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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 事

2023-10-23

山东文学 2023年9期
关键词:阿黄颜回大姨

燕 杰

1、谣传

颜回出生在一个古老的村庄,出生没三天就来了地震,坐月子的母亲提心吊胆,生怕房子塌了。一开始,父亲把一酒瓶子倒扣在锅台上来测地震,可是不安分的老鼠,深夜总把它弄倒,全家人虚惊而起,跑至院子中间。这样折腾三四次,颜回的母亲实在是承受不了这种惊吓,全家人干脆搬到生产队仓库前的大空场里,用床单做成了帐篷,暂时住了下来。别的很多人家,也如法炮制了。就这样,颜回的母亲就在帐篷里过完了月子。好在是夏天,也没落下病根。有了这不平凡的经历,作为远近闻名的医生的父亲,就视颜回为掌上明珠,希望他有大德,便取名颜回,以区别于务农的两个姐姐,一个哥哥。

说这颜回,还真有些神奇。就那年月,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不知怎么挨下来。颜回的母亲,那奶水可真叫稀罕,开始还能给小颜回垫垫肚子,没出满月,就干瘪了。只好用面加点红糖熬糊糊喂颜回了。就这点白面还短缺,经常换成玉米面。可那小颜回愣是长得胖胖的,惹人喜爱。

家里的大人,都要在生产队干活,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要下洼拾草,就是用那种大铁耙搂草,一只手握紧耙柄,再用绳子拴住耙头斜挎在肩上,在败了的草丛里行走,草儿一会儿就拘满耙头。或者,偷偷地出门赚点外快,也不外乎有这么几种情形:一种是靠妇女编苇席赚钱的。男人们用车推了,到张店、临朐等地换成地瓜干,以备冬天填饱肚子。另一种靠卖虾酱赚点微薄收入。卖虾酱实质上是换虾酱,就是先骑车到羊角沟买上虾酱,再推着小车到山区换成地瓜干,目的都是一样。换虾酱有个窍门,就是总在车后带上几十斤面,走走颠颠,虾酱上层就晃出许多水来,把面搅上,卖上一天真正的虾酱也少不了多少,再掺上水搅上面照样卖,一桶能卖五六桶的钱。碰上收成好的年份,也有直接推了黄豆换成地瓜干的。很不好的年月,就直接走街串巷要饭了。颜回家有六口人,五个挣工分,只有还不会走的颜回是个闲才,无人照看,就用围脖拴在墙角,用被子围了,任他自己孤独在那里,就这样全家还吃不饱。说也奇怪,这颜回从没有尿过炕,这是他妈引以为荣的,我想八成是肚子里空荡荡的,想拉想尿都没有。

这天,全家人在一块吃饭,颜回的爹颜春盛说:“颜回都一岁多了,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很孤单。”

“哪怎么办呢?也是的,孩子到现在都不会说话,真让人犯愁。”颜回的娘尚莉莉塞给颜回半块窝头,颜回饶有兴致地吃着。也许是孩子喜欢甜食,甜甜的瓜干窝头,总是百吃不厌。

颜回的哥哥是生产队的会计,人聪明又机灵。个头一米七五,不胖不瘦,有的是力气,一个人能吃全家的口粮。尚莉莉为此总是犯愁,不能让孩子吃饱是她的心病。“养只小猫或养只小狗吧,它们可能让颜回开心。”哥哥颜贵民总是有奇思妙想。

“孩子他爹,贵民说的也对,一天到晚的忙活,这事倒搞到一边了,没什么好的办法就听孩子的吧。”

颜春盛点了点头,“听说,村南头老李头家的猫刚生了一窝,晚上,我抱孩子去瞧瞧,看他喜欢不。”

这老李头是村里的独户,逃荒落户在这里,原本有名字的,因老实巴交的,村里人就称他老李头了,倒把真名给忘记了。

“老李头在家吗?”

“噢,是颜大夫。里边坐,里边坐。怎么有空来?”

“看起来,近来身子骨硬朗了许多。气色也不错呀,交了什么好运呢?”

“哈,颜大夫又找乐了,吃糠咽菜的,哪来的好运呢。”

“有些日子不见了,颜回都这么大了。”

“是呀,可是有段日子了,你不长病,用不着我这大夫呀。”

“哪里话,你可是咱这片的名人呀。”

“我说老李头,今儿个,我可是有事求你来了。”

“说什么呢,我能帮上什么?”

