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图/张辉

砚盖和盖钮

2018 年1—3 月，为配合亳州市汤王大道建设工程，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工程建设范围进行了考古勘探和发掘。共清理墓葬41座，其中M40 出土一件盘龙石砚（编号2018BTM40：9）。M40 为东汉时期砖室墓，由墓道、墓门、过道、前室、耳室、后室组成，墓葬被盗扰严重，留存器物较少，此砚与一把锈蚀严重的铁剑及一组铜钱置于前室西南角。石砚通身雕刻纹饰，技艺精湛，已具有十分成熟的制砚工艺特征。

装饰造型

M40 盘龙石砚由砚盖和砚座两部分组合而成。砚盖为子母口，盖上圆雕相互缠绕的三螭龙，造型生动逼真。三螭龙颈下透雕镂空。三螭龙相互缠绕的中间有一圆形盖钮，钮上雕一凤鸟，鸟头微尖，双翼展开呈圆弧状，鸟尾向下略呈梯形。盖钮亦为子母口，可拆卸。盖钮下对应的砚盖上有一圆台形底座，内部中空。盖沿饰有水波纹。盖内正中有一凹窝，凹窝内饰放射性线纹，外饰连弧纹，其为砚盖和砚座扣合时容纳研石之用。砚面上有一圆锥形研石，上饰草叶纹。砚面平整，局部有墨痕及铜锈，应为墓主生前实用之物。砚座底部下弧，座下有三只浮雕蝙蝠为三足以承接砚体。蝙蝠头部接砚体，呈站立状，尖耳张嘴，腹部凸起呈弧状。砚座外侧饰一圈水波纹。

工艺与技法

M40 盘龙石砚通身有凤鸟、螭龙、蝙蝠三种动物。其中凤鸟展翅位于盖钮，以阴刻和浅浮雕的形式展现出来，身下一周卷云纹，凤鸟翱翔于祥云之上以示祥瑞之兆。盖钮以下，砚盖周身以镂雕法雕刻三条环形衔首的螭龙，身下四爪及卷曲长尾皆采用浅浮雕，螭龙周身至盖沿处阴刻两圈水波纹。砚足正面浮雕蝙蝠形象。砚座外侧也饰有一周水波纹。整个石砚共有三周水波纹，自上而下层次分明：第一层可见汹涌浪花翻腾于螭龙身下，第二层浪花较小只见水波翻涌，第三层则不见浪花水波平静。

M40 盘龙石砚器身所见雕刻技法完美融合了线刻、浅浮雕、高浮雕以及透雕四种，与之相同的还有河南南乐县宋耿洛汉墓群1 号墓出土盘龙石砚与济源市博物馆藏汉代盘龙石砚，皆完美展现汉代石雕工艺之发达，代表汉代石砚制作的最高水平。

纹饰及寓意

《广雅·释鱼》载：“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汉砚所示盘龙种类不一，有飞龙、蛟龙、螭龙等，亦有将多种龙的特征综合在一条龙的身上。如扬州邗江姚庄10 号墓出土西汉漆砂砚砚底所饰飞龙，根据《广雅》的描述，刘彦佐先生在《考古出土的汉砚研究》一文中推测其为蛟龙和虬龙的结合体。M40 盘龙石砚砚盖上雕刻的三条缠绕的龙是螭龙，螭龙在中国古代有海兽之意。

M40 盘龙石砚砚足上所刻兽面特征为尖耳、细眉、凸吻、高鼻、张翅，体态特征与蝙蝠相同，同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商代玉蝙蝠造型一致。以蝙蝠作纹饰在中国古代早已存在，先秦时期所见蝙蝠形象有红山文化时期玉蝙蝠、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商代玉蝙蝠，以及安徽博物院藏春秋时期蔡侯盛食器（其盖顶和器足皆以蝙蝠纹作边饰）。西汉时期蝙蝠形柿蒂座连弧纹镜上还镌刻有“长相思，毋相忘，常富贵，乐未央”十二字铭文，取富贵长乐之意，说明至迟至西汉时期，以蝙蝠表示吉祥的寓意已经出现。蝙蝠图案虽然早在红山文化时期便已出现，但广泛应用则在明清时期。蝙蝠图案多与其他元素如神仙人物、鸟兽动物、树木花草等组合出现，以表达吉祥寓意。蝙蝠与鸟兽动物作为组合纹样时，多见与龙、凤组合。M40 盘龙石砚中龙凤攒聚寓意龙凤呈祥，蝙蝠寓意招福长寿，三者组合共同构成求吉、纳福之意。

M40 盘龙石砚以立体神兽和兽状足为造型和装饰具有中原地区的特点，但兽足并不像传统中原石砚以熊作装饰，太和汉墓出土石砚与该砚足部皆以蝙蝠作装饰，应是皖北地区地方特色。

盘龙石砚

石砚作为研磨器的一种，出现时间最早，延续时间最长。汉代刘熙《释名·释书契》云：“砚，研也，研墨使和濡也。”汉代以前，称砚为“研”。史前时期，砚多用作研磨颜料。进入商周时期，除研磨颜料外，砚兼具研磨书写所用石墨的功能，材质上仍以石质为主，且多素面无纹，研面光滑而背面粗糙。至西汉中期，以漆木、陶瓷、铜质等材质制作的砚台增多，且砚台逐渐出现装饰艺术。汉代石砚从台面形状上可分为长方形板砚、圆形砚台、圆台方座三种。西汉早期圆形石砚多为无足砚台，到西汉中晚期逐渐出现带盖三足砚，砚盖逐渐向带有立雕神兽的方向发展。东汉时期，石砚的装饰艺术达到新的高度，造型上兼具传统石砚平面研磨的特点，石砚表面遍布线刻、浮雕及透雕而成的龙、虎、熊、鸟等神兽形象，砚身还装饰卷云纹、水波纹等，观赏性与实用性兼备。尽管魏晋以后由于陶瓷烧制技术的发展，石砚的使用逐渐减少 ，但东汉砚台在造型和装饰方面承上启下，在砚台发展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东汉时期出现了造型独特的三足盘龙石砚，纹饰精美，制作技艺高超，堪称石砚发展史上的巅峰。目前考古出土的盘龙石砚（盖），数量不多，据《洛阳孟津平乐村C8M2249 东汉墓》一文的不完全统计，全国各地出土的盘龙石砚（盖）只有十几件。从地区分布来看，甘肃、陕西、河北、河南、山东、安徽等地都有发现。从砚盖上雕刻的龙的数量来看，有双龙、三龙、五龙、六龙、七龙等。从盖钮来看，盘龙石砚有的无盖钮，有盖钮的其上雕刻纹饰也不尽相同，有凤鸟状、圆柱状、宝珠状等。从砚足来看，可分为素面无纹和兽面足两种，目前所见兽面足多为熊状。从年代来看，从东汉到魏晋都有。

根据陪葬器物组合以及墓葬形制，推测汤王大道M40 墓主应为东汉一般官吏。汉代墓葬常见有砚台陪葬，身份从王侯到一般官吏不等，平民墓葬偶有砚台出土，但数量极少，砚台集中出现于中型墓葬。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地方广设太学，两汉时期皆以吏治国、崇尚儒学，反映在墓葬当中则是文房用具如砚、磨等器物随葬频率增多。这也说明了两汉时期人们对文化发展的重视程度在不断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