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缘，赵盼，谭诗，彭清华

细颗粒物（2.5-micrometer particulate matter，PM2.5）是评价环境污染严重程度的指标之一。根据《2021 年中国生态环境状况公报》[1]，以PM2.5、PM10 为首要污染物的天数占空气污染浓度超标天数的64.9%。PM2.5 可引起多器官、多系统的伤害[2]，暴露于PM2.5 可引起类似于干眼的临床表现[3]。环境毒邪最先由姜良铎[4]提出，是指由于环境污染产生的，多从口鼻、皮毛腠理、官窍侵入人体而致病的一类外感病邪。PM2.5属于环境毒邪中的气毒范畴，目前关于PM2.5 所致干眼的研究报道虽不断增加，但有关治疗方法的研究较少。本文从环境毒邪出发探讨PM2.5所致干眼的病因属性及致病机制，拟为其临床用药提供依据。

1 PM2.5属于环境毒邪范畴

中医病因学说将病因具体归纳为六淫、疫疠、七情、饮食劳倦、痰饮瘀血、外伤及虫兽所伤等六类，但未能涵盖环境污染。五运六气有所更，世态居民有所变，针对环境污染危害人体健康愈发严重的现状，姜良铎[4]创立了环境毒理论，指出“环境毒”是环境中对人的健康有危害，能引起疾病的各种异常因子的总称，重点突出环境因素。“环境毒”主要通过官窍及皮肤等途径侵及人体，并根据“环境毒”的存在形式，将其分为气毒、水毒、食毒、土毒等。气毒主要是指通过鼻吸入，存在于空气中的各种毒性物质。PM2.5即属于环境毒邪中的气毒范畴。

2 PM2.5的病因学特点

2.1 外感性

环境毒邪属于外感邪气，由外而入，或从皮毛，或从口鼻，或从官窍，侵入人体[5]。PM2.5 存在于环境空气中，主要通过口鼻吸入或与皮肤、眼表等暴露在外的人体结构接触而致病，具有外感性。

2.2 相兼性

PM2.5 的相兼性一方面体现在其混杂重金属、病原体等有形之物侵犯人体；另一方面，PM2.5与六淫邪气共存于自然环境中，常兼夹六淫邪气等无形之邪致病[6]。PM2.5的阴阳属性无法界定，所兼夹的邪气使其具有一定寒热偏性，致病后的具体症状易受兼夹邪气的影响。

2.3 毒损性

PM2.5的成分中包括了大量的有机物以及许多无机成分。研究[5,7]指出PM2.5表面的污染物是其毒性效应的重要来源，其中金属元素和多环芳烃具有高毒性、致畸性、致癌性和致突变性。

2.4 普遍易感性

《黄帝内经·素问·六节藏象论篇》[8]载：“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从整体观念来看，环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环境毒邪可以造成人体的损伤。PM2.5 因人社会属性的生产活动产生，存在于人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及社会环境中，致病隐匿，毒损性强，人体正气不虚也可触染而受病，人群具有普遍易感性。

3 PM2.5所致干眼研究现状

临床上，PM2.5 所致干眼的患者除了眼部干涩的表现外，多伴有流泪和红痒痛等眼部刺激症状，眼表体征主要是结膜充血、眼表分泌物增多、结膜水肿、眼睑水肿等[9]。PM2.5 所夹杂的金属成分如锶、铁以及多环芳烃萘等有机物与眼部疼红痒、流泪显著相关[10]。且此类干眼患者中表现为重度睑板腺功能阻塞的比例也有升高[11]。此外，PM2.5 导致的干眼可发生角膜上皮和角膜全层厚度的改变，通过光学相干断层扫描血管造影检查可予以明确[12]。结合患者的个人史如交通警察、煤矿工人等风险职业以及发病前雾霾天气的出现可进一步辅助诊断。

动物实验[3,13]证明，充分暴露于PM2.5 环境后，小鼠出现了角膜上皮损伤加重、泪液分泌量减少、泪膜破裂时间明显缩短、结膜上皮细胞凋亡、杯状细胞发育不良等眼表改变。细胞实验[14]提示，在体外培养的小鼠角膜上皮细胞中添加PM2.5，出现了细胞活力降低及炎症增加等问题。上述眼表改变中，异物感、烧灼感、结膜充血、杯状细胞、黏蛋白、泪腺、睑板腺、角膜上皮细胞及视功能的异常，都属于干眼的病理变化。

4 PM2.5所致干眼的中医病机特点

4.1 毒邪外侵，目损气津

PM2.5 从眼表直中目窍，目络壅滞，玄府郁闭，气机升降出入之通道受阻，气滞津停，影响目中津液代谢。另一方面，PM2.5 亦从口鼻而入，气通于肺，肺为华盖，亦为娇脏，不耐毒邪，其气贯百脉而通他脏，为气机升降之枢纽。PM2.5 直接走气道干扰肺脏，致肺中宣发肃降失职，肺之宣发不及致目窍失于濡养，故见目中干涩不适。

从现代医学角度分析，PM2.5 附着于眼表改变了眼表平整度，影响泪膜稳定性，而泪膜不稳定是导致干眼的关键机制。李娟等[15]用PM2.5 混悬液滴眼模拟PM2.5 黏附于眼表，结果提示PM2.5 混悬液滴眼后小鼠泪液分泌量减少，角膜荧光素染色着染区域明显增加，角膜上皮细胞层增厚，说明PM2.5破坏了角膜上皮细胞。PM2.5的微观颗粒属性还可能造成睑板腺的堵塞，影响泪膜脂质层的分泌，导致眼部干涩感、异物感、流泪等刺激症状[16]。