“天津他妈,快给颜大夫沏茶。”

说话间,老李头的妻子打着招呼从里屋走出来,麻利地沏上茶,“颜回下来,到大娘这边来。”

颜回生生地搂住颜春盛的脖子,向怀里躲。

“怎么,不认识大娘了。你满月的时候,我还抱了你一个晚上呢,怎么就不亲呢。”

“是呀,我正愁这事呢。颜回都这么大了,总一个人在家,见人就认生。这不,我想来讨只猫崽养着。”

“是这样啊,说声我送只去就行了。”

“我想带颜回来看看,看他喜欢不。”

“来,颜回,咱娘俩儿看猫猫去。你哥儿俩在这喝水。”说完,抱颜回就上炕了。

四只小猫蹲在炕角,睁着冒光的眼睛,吸引了颜回。说也奇怪,颜回并不害怕,慢悠悠地爬了过去,伸手就把一只捞在怀里,小猫很温顺。“大兄弟,这颜回跟猫有缘呢。”

颜春盛走过去一看,颜回正搂着小猫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甚是高兴。“我家就要这只了。”

“这颜回真神了,四只猫这只出生得最早,白底黄花,不但长得漂亮,还是只丫猫呢。”

这颜春盛也觉得神奇,就没再多呆,怕老猫回来,就带不走了。趁这会儿,抱起颜回,颜回又抱了猫崽,离开了老李头家。

自从有了猫,颜回很开心,几乎是形影不离。说也奇怪,这小猫也总是在颜回身边转悠,好像天生有缘。

转眼过了一个月,颜回转变很大,不但能说一些句子,而且也晃晃悠悠地走路了。

可就在一家人快乐的时候,哥哥颜贵民带回一个消息说,老李头家的猫有野性,是跟野猫交配生下的猫崽,抱猫的其他三家,都说猫不但吃小鸡,还咬人。村西头的大宝就让猫给咬了,至今还在医院里。

这个消息,让颜春盛一家感到郁闷,也惶恐起来。全家人就商量,以后,还让不让颜回和猫在一起。最后商定,先把猫拴在里屋,隔离一段时间看看。

早上,颜回醒来,没有看到猫,就大哭起来,而且哭个不停,全家人心焦,不知如何是好。商量决定,让颜回的姐姐春熙在家照看一天颜回。

春熙看着哭个不停的弟弟,既心疼又心焦,不知如何是好。

“春熙在家吗?”

“呀,是翠蓝姑姑,快屋里坐。”

“颜回哭得这么狠呢,怎么了?”

“嗨,还不是为了猫。”

“听说是野猫呢!”

“是呀,你也听说了。”

“哎,带上颜回到我家去,帮我裁两个鞋样,也许他就不哭了,走吧。”

“好吧,你今天怎么没上工?”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没去,听说你也在家,我就过来了。”

春熙虚掩了门,抱起哭得起劲的弟弟,和翠蓝一起走了,翠蓝家就在前邻。

翠蓝家,春熙和翠蓝在商量着剪鞋样。

“你这个鞋帮剪得有点小,剪肥一点、大一点,这样前头会饱满一些,穿着舒坦。”

“是呀,这样太紧了,怪不得怎么看都不对劲。”

……

“颜回呢?”一个小时后,春熙突然发现颜回不在身边,赶紧跑到外边去找。

翠蓝也到处找,到处喊,可就是不见踪影。

“刚才,我听见一货郎走过,鼓声刚离开不远,会不会?”翠蓝有些心惊地说。

“朝哪个方向走了?”

“西边吧,方家的方向!”

春熙丢下鞋样,就向方家方向追去,一路紧跑,过了河就听见鼓声,顺着鼓声找去。

两个小时后,看着满脸泪痕的春熙蹲在地上,呆呆的,吓傻了。找遍了这整村,也没找到颜回,翠蓝也吓坏了。两个人真没了主意。

“我不能在这儿等了,到坡里告诉我娘去。”说着就向坡里疯跑。

尚莉莉听了也抓了急,这几年也没听说有偷小孩的,想来也没办法,就匆匆赶回家,到村卫生室告诉了颜春盛。颜春盛还算冷静,到大队支部办公室找到支书颜青元,跟他说明情况,颜青元找了大队长、大队会计抓紧把开会用的大喇叭安上,播报寻人启事。

