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亮

众所周知，故意用假钱买东西，数额较大就会构成使用假币罪。但在浙江温州，一位老人竟连续九年使用自己画的假钞，去一家面条店采购。店主却仍旧乐呵呵地与老人完成一笔笔交易，这是怎么回事呢？

2013年的一天，浙江温州市的李国色与妻子正在店里忙碌，一位身材矮小、衣衫褴褛的老人来到他们家的面条店门口。这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人盯着店里刚压出来的新面条，垂涎地咽了咽口水。

“大叔，买面条啊？”李国色没有嫌弃老人，像招呼别的客人一样热情接待他。对方不回话，只是走到李国色面前，伸手指了指刚用机器压出的面条。李国色又含笑问他：“大叔要几斤面条？”老人家仍不回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布包，层层打开，拿出两张脏兮兮的一元纸币。这两张钱脏污不堪，甚至还散发着一股臭味，但李国色丝毫没有嫌弃。挨过饿的李国色知道，两元钱的面条对于穷人来说很重要。他给老人称好面，还特意多放了点。

待这位顾客离去后，李国色的妻子眉头微皱，望着那布满污渍的两元钱，颇有微词：“你怎么也不让他换换，这么脏的钱，我们怎么花出去。”李国色一边操作机器压面条，一边转头对妻子微笑说：“那老人家一看就没什么钱，这两元可能还是他好不容易才赚到的，我们如果再不收，也许都没人愿意要他的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遇到老人拿着残损纸币来买面，只要缺损不太严重，李国色都会收下。他宁肯自己麻烦点，往银行的残损币兑换窗口跑一趟，也不让老人为难。以至于后来李国色“名声在外”，别的摊主不愿收的烂钱、脏钱，最后都會花到他家来。妻子不由得心生怨气：“你平时收那么多烂钱，每月都有几十上百元不能在银行兑换，这样积少成多，一年要损失多少钱呀！”他们毕竟做的是小本买卖，不精打细算不行。

每当听到妻子的埋怨，李国色都会认真解释：“我也是穷苦出身，不忍心看着一些老弱病残挨饿嘛。咱损失点就损失点吧，这也是在积德行善呢。”妻子听了心中一软。当初丈夫最打动她的品质，不正是诚实善良嘛。

自从李国色卖给那老人两元钱的面条之后，对方就经常光顾他的店，渐渐成了常客。老人每次都会递给李国色两元的零钱，有时候是破破烂烂的纸币，有时是硬币。见这位沉默的老人衣衫破旧，李国色往往都会多给他一点面条。

有一天，老人买面条时没有从他的布包里掏出钱来，而是摸出了两张“花里胡哨”的长方形纸片递给李国色。这分明是一张“手绘纸币”，上面还写了“100元”的数字。妻子和李国色见状，惊愕地面面相觑。“这个‘钱’不能收啊，大叔，你给我一元真钱就行。”李国色费力地跟老人解释，说他这样的钱没法用。但老人不停地把彩色纸片往李国色手里塞。直到这时李国色才发现，对方的智力好像有问题。

“唉，好吧，下不为例啊！”李国色怕老人买不到面条会挨饿，就动了恻隐之心，照常给他称了两元钱的面条。周围店铺的老板们听闻此事后，都说李国色是个傻子，明知是假币还收。“谁知道那老头儿是不是真没钱？”“对啊，说不定他是看李老板你好欺负，才故意拿假币来买真货。”大家都劝说李国色，以后别再卖面条给那个老人了。

李国色却认真地表示，想力所能及地行点善。几家相邻店铺的老板听后，撇嘴摇摇头走开了。不料，那老人两天后再次光顾，手里又拿着一张他画的“钱”找李国色买面条。李国色只是苦笑一下，不顾妻子阻拦收了“钱”，照常给他称两元钱的面条。此后，老人用这样的钱买面条的行为，一连持续了好几年……

有人发现那老人在菜市场长期使用“假币”，就报了警。警察得知老人经常在李国色店里用“假币”后，把老人和李国色都带回了派出所。经过调查才知道，老人名叫郑祖龙，是温州本地人，有着严重的智力缺陷。自从父母离世后，郑祖龙就一直由大哥照顾，每次他拎着面条回家，亲属们还以为是买回来的。因为郑祖龙神志不清，经常离开家去外面四处晃荡，有时还会捡瓶子换钱。

因为郑祖龙家离李国色的店铺较远，亲属们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用“手绘钱”买了整整九年的真面条！了解事情的真相后，郑祖龙的大哥十分内疚，握着李国色的手连声致谢，并要把这么多年的面条钱一次性结清。但李国色没有要，他说自己卖面给郑祖龙老人，本就是心甘情愿的。“老人家画‘钱’画得很认真，每次从我这里得到的面条时，他也笑得很开心。估计是觉得他也能养家了吧？”李国色说自己并没损失太多钱，只想做力所能及的善事。

调查清楚此事后，警方并没有对郑祖龙这个使用了九年“假币”的人问责。毕竟他有智力缺陷，而且李国色明知对方拿的不是钱，还一次次卖面条给他，这显然不属于欺骗性质的交易。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数年如一日地坚持做。2022年10月，当地授予了李国色“温州好人”的称号，并奖励他三千元钱。李国色分文未取，全部奖金都用来给郑祖龙添置生活用品了。

后面的日子里，老人依旧拿着手绘假钱来找他买面条。其间有一名年轻顾客，知道李国色和老人的故事后很感动，决定把他们相处的日常记录下来，分享给更多人看。于是，他每天把老人到李国色摊位前买面条、聊天的视频发布到了网络上，记录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时间一长，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这位手绘假钱的老人和卖人真面条的善良店主。

有时李国色也会拿出手机，给老人看自己拍他的一些视频，并对郑祖龙说，网上有很多人喜欢他的单纯、可爱……郑祖龙虽然听不太明白，但还是开心地咧嘴笑了。这些年相处下来，除了家人之外，李国色早已是他最好的朋友。

一天，李国色从郑家人那里获知一个噩耗：一月的一个早晨，郑祖龙老人出门时发生车祸，不治身亡。“小李，感谢您两口子一直以来对我兄弟的关心照顾……”郑祖龙的老哥哥紧紧握着李国色的手，含泪说道。

李国色与郑祖龙相处九年多，已经结下了深厚友谊。面对老友的离世，他回家后看着箱子里那厚厚一叠“手绘钱”，不禁伤心大哭。妻子也陪李国色流下了热泪，感叹世事无常。2023年中秋节前夕，郑家专门安排后辈子孙，携礼物来看望李国色夫妇。他们说虽然郑祖龙老汉离世了，但李国色给予他的那些温暖帮助，郑家人永远会记在心头，并愿意和这样的善心人做朋友。

每次送孤寡老人两元钱的面条，对有些人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但李国色将这样的善举延续了九年之久，并凭借一己之力温暖了一座城，着实难能可贵！哪怕这世界千疮百孔，总有人缝缝补补。

编辑|廖旖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