4.2 易兼他邪，合而为病

PM2.5 可兼杂多种邪气致病，其中六淫邪气最为常见。PM2.5 常与风邪合而为病，《黄帝内经·素问·太阴阳明论》[8]曰：“伤于风者，上先受之”。在外障眼病中，风邪常起到主导作用[17]。风可使空气流动性增加导致眼表水液蒸发增加，致目中干涩。PM2.5 冬秋季易兼夹杂寒、燥之邪，秋季燥性干涩，易伤津液，冬季寒邪当令，易伤阳气。另外，PM2.5的浓度与湿度相关，空气湿度的提升可以增加PM2.5浓度，PM2.5本身的颗粒特性也决定了其具有一定的吸湿性[18]，湿邪属阴，其性重浊，夹杂湿邪后使得PM2.5依附眼表更为牢固，难以清除。

4.3 毒邪秽浊，易损目络

毒邪善窜络脉，滞气浊血，损伤络脉功能与结构。《黄帝内经·灵枢》[8]载：“经脉为里，支而横者为络，络之别者为孙”，眼部血管为全身血管之末端，极为纤细，归之为孙络。目中经络连接贯通，使眼与脏腑之间保持联系，但同时也是邪气传输的途径。PM2.5 直中眼表，凝血滞脉，致络脉瘀滞，络中气血不通，目窍失于滋养故觉干涩不适。

PM2.5 污染对微血管存在一定损伤作用，是血栓形成与血管内皮损伤的重要因素。GUO X[19]发现，PM2.5可通过加速血管内皮细胞凋亡、增加血管通透性以及减少血管新生来诱导微血管损伤。MEMISOGULLARI R[20]以公路收费员为研究对象，发现长期暴露于尾气颗粒和周围的空气污染会导致颈动脉内膜-中膜厚度增加，降低眼部血流速度，减缓眼部微循环流速。

5 PM2.5所致干眼的治疗方法

5.1 补脾养肺，益气解毒

PM2.5 侵犯机体无论正虚与否，均感之损之。《黄帝内经·灵枢·卫气行》[8]曰：“是故平旦阴尽，阳气出于目。”卫气属阳，始出于目，自目而出，循行脏腑官窍，以卫正气不衰。卫气源于中焦脾胃，实质为水谷之精微，其生成与输布离不开肺与脾胃功能对水谷精微的进一步作用，肺宣降有序，将卫气输至体表，使眼周及眼表脉络得其温煦濡养，卫外有权，目恃卫而安。故PM2.5 作用于人体最易亏损肺气，日渐伤及肺脾，肺脾气虚又会导致人体易感毒邪，迁延日久，病情往复杂化、难治化发展，因此在治疗时应根据疾病不同的阶段，采取补益肺气、补肺益脾等益气之法，治疗上酌加党参、白术、山药健运补脾益肺。

5.2 祛风除邪，攻邪解毒

PM2.5 易兼夹六淫合而为病。风为百病之长，是外感病因的先导，易与PM2.5合而为病，风性善行而数变，风邪侵袭眼部，常出现目痒症状，临床多见痒如虫行或痒极难忍，此时应配合祛风散邪之法，常用药用荆芥、防风、升麻等；夏季与火热之邪相合所致风热眼病，多伴见眼红目赤，加重眼部干涩不适，治疗时多配合疏风清热法，常用桔梗、前胡、薄荷等辛散祛风，清利头目；秋季与燥邪合而为病，眼部涩痛更为严重，治疗时重用滋阴润目之品如玄参、生地黄等；冬季PM2.5 浓度升高，与寒邪相合侵袭眼部所致风寒眼病，眼部经脉气血不通、目失温养，治疗时多加用辛温解表药如蔓荆子、藁本等。

5.3 行气活血，通络解毒

PM2.5 直中眼表，引起络脉瘀滞，络中气血不通，治疗时应酌加通络之品。叶天士[21]云：“着而不移，是为阴邪聚络，大旨以辛温入血络治之”。眼科处方时常以辛药通络，辛味药可调畅气机，入络通血。刘怀栋[22]亦认为，此类辛药，多可能散、能行、能通、能动，起到开玄府、散郁结的作用，临床常用辛味药有细辛、防风、川芎等。若为病情缠绵不愈者，可使用全蝎，僵蚕等虫类药物，运用其攻窜达络之性，通闭解结。此外，目络居于高位，药力难达病所，可内外兼施，内服通络药物的同时，选取相关穴位，如太冲、百会，行刺络疗法，起到“菀陈则除之”的效果[23]。

6 小结

PM2.5 是自然环境与社会活动的共同产物，作用于眼表引起眼表多因素损伤，导致干眼的发生。笔者从环境毒邪出发，探讨了PM2.5 的病因学特点及其作用于眼表的病理机要，并提出相应的治疗原则。但本文仅从理论角度出发探讨了PM2.5所致干眼的治疗方法，希望今后有更多从中医学角度论治PM2.5 所致干眼的实验及临床案例发表，为其诊治提供新的思路，同时也为今后中西医结合防治环境污染相关疾病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