就这样,折腾了一天,颜春盛一家带着恐惧和疲惫回到家。令一家人惊呆的是,颜回稳稳地坐在炕上,抱着小猫,一只手里还握着半块窝头。

2、阿黑、阿黄

阿黑是颜回认养的第一只狗。说来也许是个意外,阿黑个头虽然不大,但出身还是蛮高贵的,阿黑的爸爸是一只纯种藏獒,母亲是一只纯正的宫廷狮子狗。阿黑的小个头不但比妈妈大,还遗传了爸爸的野性,一见生人就撕咬。

是这样的,颜春盛有位朋友在西藏军区工作,家里养了一只纯正宫廷狮子狗,是一只丫狗。有一天,这狮子狗跑到了牧民康巴大叔家里,康巴家里正有条纯种的公藏獒,意外的就生了阿黑,这位朋友也没想到,就当成了稀罕玩意儿。他和春盛至交,就跑了几千里路送给了春盛,成了颜回的掌上明珠。

阿黑刚来到颜回家时,感觉周围是那样的陌生,陌生的村落,陌生的院子,陌生的人。它感觉新奇的同时,也有点怯的感觉。同时,也不明白,它怎么会来到这里。倒是颜回让它吃了定心丸,感到了温暖,一日三餐,都送到嘴边。慢慢地它感到了这就是它的家,一个友善的小主人很在意它。不满一周它就开始活跃起来,看见颜回就摇头摆尾,扮些怪相,来讨颜回欢心。每每这样,颜回就抬起它的两只前腿用腮亲亲它的嘴巴。

时间过得好快,阿黑来到颜回家一年有余,已长成大狗,每天神乎其神地跟在颜回身后,小伙伴们都喜欢它。

说也巧,一天黄昏,颜回带着阿黑走到了花虎家的胡同口。花虎正蹲在那儿,看见颜回就大叫起来。这次颜回没有跑,因为阿黑已冲到了前面,对着花虎大声吼叫,但两只狗都没有发动进攻。颜回知道阿黑不是花虎的对手,花虎整个的比阿黑大一大圈,但阿黑并不示弱,正等待主人发出进攻命令。颜回有点心疼,“阿黑,回来!”阿黑转过身就向颜回跑去。花虎以为阿黑胆怯了,猛跑过去咬住阿黑的大腿,阿黑也不示弱,扭过头猛咬住花虎的脖子,花虎用有力的前爪将阿黑扑倒在地,阿黑死咬住花虎的脖子不放,有点宁死也不松口的样子。不一会儿,颜回看到阿黑的大腿上已有血迹,很不忍心,就顺手抄起一块半头砖向花虎扔去,正砸在花虎的耳朵上。花虎一看有帮手,掉头就跑。阿黑还没有松口,被拖出三米多远,等颜回喊它才松口,一瘸一拐地跑向颜回。颜回抱起阿黑用脸亲亲它的嘴,阿黑的嘴里还留有花虎的毛。

这件事过后一个多月,颜回又认养了阿黄。阿黄是当地笨狗,母亲和花虎个头差不多,也是高高大大的。尽管认养阿黄大人们都不同意,在那食物短缺的年代,养只狗是件大事,但禁不住颜回软磨硬泡,最终认养了阿黄。阿黄不到一年就快赶上花虎的个头了。前胸宽宽的,异常威武,但不知怎么的,威武高大的阿黄却很温顺,从不惹事端,是位安分守己的道德公民。

故事就从这里发生了。这狗就和人一样,颜修云基本没有朋友,花虎也很少走出它家的胡同,我想花虎是孤独的,它对世界也许是充满敌意的。阿黑和阿黄却是孩子们的好伙伴,同颜回一样有大把大把的朋友。在村子里到处玩耍,只要人们不恶意地侵犯它,它不会咬人。村子里没有人不认识颜回的这两只玩伴的。

这一年冬天,颜回住姥姥家了。一开始,阿黑和阿黄像丢了魂一样,白天黑夜地在胡同口转,也不进食。一周过后,瘦得都有些虚弱了。春盛也有些犯愁,就从邻居家挤了碗羊奶灌给两只狗,狗食里拌上点猪大油,阿黑、阿黄才慢慢适应过来。一个多月后,纷纷扬扬一场大雪,大街上积雪半尺多深。颜回的伙伴们都穿了蒲窝在大街上堆雪人、打雪仗,阿黑、阿黄也在雪地里玩耍,花虎也蹲在胡同口。长城、小青、小国等几个小伙伴偷偷地商量了一下,“阿黑、阿黄,到这边来!”阿黑、阿黄摇着尾巴围过来。“去,去咬花虎!”阿黑、阿黄没做出多大的反应。

