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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后保管范式的理论阐释与实践转向

2023-12-10卢思佳郭若涵

档案管理 2023年5期
关键词:知识服务档案

卢思佳 郭若涵

摘 要:档案后保管范式是档案管理范式的战略转变,是对电子文件时代整个档案管理活动规律的重新思考。理论层面,可从有机联系观(从实体到概念)、动态整体观(从固化到流动)、知识建构观(从被动到主动)三个维度对档案后保管范式做进一步阐释,进而加深对其基本内容的理解。与此同时,基于对后保管范式下档案实践的观照,发现其逐渐打破传统保管时代思维方式的羁绊,呈现出四个“转向”:档案管理流程转向前端控制和全程管理、档案鉴定焦点转向内容和技术双重观照、档案著录取向转向文件形成背景的描述、档案职业角色转向监督指导和知识服务。

关键词:档案;后保管范式;新来源观;宏观鉴定论;知识服务

Abstract: The post-archival custody paradigm is a strategic transformation of archival management paradigm andrethinking of the law of the whole archival management in the era of electronic records. At the theoretical level,we can further explain the post-archival custody paradigm from three dimensions: organic connection view (fromentity to concept), dynamic whole view (from solidification to flow) and knowledge construction view (from passiveto active), so as to deepen the understanding of its basic content. At the same time, based on the observation ofarchival practice under the archival post-custodial paradigm, it is found that it gradually breaks the fetters of thetraditional mode of custodial thinking and presents four "turns": the archival management process is shifting to frontendcontrol and full-process management; the focus of archival appraisal is shifting to dual attention to contentand technology; the orientation of archival description is shifting to the context of records formation; the role of thearchival profession is shifting to supervision, guidance and knowledge service.

Keywords: Archival; Post-archival custody paradigm; New concept of provenance; Macro-appraisal theory;Knowledge service

1 引言

随着信息技术革命的推动、组织机构的变革、用户需求的变化,电子文件在社会活动中的地位愈加重要。电子文件的记录方式、保存方式均与传统实体档案存在较大差别,其形成过程也更为复杂、动态,且在虚拟状态下,很难准确追溯到基于传统实体档案的来源信息和有机联系[1]。在档案形态发生变化的同时,其数量正以几何级速度急剧增长,形成“文件雪崩”现象,同时充斥诸多无用文件“泡沫”。这对档案工作发起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传统保管时代观念的变革势在必行。单向、固定、保守的工作策略已不再适用,档案形成、管理与提供利用方式亟待转变。与此同时,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出现,带来了对批判与反思、解构与建构、去中心化的呼唤,也为档案后保管范式的生长提供了思想土壤。

档案后保管范式的起源可追溯至1 9 7 4年F·杰拉尔德·汉姆(F. Gerald Ham)在美国档案工作者协会第38届年会上所作的演讲报告,其中关于“档案边缘”的论述便已孕育了“后保管模式”思想。[2]1981年,汉姆发表《后保管时代的档案战略》,正式提出“后保管”(Postcustodial)概念。[3]自此,国际档案界后保管范式研究的序幕揭开,并在不断深入探讨与争鸣中达成了更大范围共识。在汉姆之后,1996年第13届国际档案大会上,特里·库克(Terry Cook)进一步阐释了后保管模式,开启了我国档案界关于档案后保管范式研究的热潮,档案后保管范式的内涵也不断丰富。目前,我国关于档案后保管范式的研究已较为丰富,主要集中于档案后保管范式的提出背景及其基本内容、后保管范式下档案学基础理论的重新审视、后保管范式下档案实践开展等方面内容。但与此同时,较少有学者从联系、发展和知识的视角对档案后保管范式进行阐释,并结合当下档案工作变化来理解其实践转向。因此,笔者提出,可基于有机联系观、动态整体观、知识建构观对档案后保管范式进行理论阐释,在此基础上结合档案工作现状总结提出档案管理流程、档案鉴定焦点、档案著录取向、档案职业角色四个方面的实践转向,为其系统理解与实施提供一定的参考,如图1所示。

