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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温柔

2023-12-19查晶芳

莫愁 2023年34期
关键词:绵长织毛衣毛线

文查晶芳

不经意从橱底翻出那件高领毛衣时,恍如隔世。这是哪年的?细细摩挲那依然清晰的纹理,良久方才想起是刚上大学那年母亲为我织的。原本是亮丽的玫红,现已黯然,一如时光。

毛线球一刻不停地滚动着,四根长长的棒针在母亲手上圈来绕去,她只拈住其中两根,双手指尖一会儿勾过去,一会儿穿过来,灵巧的双手一刻都不停息。堆在母亲膝上的毛衣慢慢生长着,丈量着夜的深度。昏暗的灯光为母亲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晕圈。我围着母亲打转,时不时捏捏她膝上的毛衣。一团线怎么就能织出厚厚的衣服?母亲看着我微微地笑,眼神比毛衣还软和。如今,穿过岁月的风沙回望,母亲分明是在编织生命里最磅礴的暖意。

我初学织毛衣是在大学二年级。好像一夜之间整个宿舍的女生都拈起了或长或短的棒针。那个冬天,室友菁真算得上废寝忘食,织完围巾织毛衣,就连最难的五指手套她都织了两双。她那时正热恋,织物都是送男友的。有一次,她男友不小心弄丢了一只手套,她当天下午就跑街上买来同色的毛线,晚上寝室都熄灯了,她还在走廊里赶工。半夜,我起床上卫生间,门一开,立马打了个哆嗦。冷风飕飕,更深露重,长长的走廊上就她一人。“咋还不睡?”我忍不住问。“就快好啦!”她抬头笑着应我,视线旋即又回到了毛线上。她眼眶红红的,手指在冷冽的空气中冻得跟胡萝卜似的,但眼里的光却像星星一样闪亮。

我编织的“巅峰”时刻是在怀孕那九个月。整整两个大抽屉,装满了我织的各种小衣物,足足有三十来件。其中好几件毛衣有插花配色,于我而言,算得上是高难度的了,但我真一点没嫌烦。先借来书,翻来找去选定图案,再细细揣摩对应的针法图,看不懂的就找同事讨教,最后一针一针地织出来,还很有成就感。有时候,我静静地坐在阳台上织毛衣,孩子就在我肚子里伸胳膊踢腿,简直像在翻跟头。当我把毛衣轻轻摊在肚子上时,小家伙忽而就安静了下来,真真神奇得很。仿佛电光石火间,我完全理解了母亲和室友当年在灯下织衣的心境,那是爱。

原来,“织”是这么美好而动人的一个词!她属于女人,轻灵、绵厚,书写着女性特有的细巧和聪慧,又满蕴着缱绻的深情。回眸幽深的时光长廊,潜心细听,总有女子轧轧的织梭声穿堂越户,响彻古今。你听,“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是不是特别清亮绵长?还有更多无名的女子于月明人静漏声稀之际,手中仍在千丝万缕相萦系,最终“织成云外雁行斜,染作江南春水浅”。在远古的年代,一女不得织,万夫受其寒。从最初的麻布、葛布到绢绮纨素、绫罗绸缎,无一不是纤纤素指,往来穿梭,方得经纬相交,成段成匹。而无论粗糙朴质,还是精美华丽,一丝一缕皆渗透着指尖上的温柔,将岁月的纹理编织得既细致密实,又斑斓生动。

有人说,“织”是女人以草木纤维为笔写诗,横横竖竖,都透着灵性智慧和绵长情意。真好。原来古往今来那么多女子都是“诗人”,包括母亲,包括室友,也包括我。我们的“诗行”虽不华美精致,但密密的针线,都是用心吟成的韵脚,温柔灌注,爱意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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