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乾 何思雨 郭 欢

（昆明理工大学 管理与经济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4）

引言

金融审计是金融机构监督的主要表现形式之一，其重点内容不仅是强化金融机构的审计监督，解释金融机构资产、负债、损益的真实情况，还要揭露和纠正违规违法从事金融业务活动行为，促使金融机构加强管理、依法合规经营、提高经济效益，以实现深化金融改革、稳定区域市场经济金融秩序、维护金融体系安全、积极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的目的[1]。金融审计能够在风险发生前提供有效数据支撑，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灰犀牛”或“黑天鹅”事件产生预警作用。良好的审计过程能够帮助金融机构完善内部治理，保障金融系统正常、高效、健康运行，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维护国家经济金融安全。我国的审计监督体系包括国家审计、内部审计、会计师事务所审计三部分，三类审计相辅相成，共同对企业财务发展进行监督。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可能造成审计结果产生偏误[2-3]。

2020年，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融公司”或“华融”）的“暴雷”事件突发，华融公司千亿的减值损失引发了市场和监管部门的关注。自2021年起，相关监督管理部门开始对中国华融会计信息质量以及审计机构德勤执业质量开展了详尽调查。2023年3月17日，财政部通报了对德勤华永会计师事务所（以下简称“德勤”）和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依法作出行政处罚有关情况。根据通报，华融方面8家公司分别被给予10万元罚款行政处罚，其审计机构德勤被罚没逾2.1亿元。财政部通报称华融2014至2019年度不同程度存在内部控制和风险控制失效、会计信息严重失真等问题。德勤未充分关注华融多项经济业务实质，未有效执行必要的审计程序，存在严重审计缺陷。该事件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是金融监管机构又一次重磅出击、打击金融犯罪的重要案例，为理解金融审计在金融监管中的重要作用，提高金融机构合规运营提供重要参考。

一、案例概述

（一）华融“暴雷”

2018年，原华融集团董事长赖小民因个人行为涉嫌严重财务违纪违法，接受纪律的审查告诫和监察调查。超高的涉案金额和广泛的社会影响使该事件被称为“新中国金融贪腐第一案”。2018年是华融由盈转亏的分水岭，其营收同比下降16.3%，归属于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同比下降92.8%。华融年报显示，2014年至2019年度，华融营收依次为510.6亿元、753.86亿元、952.08亿元、1280.7亿元、1072.53亿元、1126.57亿元；归属于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06.56亿元、144.82亿元、196.14亿元、219.93亿元、15.76亿元、14.24亿元。

华融上述高速增长背后实际上累积了大量风险，并随着赖小民落马，风险水落石出。2020年度，华融净亏损高达1029.03亿元。华融在其年报中称，原董事长赖小民任职期间由于激进的经营理念造成企业的风险已集中开始显现。2021年，华融2020年的年报推迟发布引发市场关注，直到同年8月，华融披露年报显示，2020年归属母公司净利润亏损1029.03亿元，当期确认资产减值损失1077.55亿元，集团净亏损1062.74亿元（如图1所示）。

2021年起，财政部成立专项检查组，对华融会计信息质量及其审计机构德勤执业质量开展了检查，检查的时间段主要是华融原董事长赖小民任职时期。

（二）处罚结果

2023年3月17日，财政部网站发布通报称，华融在2014至2019年度存在不同程度的内部控制和风险控制失效、会计信息严重失真等问题。而德勤也存在较为严重的审计制度缺陷，财政部于2023年3月15日依法作出行政处罚决定。

对华融处罚中，对8家华融旗下子公司分别给予10万元罚款的行政处罚。给予德勤总所警告；暂停德勤北京分所经营业务3个月；没收德勤北京分所违法所得并处罚款总额21190.44万元，德勤总所承担连带责任。对在华融相关公司年度财务会计报告上签字的相关人员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行政处罚。对德勤相关注册执业会计师、会计师、审计师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行政处罚。

二、案例分析

（一）华融被处罚的深层次原因

1.财务报表不合规

任何的经济决策都离不开真实且充足的金融数据，若金融数据造假，必然会引起一系列危机。较多的金融机构重视眼前短期利益，用不恰当的操作手法弥补巨额亏损，不能及时披露重大信息，忽视长远发展，引发了后续“暴雷”等“黑天鹅”事件，不仅危害了金融机构的发展，也不利于整体防范化解系统性金融风险。

事件的直接导火索是2020年华融“暴雷”风波。华融“暴雷”初源于其未能在2021年3月31日的最后期限前发布2020年的财务报告，这导致其股票和结构性产品在香港停牌。此后财务报告显示，公司2020年度经营业绩预计亏损1029.03亿元，继而再度引发市场恐慌与动荡。如此巨额的亏损暗示了华融在此之前财务报表年年盈利的水分，也暗含着其内部财务报表必然存在隐藏信息的可能。华融财务信息存在如此水分，对金融市场造成了巨大伤害，这也是华融被调查的重要原因。