长城握起一个雪球向花虎扔去,花虎站起来冲长城他们发威,“哇哦,哇哦……”

阿黑和阿黄立刻做出了反应,阿黑冲了上去和花虎撕咬在一起。阿黄却愣在那儿,两只耳朵竖起来。当看到阿黑被扑倒在地,发出几声惨叫,一向温顺的阿黄叫着扑了上去,一口咬住花虎的屁股。花虎一看事不好,一边撕咬一边向自家大门口逃去。修云听到花虎的惨叫声,提根棍子匆匆赶出来,冲阿黄的前腿打去,阿黄惨叫一声逃去。阿黑一看事情不妙,紧跟瘸腿的阿黄一起逃走。

看热闹的小伙伴们见惹了事,都偷偷地跑回家了。颜回家,阿黄躺在大门洞里,用嘴舔䑛那条断了的前腿,阿黑在它身旁转来转去,说着人类不懂的语言。

春盛回到家见只有阿黑迎来,阿黄却躺在那儿没动,嘴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知是何缘故,就喊“阿黄!”阿黄艰难地站起来,跷着一条腿跳着过来。春盛才明白了缘由,很是心疼,伸手抱住阿黄的头,“他奶奶的,谁家狗崽子打的。”但他知道,这件事也不便打听,说不定是阿黄干了坏事,私下里却愤愤然。从断腿的样子上看,像是粉碎性骨折,看来落下个残疾了。

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阿黄的腿和刚断的时候没有分别。春盛就思量起来,这天晚饭,春盛就说:“阿黄已经是个残疾,不能再养它了。”

“还是等弟弟回来再说吧,狗和猫可是他的至爱呀!”贵民说。

“不能等颜回回来,他绝不允许将狗儿杀掉的。”

“弟弟会哭闹的。”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明天,我叫他狗子叔来,这个他内行。”

一家人默默无语……

又过了半个月,颜回回到了家。因夜里做了个梦,梦见阿黑咬了人,他爹就想处死它。他爹找来了狗子大叔,阿黑看见狗子大叔,就觉得他不是好人,就对他喔喔大叫,闹得狗子大叔无从下手。不得已,他爹凭着阿黑对他的感情,给阿黑系上了绳套。他爹的另两个朋友,一人拽紧绳子的一头,拽了半个小时,阿黑还在挣扎,就是不断气。最后,狗子大叔抄起一根粗棍子,在阿黑头上猛击,可怜的阿黑就这样走了。梦醒后,颜回大哭,愣是让舅舅把他送回了家。颜回回家后没有见到阿黄,阿黑却好好的。爹爹告诉他,阿黄走丢了,再也没找到。可颜回听长城说起阿黄的死,就像他梦见的阿黑一样,长城也是听大人们说的。颜回大闹了一场,两天没吃饭。阿黑好像也有了心事,经常到处转,像是丢了魂一样。

3、第一次做母亲

我们一直在说阿黑、阿黄,有的朋友可能问:“那颜回的另一个朋友画画呢?”那我们就再来说说画画吧。阿黄走后,第二年的春天,画画就做了母亲,是第一次做母亲。当画画还是准妈妈的时候,颜回就一直快乐着,为第一窝猫崽将要出生而兴奋着,逢人就说画画的好。

画画第一窝产崽不是很顺利,是一次生死的历练,差一点就断送了卿卿性命。画画第一窝产下六只猫崽,当产到第四只的时候,猫崽的身子先出来了,可头怎么也出不来,两个小时都生不出来。正值深夜,春盛隔半小时起来看一下,前三只猫崽都顺顺当当,可到第四只看了四遍都没生下来,显然是难产,画画都有点声嘶力竭了。春盛很是着急,颜回也着急地爬了起来,睡意全无。没办法,春盛就一只手按住画画的头,另一只手握住猫崽的腿,用力拽了出来,猫崽已窒息而死。原来是个怪胎,头特别大,一个头上长着四个鼻孔,两只嘴巴。在一旁一直着急的颜回,感到非常惋惜,心想这只猫崽活着多好,那将是一道奇观,伙伴们一定也觉得画画神奇,将是一件无与伦比的事情。“爹,先别把它扔掉,明天我和小伙伴们一起把它埋到老槐树下。”

