度、政策、法律都没用,只能靠合适的人才。

当然,司马光也没有顽固到认为“先王之法”必须永世不变,毕竟他既研究历史,也精通《易经》。他很清楚“法久必弊”的一个道理,任何一种制度、政策、法律,无论一开始有多好,多受欢迎,多见成效,只要时间一长,一定会生出弊端,弊端越积越多,就会让老百姓反感。那该怎么办呢?司马光说,要“通其变,使民不倦”,也就是说,要顺应时代,该变就变,让老百姓欣然接受最好。

有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司马光编写了一部《书仪》,也叫《司马氏书仪》,重新规定了婚丧嫁娶之类事情的礼仪细节。这部书意义重大,一来儒家传统礼仪太烦琐;二来那几部礼学经典太难读,好多内容确实读不懂;三来北宋社会和周朝社会相差太大,周朝的礼仪很难在北宋照搬。有些人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古礼,那才是真正的顽固派,比如“北宋五子”当中的程颢、程颐和张载。很多人觉得他们很厉害,值得敬佩,但没法照他们的方式去做。司马光的《书仪》才是拿过来就能用的一部实用礼仪手册,既有古礼的精神,又有新时代的变通。朱熹特别推崇《书仪》,在其基础上编成了著名的《朱子家礼》。

可见司马光是有变通精神的,变通是在现有的格局下增增减减,而王安石变法,在司马光看来,属于全盘推倒重来,这样做显然不会有好下场,更何况王安石特别不懂用人。以王安石的用人风格,别说新法本身就有问题,就算新法一切都好,办事的人也能把事情办砸。让司马光愤怒的是,虽说“法久必弊”,但法还没久呢,眼前看到的那些弊端基本都是由人的问题造成的,明明可以通过换人来解决问题,为什么要变法?人永远都比法大。

人治不可取,这已经是现代社会的政治常识了,但如果认真听听这些古代儒家大佬的意见,似乎也很在理。孔子那套学说是在宗法社会里诞生的,因为逐级分封,全天下分裂成無数个独立的、小型的熟人社会,搞人治确实很恰当。即便到了今天,在一些比较封闭的县城和农村,只要还是独立的、小型的熟人社会,人治照样很适用。

(摘自《资治通鉴:熊逸版》)

猜你喜欢

不器人治变通
《论语》知多少?
透析经典模型 灵活拓展变通
“单向度的人”与“君子不器”——比较视域下马尔库塞与孔子的技术理性批判
“君子不器”新探——基于先秦儒家“文”“质”关系的一种可能性解读
从俗从宜,各安其习——《理藩院则例》对《大清律例》刑罚规定之变通
从人治与法治的结合谈农村治理现代化
“人治”“法治”结合,促进和谐发展
新常态下的法治与人治之辩
英汉翻译中的意象转换与变通
拥抱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