2 档案后保管范式的理論阐释

档案后保管范式涉及档案观念、原则和实践。根据国内外学者对档案后保管范式的研究,学界普遍认可档案后保管范式的基本内容主要为新来源观、宏观鉴定论、知识服务。这三者彼此间有机统一、紧密联系,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理论内容框架。其中,新来源观和宏观鉴定论是知识服务的基础和保障;知识服务是档案后保管范式的核心和目的[4],无论是新来源观还是宏观鉴定论,均服从于知识服务的导向。为更深入理解档案后保管范式,在明确其基本内容的基础上,探究其中起到支撑作用的理念,有助于对其进行更深入的阐释。

2.1 档案后保管范式中的有机联系观:从实体到概念。有机联系观是指从多维联系的层面来看待事物,而非“就事论事”式的孤立思维。档案中存在广泛有机联系。传统语境下,主要是从实体范畴观照档案的有机联系,包括来源(形成者)联系、时间联系和事由联系[5]。后保管语境下,对档案有机联系的理解则从实体范畴扩展到概念范畴,更为复杂多元。这在档案后保管范式的新来源观、宏观鉴定论、知识服务中均有所体现。

(1)新来源观中的有机联系观。来源原则的本质便是忠实反映社会实践活动历史过程,尊重档案之间的历史有机联系。[6]新来源观在继承传统来源观本质内容基础上,对“来源”有了重新发现和重新理解。在新来源观中,“来源”被赋予新内涵,被认为是一种“概念来源”,指向目的、活动、职能或形成过程的来源,更具抽象性,这对应电子文件“概念化”的虚拟存在状态。[7]这是因为,尽管电子文件间的相互联系能够呈现于电子设备终端的屏幕上,但这种联系却不是实体存在的,而是概念的、逻辑的,是一种抽象存在。这促使着档案学者和工作者将目光更多地放在文件形成背景中的各种有机联系,理解文件的概念来源、逻辑来源。具体而言,新来源观中的“来源”是指文件的形成过程及背景,包括文件的形成者、形成条件、形成目的、形成结构等方面信息。[8]

(2)宏观鉴定论中的有机联系观。宏观鉴定论是一种顺应新来源观的鉴定理论,它抛却了以文件具体内容为中心的鉴定标准,采用相对宏观和抽象的文件职能背景、社会背景和当下利用状况,即文件的概念来源来鉴定文件的价值。并在此基础上,对文件的职能背景进行“自上而下”的解构。[9]无论是职能、活动、事件、效用还是公民与之互动关系的重要性等,均是文件与其他文件、组织机构、社会结构之间概念范畴有机联系的具体体现。宏观鉴定论通过对这种联系的把握,使具有相同职能背景并可能分散于不同单位的文件能够同时进行综合性鉴定,[10]从而使档案鉴定摆脱了对海量文件逐一单份鉴定的困境,转变为集中、系统、整体的,大大提升了工作效率。[11 ]

(3)知识服务中的有机联系观。知识服务是指档案工作者通过一定的途径为用户提供档案知识服务,进而帮助档案利用者从档案中获取所需知识。[12]知识服务作为档案后保管范式的基本内容,反映了档案后保管范式中追求知识发现、重视知识生产、关注知识应用和提供知识利用的思想内核。而档案知识服务中“知识”的重要来源之一,便是文件的多维联系,包括文件间的联系、文件形成者间的联系等,其中不仅限于实体范畴联系,更有许多概念范畴的联系。后保管时代,档案工作者需要更加全面把握文件的多维联系,才能更好开展知识服务。[13]

2.2 档案后保管范式中的动态整体观:从固化到流动。动态整体观是指从动态的视角把握事物的整体内容与发展过程,而非截取其中一点进行静态的判断。这源于后现代主义对两个“有机统一”的倡导: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有机统一,部分与整体的有机统一。[14]档案后保管范式是应对电子文件时代文件形态变化、数量剧增、需求多元化等挑战的产物,超越静止、固定、单一、割裂是其内在要求。档案后保管范式自提出之初,便内含动态整体观的思想。新来源观、宏观鉴定论和知识服务中,也多处体现了动态整体观。

