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晓白/编辑 IC/图

2023 年7月17日，希腊首都雅典附近多个地区突发山火，多处房屋被烧毁，迫使雅典东南部和西部居民撤离家园。当地时间7月19日下午，雅典北郊彭特利地区突发山火。20日凌晨，雅典东北部郊区迪奥尼、达萨马里、安图萨、帕诺拉马、帕里尼和德拉菲等地也陆续发生火灾。20日下午，雅典西侧33 公里处的梅加拉地区和雅典附近的萨拉米纳岛也发生较为严重的火灾……昔日旅游天堂几乎沦为人间炼狱。

“整个城市都被烧毁了”

雅典西侧的海滨度假小城路特拉奇是17日发生火灾的主要火场之一，该市市长尤尼斯18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火势已经失控，虽然现场的消防力量强大，但由于风势过猛，我们已经开始对疗养院进行撤离和疏散。”此外，他还谈到当局已经将正在当地参加夏令营的1200 名儿童转移至安全地点。由于持续的火灾，希腊公民保护总秘书处通过112 手机短信平台陆续向多个地区的民众发出了警告信息，要求他们撤离。

在德尔文诺霍里亚，大火借助风势蔓延了15 公里。虽然灭火工作有序开展，但由于强风，火情可谓是瞬息万变。由于该地的一个畜牧场面临被大火吞噬的危险，灭火工作难度非常大。140 名消防员、5 个地面部队小组、48 辆消防车、6 架消防飞机和1 架直升机在当地进行工作。纵使消防员不断努力阻止火势蔓延到曼德拉，但半径15公里的森林大火一直在燃烧，当局不得不在18日9 时宣布暂时关闭埃莱夫西纳至该地的道路。

雅典附近的萨罗尼达在火灾中遭遇到了严重破坏。该市前市长菲利波在接受采访时称：“我们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灾难，整个城市都被烧毁了。”他补充说：“从17日13 时开始，大火从库瓦拉蔓延到帕尼奥山、卡吕维亚，烧毁了整个帕尼亚地区。火灾还蔓延到拉戈尼西、弗拉布里亚和奥林波斯等海滨地区。然后继续向萨罗尼达山脉前进，在帕纳罗玛烧毁了几栋房屋，到18日早上还有火点存在。我无法估计有多少房屋被烧毁，该地区的许多电网已经被烧毁。此外，我们还没有水，因为没有电，压力泵就无法将水输送到水箱，情况就会变得更加困难。”根据希腊国家广播电视公司ERT的报道，火灾已造成萨罗尼达当地3 万英亩（约121.4 平方千米）土地被烧毁。萨罗尼达的3 名志愿消防员在灭火过程中因眼部受伤而不得不住院治疗。希腊消防局发言人阿托皮奥斯在18日上午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萨罗尼达和路特拉奇的房屋均已被毁，在大火得到控制后将对火灾造成的损失进行评估，并对火灾受害者进行赔偿。

正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参加欧盟-拉美加勒比共同体峰会的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得知灾情后表示，国家机构正在尽最大努力应对野火并避免造成更多的财产损失。他正在不断了解火灾的最新情况，并呼吁人们始终遵守当局的保护指示。他表示，政府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人民的生命，之后是他们的财产和自然环境。“正如专家警告的那样，我们正面临一个困难的自然现象。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需要保持绝对的警惕和做好万全的准备，困难时期显然还没有结束。”

令人揪心的是，这仅仅是灾难的开始。雅典国家天文台18日上午发布了最新的火灾风险地图。这份地图显示，阿提卡地区（包括基西拉岛）、希腊中部地区（维奥蒂亚、埃维亚）、伯罗奔尼撒地区（科林斯地区、阿尔戈利斯地区、拉科尼亚地区）、南爱琴地区（基克拉泽斯）、北爱琴地区（莱斯沃斯地区、希俄斯地区、萨摩斯地区、伊卡里亚地区）和克里特岛地区的火灾风险等级均为最高的4 级。此外，根据天气预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希腊仍然会笼罩在热浪之下，全国多地气温将达到40℃。随着7月底出现的新一轮热浪，最高气温能高达45℃。伴随高温而来的还有强风天气，使得本就进展困难的灭火救灾工作变得雪上加霜。

“我们步行11 公里才安全撤离”

不出所料，据法新社7月23日报道，希腊著名风景区罗得岛的野火已肆虐6 天，严重威胁当地居民和众多游客的人身安全。希腊当局出动近200 名消防员、40 辆消防车、5 架飞机和3 架直升机赶赴罗得岛救火。由于火势凶猛、火情复杂，野火控制进程缓慢。当地官员康斯坦丁诺斯·塔拉斯利亚斯22日表示：“虽然我们在拉尔马村周围设置了防火带，但今早风向发生了180 度的变化，大火又蔓延数公里，一直威胁到岛上多个旅游区，岛上已有3 家酒店因大火严重受损。”