第二天,颜回早早起来,约上长城、小青、小国等几个小伙伴,要为这只怪胎猫崽举行葬礼。小伙伴们也都惊奇和惋惜,都像看到了西洋景,不舍得埋掉。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入土为安,就把它葬在了西邻的老槐树下。

画画经过这次生死的临盆,似乎更懂得了爱,精心的照顾余下的五个猫崽,教它们捉鼠的本领,在炕上用前爪将被子角或小线团拨来拨去。一会儿抓,一会儿咬,猫崽静静地守在一旁观看。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真正的实战开始了,这天画画叼来了一只老鼠,五只猫崽围过来。画画把哆哆嗦嗦的老鼠轻轻地放下,“喵,喵。”叫了两声,老鼠抖成一团,一步也不敢动。画画用前爪挠挠它,老鼠试探着向前跑了两步,画画快速用一只前爪摁住它,又用嘴把它叼回来。再用前爪挠挠它,这次老鼠没敢动。画画又冲着五只猫崽,“喵喵!”五只猫崽一拥而上,都用前爪挠老鼠。老鼠一看画画离它比较远,五只小猫像滚球一样把它滚来滚去,觉得有机可乘,打起精神,撑起鼠胆,一溜烟沿墙根飞奔。画画像箭一样射出,把老鼠叼了回来,又放到了目瞪口呆的猫崽旁边……

出了满月,猫崽陆续被人家抱走了,画画也变得懒散了,不是每天晚上都外出捕鼠了,大多是钻进颜回的被窝睡大觉。可是有一天晚上,画画有些特别,总是喵喵地叫个不停,在屋里转来转去,颜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画画转了几圈就跑了出去。过了有一个多小时,嘴里叼回一只小猫,颜回一看是送给长江家的那只猫崽。十几天过去,已瘦瘦的不成样子,真是母子连心呀!颜回非常生气,就暂时把猫崽收养了。第二天,颜回找到长江,很好的伙伴翻了脸,“长江,你真不怎么地,猫崽真不该给你养。”长江也觉得理屈,低下了头。“我去大姨家呆了一周,我爹娘没把猫崽伺候好。”“猫崽你还要吗?如果养不好就另送别人家了!”“别这样,我以后会好好养,还是让我养吧。”……

颜回觉得长江还是比较真诚的,以前是他大意了,就偷偷地又把猫崽抱给了长江。画画再也没把猫崽叼回家,并且把猫崽抱在它面前,它也不再理会。

4、忠诚

人的忠诚很少让人恭维,就像吸足水的海绵,表面很难看出水分,攥一下,水分多得让人瞠目结舌。而狗的忠诚却是由来已久,特别是它对人的忠诚,或者是说它对主人的忠诚,总是让人竖起拇指,赞叹不已。阿黑的忠诚也不是个例外,故事就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开始的。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外面的猪狗牛羊都想穿上棉袄,总觉得自己的皮毛有些单薄。可村里的男人女人是闲不住的,这女人呀总是纺线、编席到深夜。男人呢,就推了小农用车,载上地瓜或苇席到他乡卖钱。贵民、福建、东升就这么一组,三点钟就早起,装了地瓜到张店卖。地瓜是用篓子装的,以防把地瓜磨破还铺了麦穰,用绳子将篓子拴紧,迷迷糊糊地就上路了。实际上,人的腿在不停地向前迈,可大脑还在睡眠状态。颜回家的狗这回可清醒得很,一直注视着贵民的一举一动,更让人蹊跷的是狗儿一直跟随着贵民到了村外。

村外是比较宽的大土路,路两边是深沟,长满了败掉的草。贵民、福建、东升走出村外没有一里地,东升就摔了个跟头。东升也没吭声,迷迷糊糊推起车子就走,一直走到天亮,人也开始清醒了。贵民回过头想招呼福建和东升加快脚步,让他大吃一惊,他发现东升推着空车晃晃悠悠地走,眼睛还没睁开,就马上停下来问:“东升,你的地瓜呢?”“啊,我不知道呀!”这时他们已走出离村子四五十华里。

东升被吓傻了,一年二分之一的地瓜收成不翼而飞,胆再大也变得惶恐,“这可怎么办?回家非被骂死不可!”