(1)新来源观中的动态整体观。其一,新来源观关注文件形成的动态、整体的过程。在传统来源观中,“来源”主要指向以等级结构中原始文件产生部门为中心的实体来源。相较于后保管范式下的新来源观,这种对“来源”的认识仅着眼于单份文件的产生环节,无疑是静态的、碎片的。1994年,特里·庫克提出:“现代社会正向后现代主义社会过渡,对基于过程联系的后现代主义理论的理解将有助于我们实现这一转换,化保管方法为后保管方法,即重新认识来源原则,把档案工作中心由档案实体保管移向形成档案的活动过程。”[15]可以发现,新来源观中的“来源”,指向不固定、不稳定,甚至非实体机构中文件形成者的职能和业务活动为重点的概念来源。其二,基于新来源观对来源动态、整体的观照,档案工作内容逐渐具有更多动态化特征,如互动性、持续性。例如,档案工作中心由具体的文件实体,转变为文件背后的创造活动或创造意图,包括对文件、文件形成者及其形成目的、过程、相互联系、职能和可靠性的持续关注[16],充分纳入文件形成过程中各种始终处于动态变化之中的因素。同时,在新来源观指导下,档案工作者于文件产生之初或之前便开始实施文件管理,从而实现对文件全生命周期的动态管理和控制。

(2)宏观鉴定论中的动态整体观。其一,宏观鉴定论通过职能和业务分析进行鉴定,其鉴定标准更为动态化和整体化。在文件数量急剧增长的信息时代,以逐份分析单份文件内容为中心、采取较为微观的鉴定标准的传统档案鉴定论,例如年龄鉴定论、行政官员决定论等,可操作性较低,鉴定视野较为狭窄。后保管范式视野下,档案鉴定不再紧盯着单份文件内容,或采用过于具体的鉴定标准,而更侧重于职能和业务分析,进而综合判断文件所反映历史事实的重要性。其二,宏观鉴定论着眼于对文件形成者和文件形成过程的判断,其鉴定内容更为动态化和整体化。宏观鉴定论对文件长期保存价值的鉴定,是基于文件背后具体事物活动的过程及其重要性,需要判断文件形成机构职能在整个社会的重要性,并根据文件形成过程判断文件在该机构的重要性。[17]其三,宏观鉴定论主张鉴定是一个主动的、有计划的过程,其鉴定过程更为动态化、整体化。宏观鉴定论要求档案工作者在鉴定全过程中对机构的职能、文件管理体系、记录载体及其转化,公民如何与这个背景和文化互动、如何受其影响等进行全面调查,而非仅仅根据档案保管期限表“被动”鉴定。此外,特里·库克在阐述宏观鉴定论时指出,档案鉴定理论的主观性问题不可避免,任何鉴定标准均可能随现实条件(如机构重组、撤销、合并后职能发生变化)而变化。不可以一成不变的目光来看待档案鉴定、理解档案鉴定理论。[18]

(3)知识服务中的动态整体观。其一,档案知识服务中“知识”是动态形成的。在档案知识服务中所提供于用户的知识,并非在某一时间点生成的,而是在文件的形成、鉴定、解读、服务等过程中不断生成的。其二,档案知识服务中“知识”是整体形成的。在档案知识服务中所提供于用户的知识,并非来源于单独一份档案或是档案内的单独一个知识元,而是由档案之间和档案内知识元之间相互联系而整体形成的。其三,档案知识服务中“知识服务”是动态、整体提供的。在档案后保管时代,知识服务不仅仅是一种服务方式,还是一系列成体系的贯穿档案工作始终的理念、制度和方法,这支撑档案知识服务不断动态更新、整体供给。[19]

2.3 档案后保管范式中的知识建构观:从被动到主动。知识建构观是指通过对各种信息的主动分析与综合,使之产生有意义的关联,从而获得知识。[20]档案后保管范式自提出之始,便带有浓厚的知识服务色彩,超越了传统语境下档案的“被动保管”,内含知识建构的思想底蕴。新来源观、宏观鉴定论、知识服务均内在包含着知识建构观。

(1)新来源观中的知识建构观。特里·库克等学者在诠释后保管思想时指出,将来档案工作不再仅局限于对物理客体进行保管,还包括去积极把握“形成结构、动态功能及由此形成的文件之间的概念关系”。[21]这亦潜在意味着,对文件的关注从单份文件本身,转移到了对文件背景因素的追溯和考察,对文件形成过程中各种联系的理解。[22]在理解文件丰富联系的同时,促使档案工作者摆脱仅关注文件内容的束缚,通过分析职能、活动及其重要性等获得更多隐性知识,从而实现知识的主动建构,为用户提供更为丰富的知识服务。