2.内部控制不规范

华融被处罚的深层次原因除了不合规的财务报表之外，其不规范的内部控制也是深层次原因之一。2008年，原董事长赖小民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个人和亲信谋取大量不合规利益，其个人及相关违纪违法人员严重违规并蓄意破坏公司的内部控制制度。赖小民执掌华融时，违纪违法受贿贪污，越级越权干预和决定重大事项和具体项目，以及相关人员和单位的政治风气遭受破坏，很大部分要归因于内部控制制度的失效、内部监督流于形式。可以看出，华融内部并没有建立健全岗位分离、各部门独立运作以及互相监督的内部控制制度，并且公司内部监管人员并没有充分履行自己的职责，违反了内部控制的独立性原则。此外，赖小民在进行重大事项决策时，并没有考虑业务过程中各个环节可能存在的隐患和风险，没有把各种风险控制在可以把控的范围内，违反了内部控制的审慎性原则。

内部控制是弥补契约不完备的重要举措，可以为金融机构提供稳健的会计信息，在金融机构中发挥重要作用，高质量的内部控制可以提高企业信息透明度，增强企业的市场竞争力[4]当前，多数金融机构由于内部控制体系不健全，有效性难以充分发挥，导致一系列问题居高不下。最明显的是内部控制建设不足造成的权限不清、部门职能匮乏以及内部审计稽核力量薄弱，以至于问题不断累积，严重影响了金融机构的正常经营，而这些均不同程度地体现在华融的内部控制中，引发了华融的危机。

（二）德勤被处罚的深层次原因

1.未遵循审计原则

金融审计是国家金融机构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国家治理这个大系统中内生的具有风险预防、揭示功能和风险抵挡功能的“免疫系统”体系。审计工作要遵循真实性、客观公正、谨慎性三个原则。

德勤在审计过程中违反了审计的必要原则，首先，德勤违反了审计中的真实性和客观公正原则：德勤在审计过程中并未对华融财报真实性进行仔细核实，对其财报结果审计缺乏客观公正的判断，在审计过程中没有树立风险意识，建立有效风险识别机制，违反了真实性和客观公正的原则。其次，德勤也违背了审计工作中的谨慎原则：德勤在2014年至2019年一直全程负责华融资产的财务审计，从中获取了2.12亿元的巨额报酬，却对华融资产2020年发生的1029.03亿元巨额亏损毫无察觉，未能及时关注华融资产异常状况，也没有任何建议、警醒。相关责任人未能保持专业怀疑的态度，存在严重的审计缺陷，造成后续恶劣的社会影响。

2.相关人员、注册会计师和审计师专业素质不强

财政部证实德勤华永、北京分所及其注册会计师在审计过程中均不存在不诚信的行为。审计机构人员的素质与审计质量直接相关[5]，但显然德勤的审计人员既未在审计原则指导下开展审计活动，未能发现华融的财务异常，也未能展现较高的专业素质，未能发现华融早期的亏损，为后续无法挽回的损失具有一定责任。

三、结论及对策建议

（一）结论

金融是国民经济命脉。血脉若是不通，便会是百病缠身。此次财政部对华融和德勤的处罚决定，体现了国家严厉打击财务会计违法违规行为的坚定决心，释放了明确的对金融机构实施严监管信号，把财会监督的板子落在实处、打在痛处，坚决清除“害群之马”。

华融的“暴雷”是其内部控制问题的集中显现。财务报告内部控制，其作为监管部门加强日常财会业务监督、阻止财务会计造假、提升公司会计信息质量的重要基础，一定程度上预防或及时发现财务造假舞弊等行为，有利于提高财务信息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德勤的处罚也为金融领域的合规经营敲响了警钟。过去，德勤在展业过程中取得了多项令人骄傲的成就，在行业内处于领先地位，虽然如此，也无法掩盖其因违规嫌疑所陷入的风波。此次风波应当引起金融领域其他企业和中介机构重视，提高警惕，也为华融与德勤后续经营提供经验教训。

（二）对策建议

1.充分利用新技术提高审计质量

德勤在对华融审计过程中，审计失误来源于德勤审计人员并未遵循相关审计原则开展审计工作，虽然存在华融隐瞒信息、不当内部控制等外部干预，但依然无法忽视德勤在自身审计工作过程中的失误。新技术手段的运用能够帮助审计人员提高审计工作中的识别能力，如结合现有数字技术的发展，提高大数据、云平台等相关技术的利用程度，帮助审计人员提高数据分析能力，降低审计过程中人为操作的影响，减少审计失误，及时识别数据提供方的异常，提高审计效率和正确率。

2.规范会计师事务所监管措施

我国的会计师事务所监管措施需要进一步完善，在外部审计中，需要通过合理的立法措施提高审计机构的独立性，建立健全审计市场的竞价机制，降低企业与审计机构的关联性。在内部审计中，也需要提高内部审计人员的独立性、权威性和责任性，尽可能以立法的形式保障内部审计人员的合法权益。从内外两个方面提高审计的监管成效。

3.加强金融监管，提高金融机构内部控制能力

华融的“暴雷”与曾经的高管不合理把控直接相关，使整个华融的内部控制形同虚设，“拉帮结派”现象蔓延到整个企业，正常的人员晋升、工作开展受到严重阻碍。为此，需要监管部门进一步加强金融“打虎”行动，将扰乱金融秩序的“老虎”尽早暴露，降低其带来的潜在危机，多角度把控金融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