“先别着急,你仔细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能不急嘛!我娘等我拿钱回家呢,我可怎么办呢?”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有啥用,你还是仔细想想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好像摔了一跤,刚出村子的时候。”

“对呀,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样吧,福建在这里看着这两车地瓜,我和东升回去找。”

“天都亮了,就是找到摔跟头的地方,地瓜也被人捡走了。”说完又哭了。

“那也得回去找,还有什么办法呢?晚了就更找不到了。”

“是呀,你俩快去快回。”

福建独自一人守着两车地瓜心里犯了心思,“贵民家的地瓜收成很好,比我家多收入二百多斤,他又不在,拿他几块地瓜也算不了什么!”想归想,心里纠结得很,这么好的朋友。心里就像猫咬,那股难受劲就别提了。

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诱惑,看了看周围没人,福建把手伸进贵民的篓子里摸出了几块,看了看太大,又放了进去,又摸出几块小一点的掖进了自己的篓子,又把贵民的麦穰虚隆了一下。可这心里一直揣揣不安,怕贵民看出。

贵民和东升一路小跑地向回赶,大约用了一个半钟头赶到村头。远远看见围着一些人,听见阿黑在不停地叫。他俩快步跑过去,发现阿黑毛都竖起来,向拿地瓜的人发威,人们也不太敢靠近。

贵民和东升抓紧说明了情况,人们说笑着散了。他俩装上了农用车向前赶路,阿黑远远地蹲在村口目送他俩走远。

三个人会合。贵民讲起了阿黑,讲起了狗的忠诚,顺便提起人的不忠,东升随声附和,并一再表示回去后一定给阿黑割斤肉吃。福建的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用耳光扇了,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狗……

5、一只药得半死的老鼠

近几年,社会飞速发展了,发展的一大标志就是老鼠药家家户户几乎必备,也有一大遗憾药死了一只只捉鼠的猫,老鼠却越来越多。听专家说,猫不仅能捉鼠,而且猫的叫声能影响鼠类的繁殖,老鼠听见猫叫就不会生育了,要不怎会是鼠的天敌呢,道理就在这里。当然,专家说专家的,老鼠药的销量倒是有增无减。

那老鼠药怎么会把猫药死了呢?你先听我说,制老鼠药的一般是把药拌进玉米粒里,可村民们买回药去怕老鼠不吃,因家里的玉米粒堆得到处都是,老鼠不会专挑拌了药的玉米粒吃,比老鼠还精的村民就把拌了药的玉米粒放进油条里,嘴馋的猫就当美餐吃下了,结果就断了性命,全村的猫几乎死了个精光。颜回家的猫有老主意,只吃颜回喂的食物,还有活蹦乱跳的老鼠。

可祸事你不找它,它也会找上门来。村西头的奉天家老鼠闹得厉害,孩子夜里睡觉,脚趾头都给咬了一块,血淋淋的。买了一大包老鼠药,搞到那里老鼠都躲着走,就是不吃,家里的老鼠越闹越欢,实在没咒念了就找到颜春盛,要抱画画去降降老鼠们。颜春盛虽害怕画画吃了老鼠药,但乡里乡亲的又不好驳面子,就让他把画画抱去了。

到了晚上,奉天早早地关了门熄了灯,把画画也关在屋里。画画蹲在房门口一动不动,两只猫眼放着绿光,死死地盯住墙角。

老鼠们像是提前得了信息,召开了鼠类大会,知道画画来找它们的麻烦,上半夜,一只老鼠也没出动,画画倒没着急,一个姿势蹲那里,奉天有些躺不住了,这么安静的夜晚,他有些不适应,在炕上翻来覆去。

午夜以后,老鼠们按捺不住了,几个胆大的开始走出鼠洞溜达。画画并没有惊动这几只鼠辈,还是静静地蹲在那里,我想可能是了解鼠情……

“喵——”一支离弦的箭射出。平日里横行的老鼠像是深秋的枯叶抖作一团,不一会儿,就有三只老鼠横尸洞外,一片寂静,画画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鼠肉。它哪里知道,它的生命正受到威胁,它吞下的是一只中了毒的老鼠,一只被药得半死的老鼠。可怜的画画口吐白沫躺在了锅灶后面……

第二天早上,奉天看到了躺在锅灶后面的画画,吓坏了,不知道怎么给颜回家交待。最后没办法,抱起只有半条命的画画给颜回家送去,颜回看到画画的样子来不及嚷嚷就先哭上了。颜春盛一看知道是中了毒,就招呼颜回,“别动它了,把它放到暖和的地方。”

“都怪你,把画画借给人家,弄成这样了!”