(2)宏观鉴定论中的知识建构观。宏观鉴定论下的档案鉴定工作具有主动建构社会记忆的意味:决定何者具有保存价值、何者无需保留,何者值得被社会铭记、何者将会被逐渐遗忘。[23]从另一层面而言,主動建构社会记忆也是主动建构知识。在此情境下,档案工作者不再是文件的被动管理者,所形成的档案也不再是一种被动产物,而是经由档案人员等主体在社会共同的记忆和知识上发挥主观能动性的积极体现。[24]同时,宏观鉴定论通过对文件价值的鉴定,达成对海量文件的有效筛选,在量与质的平衡中提高所建构知识得以被发现和获取的效率。宏观鉴定论通过主张对社会记忆的主动保存与传承,帮助利用者从海量文件便捷地过渡到知识甚至智慧,使档案工作者能够成为概念、知识的提供者,使档案工作获得更广泛社会认同。[25]

(3)知识服务中的知识建构观。传统保管理论中,档案工作者多扮演着安于保管、被动提供的角色,较少出于知识服务的目的去展开工作,将如何从海量文件中获取所需知识的难题抛给了用户。而档案后保管范式,其本质是一种“以来源为中心,以知识为中心”的模式。[26]特里·库克曾言,“档案馆并非收纳‘旧物’的仓库,而是社会权利谈判、争夺、确认的场所。”[27]推而广之,社会记忆或社会知识也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主动建构的。正如前文所述,通过新来源观、宏观鉴定论的运用,档案工作者得以从文件的多维联系中主动发现新知识,从对海量文献的鉴定中主动筛选值得保存的知识。而无论是知识的主动发现还是主动筛选,均体现了知识建构的思想。档案工作不再仅仅是留存记忆、保存知识,同时也在塑造记忆、建构知识。

3 档案后保管范式的实践转向

3.1 档案管理流程:转向前端控制和全程管理。档案后保管范式强调档案管理流程的连续性和整体性,将档案保管工作的目光投向文件形成的前端,注重施行前端控制和全程管理。档案管理流程由文件产生之后,转变为文件产生之初或产生之前,对文件运转进行前端控制和全流程控制,确保文件被有效捕获与控制,而不会流失。[28]两者均指向一种前向的管理模式。基于后保管时代档案来源的不稳定性,法国档案学者C·诺加雷提出要重新考虑介入文件生命周期的时机,对文件实行前端控制,进而达成档案全流程管理。[29]

其中,前端控制主要来源于文件生命周期理论,是指在预先分析文件管理的目标、任务和规则的基础上,将能够在文件形成之时或之前所需实现的功能提前完成。[30]面对文件量不断“膨胀”的局面,倘若不在文件形成之时或是之前进行前端控制,那么文件质量将很难得到保障,且可能仅少量文件能够得以妥当保存。[31]国际档案理事会电子委员会所制定的《电子文件管理指南》便主张在文件管理系统设计阶段进行干预。

而全程管理则是文件连续体理论与前端控制理论的组合应用,对电子文件从产生到永久保存或销毁的整个生命周期进行管理。[32]全程管理强调通过过程控制实现结果控制:一切关于文件重要属性和流转过程的信息都应得到记录。[33]尽管存在着些许差别,但大体而言,前端控制与全程管理均可以理解为从文件形成源头控制文件整个运动过程。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档案化”概念研究也从理论上为前端控制与全程管理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档案化”是一个连续不可割裂开的过程,包括了文件的形成阶段和后续整个档案流程。[34]例如,在社交媒体档案管理中,便应对社交媒体档案信息产生、发布、再编辑等过程进行全面记录存档,以维护其凭证价值和情报价值。

在当下档案实践中,由于制度体系不够完善、管理方式缺少参照、系统功能不健全等问题[35],全程管理、前端控制理念在档案管理中落实得还不够到位,但已取得一定进展。诸多现实案例体现了档案管理流程中前端控制和全程管理的转向,如表1中所列举的国家发展改革委、黔南州政法系统等机构在档案管理方面所采取的措施或做法。

值得关注的是,后保管时代,在实施前端控制和全程管理的过程中,档案馆所扮演的角色可能也会发生变化。部分澳大利亚档案学者根据本国的档案保管传统和文件连续体理论,推崇分布式保管:档案馆不再作为保管基地,而是转向中央信息中心。[41]不过,不论是分布式保管还是集中式保管,前端控制和全程管理都应贯穿始终,以便能够形成连贯的档案管理体系。[42]

