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心诚

什么是太极拳的虎威呢？静若泰山，动若猛虎，静如处女，动若脱兔。太极拳要打出功法来，就得加深对带虎的动作的理会与实训。先要理会以虎命名的动作的总特色是威，是气势，是劲力的蓄积与爆发。以威谈威会导致以威练威，反不能威。威势是阳的层面，蓄威是阴的层面，只有先蓄威，而后才能扬威。蓄威与扬威是阴阳相济、相互摩荡关系。既然是虎的威势，那就意味着威势凶猛，威不可挡。先贤们主张太极拳要打出无敌之威势，其用心良苦。那么太极拳能不能打出这种威势呢？据我看来完全可以。我曾親眼目睹一拳师在荒野之地练拳，四十年过去了，记忆犹新。他常在三更半夜，独自去河边的荒滩上，那里野草茂盛，树林苍苍，有一块涨水即沒、退水即现的滩地，地土干结，有篮球场那么大一个地方，平平整整，前面水之晶晶，后面林之森森，左右皆沼泽之地，白天很少有人光顾，那就别说夜晚。这位老兄看上去二三十岁，常穿一身黑衣，似乎是道袍，当他在皓皓月光下练拳时，有几分神秘色彩。开始，他放下随身携带的物品，那是布袋包裹的两件器物，一柄长剑，一把太极尺，偶尔也带一长二丈许的杆。放下后，他慢跑几圈，自由热身，放松身心，以便聚精会神。我躲在一棵朦朦胧胧树边，可以清楚看到他，大气也不出，他是看不到我的。只见他先是站桩，约一刻钟后，便按套路顺序操运动作，似乎练的是简化太极拳套路，又不完全是，每个动作从始、中、终、转，慢悠悠的，缓和和的，有时就像大象慢步，有时如仙猴探海，有时如金鸡独立。但打到一定火候时，只见他的动作急闪闪，迅猛猛，如雷霆，如电闪，脚踢腿，手冲拳，左打虎，右打虎，得意忘形之时，配合抖弹发力，大吼一声，震天动地，树木停摇，河水停流，夜鸟惊飞，那威势压倒一切，吓跑一切。在几番迅疾、几回威猛之后，他似乎又换了一个人，继续慢慢过渡到缓和和、慢悠悠状态，直到收势，终结，作干沐浴动作，沉浸在“我欲随风飘升，所飞不知所向，世界一片清明，我已寂然寥然”境界中，如微尘，如游丝。我看得如梦如幻，如醉如痴。

一晃过了二十余年，我在观赏陈小旺演练“背折靠”连珠炮似的发力抖弹，才又一次看到了如虎如豹的太极威势的展示。我练习了太极拳近六十年，始终关注太极拳威势的训练。如何才能训练好太极拳威势呢？我有点肤浅的体会，向读者介绍一下：

一、以摸风踩云之法训练周身轻灵。

训练者的心静体松，始终是困扰多年的问题。这是因为我们面临复杂的生活，纠结的工作与心情的波动起伏。多数训练者也知道心静体松之重要，但实际上很难做到心静体松，如要做到心净，身体各部位松透、松沉、松灵，则是难上加难。万不得已求其次，在做些准备性动作后，可以在操运某些常规动作，比如搂膝拗步，以摸风踩云相喻，可清除心理杂念，排除心理障碍，从而达到心理宁静、身体放松效果。也可以直接以摸风似的为手部动作，以肩促肘带腕带手，脚下移步时，似乎踩在云朵上，或是棉花包上或是海绵上或是草地上，一种软绵绵、轻松松的感觉，一个动作重复上百次，心静体松会自然而然出现。

二、以推波涌浪之法训练懂内劲感觉。

内气内劲内力是一回事，懂劲主要是懂内劲。懂内劲是训练威势不可忽视的一个关隘，内劲的训练达到“懂”的层面，指的认识到，体验到。很多人一练好多年，不懂得内劲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如何练，这是训练者的悲哀。我现在提供的推波涌浪之法，是训练懂内劲的一个笨法，体悟到了，笨法转化为捷径。以双手向前练按式为例，双手后移时，似乎是浪打来了，配合后移，收腹吸气，肚皮似乎接近背骨，然后，又似乎随浪前涌，呼气放腹放肛，两手如同推移石滚向前，劲力自然而然得到了锻炼，如此循环往复，久而趣味自生，内劲感觉十分明显。

三、以丹田磨气与脐轮转圈之法，训练内劲的积蓄之功。

太极拳是内家拳是内家功，练丹田是它的本质特征。古人讲：丹田一有一切有，丹田一无一切无。练到功成时，浑身无处不丹田。丹田一听起来，似乎有些神秘，其实不然。我们通常指的丹田是脐下三寸向内的那个部位，处肝肾之区域，是人体重心所在，是印度哲学家所说宇宙的中心，因宇宙无边无际，无量无数，故每个人的丹田就是每个人的宇宙中心。宇宙中心不是死的，是活的，灵动的。练丹田就可以体会天人合一的妙处，就可体会程廷华在《论八卦掌》中说：“旋转之，是放开步法，迈足望着圆圈一旋转，如身体转九万里之地球一圈之意也。”这绝不是虚妄与夸饰之辞。

所言丹田磨气与脐轮转圈也是一回事，不过是内外一致而已。以脐轮旋转，如同几微的螺丝细轴，带动整个身体有旋转之形，内中的丹田形成内转磨气，逐步蓄积内气充足。阴阳刚柔，玲珑剔透，活活泼泼，流行无滞。古语所言：气静则神恬，神恬则气足。气足必定促使气脉沉静，直达丹田，形成蓄气蓄势良性循环。这就是拳师们强调的丹田饱满，蓄势待发。

四、以抖弹发力之法打出虎之威势。

这便是意气神力的高度爆发，如雷霆之猛，如闪电之疾，如龙卷风之奇，在某一瞬间，在意念似有似无调控下，全部身心由灵感支配，整合所有内气内劲，向某一参照点打去，势不可挡，威力强大，配合以哼哈之音，声震九霄，力撼山岳，拔树树起，摧人人败，打石石碎。古贤称打出时无人设有人，无物假有物，这就是一种体验性表述。这里须强调两点：一爆发力是灵动意引，适可而止，尤其是初级训练。二爆发力发过后，须调整心态与身形手势，由猛烈迅疾转入平和与缓慢的节奏，继续保持良好而持久的平稳训练状态。波峰浪谷，起伏跌宕，是自然规律。太极训练不能违反。如果有人自不量力，图一时之快，逞能好强，发力过猛过长，势必伤了元气，有损内部五脏六腑平衡，轻则导致健康下降，重则危及生命。《太极拳论》中说：“无过不及，随曲就伸。”这是应该遵守的理法。

以上我们简述了训练太极拳威势的四种方法，目的只有一个：打出内劲。内劲打出后，就可以参与技击的训练。不断有人问我：太极拳可以打人吗？意思是不是可以在拳击中取胜？我回答：可以，太极拳是无敌拳，问题是怎么练，侧重点在哪里？练出打虎威势，连虎也可打，何况打人。当然这一问题有极广的领域、极高的技艺与极玄的道理，是完全可以探讨的，本文暂且打住，容后再议。

（作者单位/湖北省荆州市公安县斗市镇向阳路高中文化补校）