在希腊海岸警卫队、武装力量和地方政府的协助下，当地政府从岛上的危险区域疏散了约3 万名居民和游客，约1.9 万人从岛上撤离，其中约3000人经海路撤离，还有约1.6万人经陆路撤离。雅典通讯社称，这是该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人员撤离行动。据报道，首批运载数百名游客的大巴车已抵达林多斯市，并将他们安置在该市的酒店客房内。“刮强风时很难扑灭大火，我们正在努力转运我们的游客。岛上目前共有20 多万游客，在发生火灾的地区，大约有8000 名游客。”罗得市副市长塔拉斯利亚斯如是说。不过，截至22日，仍有众多游客和当地居民被临时安置在岛上的健身房、学校和酒店会议中心过夜。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疏散警报响起后，许多游客拖着行李紧急撤离酒店，在浓烟中转移到安全地带。由于大火切断了该岛部分道路，一些游客错过了离岛的航班。正在等待撤离的游客维泽略显无奈：“我们已经在这里躺了两天了，没有毯子，什么都没有。躺在这里的孩子需要牛奶，或其他替代品，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我们是否能飞回家的信息，你必须自己照顾好一切。”

一批来自英国的游客已于23日和24日返回英国，大火的场景让他们心有余悸。和家人前来度假的加里表示，事发之前他看到天空呈现出奇怪的橙色，海水也被灰烬染成了黑色，由于救援车只够约100人乘坐，剩下1000 多名游客不得不步行到海滩等待救援。最终，加里和家人登上了一艘救援船，但他表示，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有成百上千人在等待救援，海滩上随处可见从船上被扔下来的行李箱。他回忆道：“这就像是世界末日。”另一名游客克洛称：“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可以看到整团的烟雾，月亮是红色的，所有东西都是红色的，这太可怕了。”

当地时间2023 年7月19日，希腊雅典，消防员正在灭火

来自德国的游客薇奥莱塔回忆，她步行了11 公里才逃离林火抵达安全区。“当时我们一家人都在酒店，突然听见有人喊‘所有人去海滩，所有人去海滩’，我们立即回到卧室。幸运的是，我们有时间把东西扔进行李箱，然后开始往外跑。又听见有人喊，我们必须向右走。当时感觉温度特别高，逃离路线不是普通的大路，而是一条都是石头的小路，非常难走。”所幸的是，薇奥莱塔走了11 公里后抵达安全地点。24日，她和家人乘飞机回到德国。另一名德国游客纳塔莉表示，事故发生时天突然就黑了，她的直觉是赶紧去收拾贵重物品。“我跑到泳池，我的东西还在那附近，当时看见隔壁山上有火，我就赶紧收拾东西准备逃离。然后一名酒店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把行李放在屋里，人去海滩’。我们马上留下东西往外跑，一家人几乎是从火里逃出来的。”

7月24日的罗得岛卫星图片显示，红色的火焰以及大量的烟雾清晰可见。当天，救援飞机在低空拍下了林火燃烧、烟雾漫天的场景。25日，岛上的大火仍然十分猛烈，灭火工作还在继续。火势蔓延到罗得岛多处村庄，造成大量居民房屋、车辆损毁，土地、树木被烧焦。

与已经撤离的游客相比，罗得岛当地居民的处境更为艰难。家园已经被大火烧毁，他们尽力协助灭火工作，但火势仍在持续，他们感到手足无措，呼吁各方向他们提供援助。“火势到处蔓延，我们没办法扑灭它，我们现在没法回家。孩子们去当志愿者灭火了，手机没有信号，根本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如何。我们感觉很痛苦，仿佛每天都活在噩梦里。”当地居民埃莱妮表示。居民阿泰米丝束手无策地表示：“我们从村子里撤离了出来。有关部门现在根本没控制住火情，村子里的一些房子已经着火，火势还在不断往其他村庄蔓延。我们的房子可能明天就没了，也许现在就在火中燃烧。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政府承诺会提供数亿欧元支持灾民重建家园，但人们担心该地永远无法恢复以前的样子。当地咖啡馆店主玛丽亚称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悲剧：“这是一场大屠杀，在灾难面前，只需一分钟或最多半个小时，我们毕生的心血可能就化为乌有。唯一感到幸运的是，我们还活着。”

“战斗将持续整个夏天”