3.2 档案鉴定焦点:转向内容和技术双重观照。传统保管时代,档案鉴定多着眼于文件的具体内容。后保管时代,大量电子文件产生,计算机成为人阅读电子文件必需的“中介”,因此,档案鉴定难以仅依凭文件内容,还需考虑技术因素。内容和技术两者共同构成了电子文件保存价值的支点[43],故档案后保管范式中,档案鉴定焦点转向了内容和技术双重观照。

由于文件数量庞大且保持着高速增长,传统内容鉴定方法已不再适用,档案后保管范式中的内容鉴定多采用以职能分析为主的宏观思路。20世纪80年代末,特里·库克提出宏观鉴定战略,主张文件鉴定应当从社会文化发展的整体利益出发,充分考虑社会结构、文件形成过程、文件形成者及其职能等多种因素。[44]宏观鉴定战略做出了适应电子文件特性的新调整,并成为一种影响力广泛的典型方法。宏观鉴定理论提出应以文件形成的职能为鉴定标准,这些职能是通过政府机构对社会诉求的逐步分解而使其得以执行的。与传统的档案鉴定标准相比,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思路。但与此同时,宏观鉴定理论也注重于“自下而上”思路,关注公众与国家产生了怎么样的互动来确保社会愿望的正确实施。[45]

内容鉴定之外,技术鉴定亦不可忽视。1984年,法国档案学者哈罗尔德·瑙格勒发表名为《机读文件的鉴定》的研究报告,首次明确提出在电子文件鉴定中,除了需要鉴定文件的内容,还应对文件技术状况进行鉴定。[46]技术鉴定指的就是在电子文件脱机保存在移动载体上时,仔细检查电子文件的软硬件技术状况,特别要注重认定电子文件的真实性、完整性、安全性、可用性(以下简称电子文件“四性”),检测文件的载体性能。[47]我国《电子文件归档与电子档案管理规范》(GB/T 18894—2016)详细列举了电子文件四性检测7条标准,如电子文件及其元数据的形成、收集和归档符合制度要求,电子文件及其元数据能一一对应,数量准确且齐全、完整,等等。其中,硬件技术鉴定主要包括对载体、网络连接等状态检测;软件技术鉴定主要包括电子文件“四性”鉴定、病毒鉴定等。鉴于归档、移交与接收、长期保存等是确保电子文件“四性”的关键性环节,《文书类电子档案检测一般要求》(DA/T 70—2018)针对上述环节分别给出了检测的内容和方案;《电子档案单套管理一般要求》(DA/T 92—2022),也指出应在电子文件归档后,每年至少进行1次檢测。技术鉴定体现了后保管时代档案鉴定理论的与时俱进,也改变了传统的档案鉴定模式和流程。目前,宁波市档案局(馆)以浙江省数字化改革为契机,围绕“多办公自动化系统电子公文归档和电子档案管理”试点工作任务,完成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宁波电子文件预归档系统、电子公文“四性检测”公共组件等开发,有效推动了档案鉴定转向内容和技术双重鉴定。[48]

3.3 档案著录取向:转向文件形成背景的描述。技术的发展使得档案的载体、模态内容更为多元化,档案的存贮量更为庞大,档案生成、流转和检索利用的效率大大提升,但与此同时,档案量剧增,产生了“文件雪崩”现象,对档案信息控制和检索提出了更高要求,也促使着档案著录取向的更新迭代。关于后保管时代如何进行档案著录,特里·库克曾指出,应当系统理解文件背景的多重联系,将文件置于多元起源和多重秩序中进行著录,而不是仅仅实施针对实体档案的单一著录。[49]推动档案著录中的文件形成背景描述转向,应采取下文给出的相应措施。