“你别急,再想想办法嘛。”

“还有什么办法呀,都这样了!”

颜春盛想了想说:“颜回呀,奶能解毒。这样吧,我到你奎元大叔家挤些羊奶来,你别乱动它。”

颜春盛匆匆地挤羊奶去了,颜回盯着还有半条命的画画直抹眼泪。

以后的日子里是那样难熬,每天颜回都到奎元叔家挤两次羊奶,精心地照料着画画,很遗憾,画画虽然没有死去,但元气大伤,再也不捉老鼠了。

6、进“城”

那年月,正赶上农民工大批涌向城里。甚至,有些家庭富裕户花大价钱购得城市户口,堂而皇之地摇身一变成了工人,也端起了“金饭碗”。那些盐场、供销社、水泥厂,还有名目繁多的各种厂职工倍增,为以后减员增效,甚至破产倒闭埋下了伏笔。

顺应潮流,颜春盛也在赶时髦,托关系给颜回办了城市户口,落户在颜回大姨家。颜回的大姨和大姨父都在乡供销社工作,工资每人50 多元,乡下人羡慕得要死。颜回这户口说好听的是城市户口,准确地说应该叫乡镇户口,和北京户口比那真是绵羊遇见了骆驼,天壤之别呀。况且,就颜回他姨和姨父生活的那地儿,还真不如颜回家的村子发达,人们称之为北大洼。

买了户口,颜回就不能在家上学了,要到离家70 多公里的北洼乡中心小学上学了。最让颜回割舍不下的是阿黑。画画去年已寿终正寝,也埋在了那棵老槐树下,没留下什么牵挂。只有阿黑,该怎么办呢?颜回几晚上没睡觉,想来想去决定带阿黑一块去。颜回一提起这事就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父亲给颜回算了一笔账说:“颜回,你知道家里每月要供给你至少30 斤粮票,吃菜的钱也要5 元以上,总共得11 元多,这是往省里说,要是再加上阿黑,我们家真没有能力承担。”

是呀,父亲也是实事求是,他也不能不体谅家里的困难,可看着眼前晃来晃去摇着尾巴的阿黑,颜回的泪都流出来了。颜回想来想去,决定求助于大姨。大姨家没有男孩,只有三个姐姐,这也是大姨特别喜欢他的原因。幸好村大队支部刚安了电话,就哀求父亲道:“爹,你带我到大队支部去,我要给大姨打个电话。如果大姨实在不喜欢阿黑,就把阿黑留在家里,你看这样行吗?”春盛沉思了一会儿,觉得也没别的好办法,看着陪儿子一块成长的狗狗眼圈也有些潮湿,就答应了颜回。

来到大队支部,春盛要通了电话,是颜回他大姨父。

“大姨父,我是颜回呀!大姨在家吗?”

“噢,颜回呀,大姨可想你了,天天念叨你。她买菜去了。”

“我,我——”颜回开始抽泣。

“怎么了,有什么事给大姨父说。”

“我想带阿黑一块去上学,我舍不得它!”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颜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加速,那怕劲就别提了,生怕大姨父一口回绝。

“颜回呀,这件事我得给你大姨商量一下,毕竟我们家从来没养过狗狗。”

“那这事你一定给大姨说呀!”

“好,我记心上了。”

放下电话,颜回的心还在慌着呢,要是大姨不答应,或者说大姨父不让大姨答应,……他真不知如何是好,就慌慌地回到家中,那颗心一直悬着。就这样过了一天,饭也没心思吃,什么也没心思干,整个人病恹恹的。颜回实在憋不住了,趁着吃午饭的当儿,又追着父亲来到大队支部,拨通了大姨家的号码。

“是颜回呀!”这一回是大姨接的电话。

“大姨,我——呜呜!”

“哎,我倒是什么事呢,哭什么,你姨父给我说了,大姨也很喜欢阿黑,就带它来吧。”

“大姨真好,大姨最疼颜回了。”

“我们颜回就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嘛。好了,和你爹说我同意带阿黑来,大姨给你养着。”

“嗯,我听大姨的。”

……

颜春盛也很高兴,毕竟颜回是在阿黑的陪伴下长这么大,这份情他也很看重。至于阿黑,又度过了一次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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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阿黄
遇见妙狗
颜回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