7月26日，希腊野火仍旧方兴未艾，全国在燃野火大约有90 处。希腊消防部门发言人扬尼斯·阿尔托皮奥斯称，过去24 小时，希腊新增61 处野火，有3 人因火灾丧生。在沃洛斯市沿海地区，一名女性被发现死在一辆露营车里，一名牧民在沃洛斯市附近被发现身亡。路透社说，还有一名男子死在雅典以东大约60 公里处的一个小镇里，3人均因野火丧生。在未来，希腊多个地区发生火灾的风险“极高”。

希腊气候危机和民防部长瓦西利斯·基基利亚斯表示，“超过40℃的高温和强风造成了绵延许多公里的火线”，消防员正在“难以想象的疲劳”中战斗。7月25日，希腊空军的一架军机在埃维亚岛执行灭火任务时坠毁，两名飞行员死亡。还有一名消防员在埃维亚岛因野火身亡。希腊国家气象局预报，希腊中部和南部地区最高气温或将升至43 至46℃。“考虑到气候危机，我们将再次面临极端天气，这将再次考验我们的力量。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战斗将持续整个夏天。”基基利亚斯如是说。

希腊之所以在夏天山火频发，不外乎以下三个原因。首先，希腊是一个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国家。地中海气候的特点是夏季漫长、炎热、干燥，这样的天气极易滋生山火。以希腊首都雅典所在的阿提卡地区为例，按照气象学的定义，夏天开始于每年5月上中旬，结束于每年11月中下旬，持续6 个月。阿提卡地区夏天的平均最高温度在35℃左右；而阿提卡地区夏天的总蒸发量在800 毫米以上，总降水量则不会超过100 毫米——阿提卡地区的年降水量在400 毫米左右，降水集中在每年的冬季（12月、1月和2月）。基基利亚斯7月26日发表声明时称，希腊以及其他9 个地中海国家正在经历非常危险的夏季。在极端高温和强风的条件下，希腊10 天内发生了594 起火灾，仅26日一天，就爆发了61 起新火情。其中有571 起火灾在规模扩大之前被扑灭。但在罗得岛、科孚岛、路特拉奇、阿提卡西部和维奥蒂亚等地的大火则失控。

山火持续蔓延，当地居民苦不堪言

其次，希腊的土地管理问题也是一个关键的因素。希腊林业协会副主席波卡利斯表示，在小型村镇中，城市设施、非法建筑与森林并存，但在使用和保护的层面上，所有权地位各有不同，法律适用条款也不一样，正是这种混乱造成了非常大的火灾风险。“除非国家机制持续保护林区，而且政府力量统一协调，否则一切都不会改变。”“对林区的管理肯定是要加强的。”希腊地质学教授埃弗密奥斯·莱卡斯认为，希腊是一个山地面积占国土面积超过80%的国家，由于降水较少，导致大部分山地可以归类为“荒山”——贫瘠的山地上生长了灌木和野草，这些灌木和野草好比是一个个“火药库”，只需要一点小火星，就能在风的策动下，引发一场损失严重的山火。

再者，希腊纵火问题严重。“每年烧毁森林和房屋的火灾都不是自燃引起的，而是因为人为疏忽或故意纵火。这需要大家高度重视和极度警惕。”对于基基利亚斯的警告，科孚市长马希马里斯、副市长库特斯库里斯表示赞同，他们认为火灾“不可能在四个不同的地方同时发生”。相关数据显示，疏忽、无知和粗心是希腊大部分火灾发生的原因，因疏忽而无意中引起火花进而燃起大火的占比约35%，约20%的野火起因是故意纵火，其余45%引起火灾的原因未能确定。谁能想到2007 年一名70 岁老妇在自家花园煮食时意外引发了伯罗奔尼撒地区的一场大火，导致65 人丧生，数百公顷土地被夷为平地。谁能想到在2018 年，当刮着9 级大风时，一名老伯在彭特利山附近燃烧自家庭院垃圾，无意中造成了马蒂镇的巨大悲剧，导致104 人死亡，10多人被烧伤。更可怕的是，司法系统还一直将纵火犯视为普通罪犯，与伪造文件和贪污受贿的罪行同一等级。希腊在2004 年正式废除了死刑。按照希腊的法律，无期徒刑是法律规定的最严厉的刑罚，它被用于多重谋杀、大规模谋杀、叛国、恐怖主义、飞机劫持和严重劫持人质等恶性犯罪。希腊司法部在2021 年底提交了一份对刑法的修正草案，要求对造成至少1 人死亡的森林火灾纵火者判处无期徒刑，但是具体修正结果尚无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