首先,坚持运用新来源观进行档案著录。综合了解文件的形成背景,包括文件形成的职能、活动、任务和工作流程;深入揭示文件之间复杂的彼此联系,从个别文件内容描述转向整体联系描述,从浅层、少量要素描述转向深层、多元要素描述。[50]例如,《档案著录规则》(DA/T 18—2022)强调对档案内容、结构、背景或管理活动进行分析、选择、组织和记录,为规范和指导我国档案工作者对形成背景信息的著录提供重要依据。[51]而放眼国际,《国际档案著录通则》(General International Standard ArchivalDescription)第2版于2000年发布,相较于1994年第1版的一个明显差别便是,背景项从第1版的内容结构项中分离出来被单独列出。2021年,国际档案理事会《背景中的文件(档案)——概念模型0.2版》(Records in ContextsConceptual Model v0.2)标准草案发布,提供了文件(档案)创建、使用、管理与著录的背景规则,要求对责任者、活动、事件、时间、地点等多维度的背景信息展开著录。[52]这些档案背景信息著录相关标准的出台,也直接体现了档案著录取向的变化。其次,坚持维护电子文件“四性”。完整著录电子文件的内容、结构和背景三要素[53],继而保证文件的完整性和证据价值。最后,强调通过档案著录揭示档案中的知识。档案后保管范式的“知识服务”要求应特别重视文件中所包含的知识和通过分析文件联系获取知识。这要求所著录的文件能够具有完备的背景信息、相互关联信息,且著录不能止步于某一时间点,而是开放的、动态更新的。

3.4 档案职业角色:转向监督指导和知识服务。传统保管时代,档案数量少、增长慢,档案的收集、管理、检索各项业务较为简单,此时档案工作者多扮演着内省、被动、按部就班的角色,很少主动涉足其他更广阔的工作领域。后保管时代,由于技术冲击、机构膨胀,档案工作环境发生巨大变化,档案职业角色也被赋予新的要求和期待。

一方面,转变为档案工作的监督者和指导者。档案职业角色的“保管员”定位已不再适用于后保管时代,尽管这一定位曾经广为认可。后保管时代,档案工作者不必仅拘泥于做一个静处一隅的文件保管者,而可以作为档案工作的监督者和指导者来帮助文件形成者妥善保管档案,以实现档案职业角色的保管的法律职责[54]。这样,档案工作者便不再是坐在“幕后”的保管者,而是坐到“台前”,通过向文件形成者问责的机制,从文件形成阶段便介入。[55]与此同时,文件保存场所的集中或分布,也不再影响档案工作的效率。[56]当档案职业角色呈现为档案工作的监督者和指导者,档案馆也可逐渐走向“档案信息中心”,限制馆藏增长,加强档案信息服务。

另一方面,转变为知识服务的主动提供者。重视档案实体保管而忽视档案开发和利用的“内省”倾向妨碍着档案作为资源的社会效用。知识服务主动提供者作为后保管时代档案职业角色的新期待,对档案工作者提出了如下要求。其一,树立知识服务的工作理念,重新审视自己的职责和任务,并根据信息时代用户知识服务需求来调整自身知识结构,发掘档案内容中隐藏的知识,并将之转化为公众需要的显性知识[57],满足档案利用者的需求。例如,为庆贺党的百年华诞,江苏省档案馆与省委组织部等单位基于对档案知识的开发利用,联合推出百集微纪录片《记忆100》,生动呈现了党领导江苏人民艰苦奋斗、接续奋进的红色记忆,充分发挥了红色档案的当代价值。[58]其二,在档案鉴定、档案著录的过程中,注意全面掌握文件形成的背景、活动过程和制作目的,认真研究文件的多维联系,帮助社会和立档单位借助新来源观超越“一棵棵单独的信息之树”[59],实现知识发现、知识增值。2021年,《“十四五”全国档案事业发展规划》便强调应“积极探索知识管理……技术在档案信息深层加工和利用中的应用”。其三,通过培训等方式提高文件形成者的知识素养,向档案利用者传授如何在文件的海洋中淘出知识的真金。当档案职业角色能够真正转变为知识服务的主动提供者,档案职业的地位也就会获得应有的社会认可,成为各行各业正常运转中不可缺少的一抹亮色。

4 结语

档案后保管范式的基本内容包括新来源观、宏观鉴定论、知识服务,从有机联系观、动态整体观、知识建构观三个维度对档案后保管范式进行观照,能够有助于对其基本内容的深入理解。后保管范式之下,档案实践也逐渐打破传统保管时代思维方式的羁绊,呈现出档案管理流程、档案鉴定焦点、档案著录取向、档案职业角色四个方面的实践转向。尽管近年档案后保管范式研究热度似乎已有所削减,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体现的思想张力、方法论色彩,在当下的档案实践环境中,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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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 卢思佳,硕士研究生;郭若涵,博士研究生 来稿日期:2023-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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